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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倒是自己先送上門來了

  孟嫿隱醒來時,她正躺在一個鋪著金黃色稻草的木床上。


  這是一間新牢房,牆頭上方還開著幾個碗口大的天窗,幹淨亮堂,空氣也比那個擁擠昏黑的牢房要新鮮的多。


  而且,隻有她一個人住著。


  小心翼翼的撐著身子慢慢坐起來,她視線不經意落在了床腳放著的新囚服上,再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狼藉。


  稍作遲疑之後,她還是趕緊拿起來躲到角落迅速換上。


  身上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但因為手心實在磨的太厲害,稍稍蜷一下手指都是撕心裂肺的疼,但已經被上過藥了。


  靠著牆根坐下,孟嫿隱長長的嗬了口氣,慢慢將自己蜷成一團,把臉埋進了膝蓋裏。


  門外,一陣車輪滾動的吱呀聲緩緩靠近。


  與此同時,靜寂的牢房裏竟意外的喧囂了起來。


  推著小車的獄卒,用力的敲了敲手裏的長柄勺,語氣惡劣的吆喝了一聲:

  “吃飯了吃飯了。”


  看著小車上滿滿當當的飯盆,與往常不一樣的是,這次還送來了兩個裝滿了雞腿和紅燒肉的大盤子。


  端著碗圍在囚牢柵欄邊的肉果兒們,不約而同的咽了咽口水,眼睛都亮了。


  有人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伸手去抓,可沒等碰到就被獄卒發現了,一勺子狠狠的敲了上去。


  “滾蛋!你算個什麽東西,配吃這些嗎?再敢伸上來,信不信老子把你這隻手也剁了?”


  “你……我今天可是食場之上唯一活下來的人,我怎麽不配吃?”


  “嗬,你跟那邊的那位比,差得遠呢。那位可不僅完好無損的下了食場,還是宸王欽點的三番魁子,更能耐的是,她殺了安王的小黑爺,用的,隻是一根筷子!”


  “什……什麽?”


  牆根蜷縮著的人兒緩緩抬起頭來,黯淡的眸子在此時倏然一放明光。


  獄卒把好肉好菜都送到了她的牢房前,正轉身準備繼續走,耳邊冷不丁的聽到了一個輕輕的嗤笑聲。


  “那畜生居然死了,盛淳安一定很生氣吧。”


  那語氣聽著雲淡風輕的,嘴角甚至還勾起一抹似有還無的譏笑。


  獄卒當即瞪圓了眼睛,那憤然的模樣好像比罵了他老爹還惱怒。


  “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不但殺了安王的愛犬,還敢直呼安王名諱?”


  孟嫿隱冷笑:“他若真在乎那畜生,何必因為一場輸贏便借口於我而殺之後快。”


  “你……”


  不等獄卒把話說完,孟嫿隱斜斜的瞥了他摁在腰間的手,嘴角的譏誚也隨之勾勒的更加深刻了,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

  “我替你們賺了那麽多彩金,卻連一個畜生都說不得。這麒麟莊,何時成了安王府的後院了。”


  獄卒惱的牙根咬的咯吱一聲,不過攥著鞭子的手用力擠了擠,最後還是放了下來,然後陰惻惻的佞笑了一聲:

  “看你這精神頭,少吃一頓也無妨。”


  說完,他俯身端起盤子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孟嫿隱完全不為所動的靠牆坐著,毫不在意的哼了個鼻息,緊跟著若無其事的閉上了眼睛。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戳了幾下。


  “哎,你不吃東西可不行,我的渣餅分你一半吧。”


  孟嫿隱微微皺了皺眉頭,緩緩睜開一條眼縫朝著自己的左側看過去。


  隔著柵欄,一個同樣穿著囚服的女子正伸著髒兮兮的手,把半塊黑黢黢的渣餅送過來。


  同樣不太幹淨的臉藏在淩亂的頭發後麵,看不清楚樣貌,聲音有些嘶啞,所以聽上去有些奇怪,像是嗓子裏塞了塊簧片。


  孟嫿隱淡淡的看了一眼她的手心,重新閉上了眼睛:“多謝,不必了。”


  然而那人卻不依不饒,又用手戳了戳她的肩頭:

  “丫頭,你不吃點東西的話,身上的傷怎麽好的快。你不會是怕我在這餅裏下毒了吧?看你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小,行,那我吃給你看。”


  聽著耳邊一聲費勁的嘎嘣響,那人不說話了。


  孟嫿隱以為自己總算能清靜了,可下一秒她又開口道:


  “丫頭,我在這裏已經待了好幾個月了,從未見過像你這麽厲害的人,你怎麽會流落到這般境地呢?你跟我說說唄,你老家是哪裏的?你是被抓的還是被賣的?你的家人呢?你……”


  女子喋喋不休,像個八哥一樣說個不停。


  孟嫿隱暗暗咬了咬牙根,猛地睜開了眼睛的同時,朝著她冷冷的看了過去,不耐煩的伸手把那半塊渣餅接了過來。


  “你能不能安靜點。”


  女子也沒惱,而是輕輕的扯了下嘴角。


  一雙黝黑明亮的眸子,透過遮麵的發簾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孟嫿隱,輕輕的撚了撚指腹上沾著的餅屑。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在這裏肯定不會待的太久。你以後的路,長著呢。”


  牢房外。


  兩個獄卒一前一後走了過來:“到你了。”


  女子拉著柵欄慢慢的站起身,順手拍了一下卷起的衣角。


  “丫頭,咱們有緣再見。”


  孟嫿隱沒理會她,而緩緩垂下視線,望著手裏的半塊渣餅,一緊眼底的暗芒如梭。


  接下來的幾日。


  隔壁來來去去又住進了三兩個人,但那個女子,再也沒有回來過。


  而孟嫿隱也一直在這四方囚牢裏養傷,沒有再上過場。


  不過她也不著急。


  因為隔壁的新人總是會給她帶來外麵的世界裏,有關於她的最新風聞,所以她知道了,以她初次上場就炸出三番彩金的身份,出場價已是當初的一倍之多。


  不僅上了麒麟莊的魁榜,還是賭客們趨之若鶩,想見都不一定見得到的紅人。


  如今盛京城,有關她的傳聞就像長陽街上飄落的楓葉一樣多。


  但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是食場上,她以一根筷子之力將小黑爺送上西天的戰績。


  她離自由,又近了一步。


  然而,她卻沒有那麽高興。


  她此時此刻在那些人眼裏的價值,甚至包括她有朝一日逃離囹圄的籌碼,居然都是因為盛淳安。


  這是多麽的諷刺和可笑!


  獄卒來的時候,孟嫿隱正麵對著牆壁閉目養神。


  “恭喜姑娘,姑娘可要發達了,還望姑娘到時候別忘了咱們,也提攜提攜咱們。”


  聽著身後傳來的譏諷,孟嫿隱緩緩睜開眼睛,轉身冷冷的看向開門的獄卒。


  “你什麽意思。”


  獄卒嗤笑了一聲:“姑娘有所不知,安王以十五萬兩的高價拍得姑娘的魁花,咱們奉莊主之命接姑娘沐浴更衣,酉時前務必趕到安王在城北的莊子,按時赴約。”


  孟嫿隱猛地一皺眉。


  城北那個莊子她曾經過去一次,是盛淳安養犬的地方。


  盛淳安喜愛賭犬的嗜好人盡皆知,為了投其所好巴結他,經常有人給他送犬。


  山地的細犬,寒地的獒犬……隻要是有名頭的都被他盡收在城北的莊子裏,由專人飼養。


  那莊子的大門上還有他親筆書的匾額——


  常勝將軍。


  盛淳安這個時候拍她的魁花,還把見麵的地點選在了常勝府,莫非是想給小黑爺報仇?

  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孟嫿隱徐徐一勾唇角,揉過一抹寒芒如刃。


  她還沒找他,他倒是自己先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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