第38章 娘親

  因為天璽寶印至今下落不明，盛京的宵禁提前了至少一個時辰。


  莫府門外的長街上，一隊巡邏的城衛提著燈籠齊步走過。


  待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一個靈巧如貓的身影立刻從路旁高高的梧桐樹上跳了下來。


  在地上一個滾身，繼而將背脊貼上堅硬的牆壁。


  遮麵的黑布之上，一雙黝黑卻明亮如星的眸子，清冽而警惕的左右打望一眼，緊跟著腳下一踩，借力縱身，躍過了圍牆。


  莫府還是老樣子，看門的老劉頭還是喜歡抱著自己的大煙袋打瞌睡。


  貼著東牆一路踩過花壇的邊緣，在東院的大門外，她看著還亮著燈的廂房，眸光微微顫抖了有片刻，但她也隻是稍作停留，立刻朝著西院跑了過去。


  院子裏，她種的花草還在，吊在院子角的秋千也還在，然而上麵落滿了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碰過它了。


  莫雲沁因為懷有身孕的緣故，雖然沒有借著她的名義與盛淳安正式成親，但她還是住進了安王府。


  這樣一來，莫雲沁原本的南院，和她的西園都空了。


  黑漆漆的，若不是頭頂半盞彎月的微光映著，這裏怕是連一點生氣都沒有了。


  推了推緊鎖的房門，孟嫿隱皺了皺眉，繼而抬頭看向門頭上凸起的橫梁。


  腳下一點，她借力向上一跳，果然摸到了一枚鑰匙，手上也沾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看著手心，她心裏一股說不出的滋味，而當她打開門，看到房間裏熟悉的一切，心裏那股滋味就像是半生的醬，鹹澀的她喉頭都跟著泛苦了。


  “誰？是誰在裏麵？”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厲喝。


  孟嫿隱回頭一看，是喜鵲，也曾是她院裏的婢子，負責西院的打掃，跟喜娟關係不錯。


  不等喜鵲再叫出聲，孟嫿隱一把抓住她的領子，把她拽進門，反腳把門踢上的同時，將她摁在了牆上。


  手肘抵著她的脖子，孟嫿隱刻意嘶啞著聲音，低聲問道：


  “喜娟在哪裏？”


  喜鵲嚇的直哆嗦，臉色都不對了：“我……我不知道。”


  孟嫿隱故意把手肘抵的更緊了，厲聲：“不想死，就從實招來。”


  喜鵲又是一個哆嗦，嚇的哭聲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大小姐……大小姐說喜娟回鄉嫁人了，雖然我們都覺得有些奇怪，可大……大小姐是不會騙人的，大小姐最疼喜娟了，許……許是真的。”


  聽著喜鵲結結巴巴的把話說完，孟嫿隱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本以為若能找到喜娟，說不定能查到她屍身所在之處的蛛絲馬跡，現在看來，喜娟已經被那兩個惡人害死了。


  喜鵲戰戰兢兢的看著她愈發淩厲的眼芒，不由得咽了咽嗓子，小心翼翼的問：

  “這位……這位公子，不知您找喜娟所為何事？”


  她這一身暗青色的勁裝，纖瘦的小身板，再加上她刻意壓低的聲線，的確很容易讓人混淆。


  “她欠我銀子。”孟嫿隱冷冷說著，失望的放下了手臂。


  喜鵲貼著牆怔了好一會兒，確定眼前之人真的是放過了自己，立刻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孟嫿隱暗暗的咬緊了牙根，皺起眉心之下，凜冽的瞳光隨著遠處響起的一聲“有刺客”，驟然一個聚縮。


  待喜鵲領人折回來時，門還是敞著的，但人早已經不知所蹤。


  “怎麽回事？”喜鵲身後，一個沉穩清冷的質問響起。


  她連忙轉身行禮：“夫人，方才有刺客闖進大小姐的閨房，來找喜娟討銀子，凶神惡煞的，險些殺了奴婢。”


  莫夫人皺了皺眉頭，掃眼看向落在門檻旁的鑰匙。


  忽而，她將眉頭皺的更緊了，緊跟著立刻回頭望向門外清冷的夜色，眼底一瞬疑惑。


  “竹琇。”


  “奴婢在。”


  “清點一下大小姐房中可有少了什麽，清好之後重新鎖上，再派兩個人守在門口，這樣的事不可再發生第二次。”


  “是。”


  與此同時，屋脊上。


  孟嫿隱趴在不被人注意的暗處，一直盯著莫夫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這才放鬆了咬出血腥的牙根。


  摁在手下的瓦片不知何時裂開了蛛網一樣的紋路。


  “娘親。”她喃喃的低喚了一聲，心如刀絞。


  走在回東院的路上，莫夫人突然一頓足，隨後再次望向身後清冷的夜色，眉心也再次皺緊了。


  “夫人，怎麽了？”竹琇奇怪。


  莫夫人遲疑著抿了下嘴角：“我好像聽到晚兒的聲音了。”


  竹琇怔了怔，緊跟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夫人想大小姐了。這簡單，明日差人去安王府請大小姐回來就是了。”


  聽著她的話，莫夫人看向遠處的視線在不著痕跡間略略一沉，隨後若無其事的淡淡笑了一聲，繼續往東院走去。


  “也好，就說讓晚兒回來陪我聽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