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戰火黃沙（四）
第967章戰火黃沙（四）
夜幕降臨，陸遜和孟溪趕到了蓋猛所部人馬的大營。經過護衛的通傳之後，他們才急匆匆地走進大帳。
雙方見禮過後，蓋猛隨即問陸遜道：「陸將軍，大軍的糧草即將用盡，我們打算儘快從榆中縣撤退。你可有什麼建議？」
陸遜和孟溪兩人隨即在蓋猛的示意下入座，問道：「蓋將軍，我軍現在的糧草尚能支撐幾天？」
蓋猛轉目望向熊平。
「三天。」熊平說道，「到平襄城有四百里。我們丟掉所有的輜重，讓士兵們輕裝前進，日夜趕路，三天走四百里，應該沒有問題。」
陸遜接著想問什麼，但他遲疑了一下，沒有做聲。
蓋猛看在眼裡，立即問道：「陸將軍，在如今這個關鍵時刻，想出有用的對策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所以你有話請但說無妨。」
陸遜臉有點尷尬地笑笑，說道：「蓋將軍這邊可曾規劃好了撤軍的路線了呢？」
蓋猛點點頭，吩咐熊平把他們剛剛研究的大軍撤退計劃仔細說說，讓陸遜可以了解具體情況。
熊平鋪開地圖，把撤軍方案詳細解說了一遍。
「陸將軍，你覺得這個安排怎麼樣？」熊平很自信地問道，「你可有什麼要補充的？」
蓋猛面色比較平靜，但目光之中卻帶著強烈地期待望向陸遜。
陸遜這個時候，卻依然顯得很淡定，也許是因為他的軍隊，曾經遇到過比蜀漢軍目前更加糟糕的情況吧。
陸遜淡淡地笑道：「如果我軍繼續堅持走黃沙谷的話，則正好了中了張既和蘇則兩人設計的圈套了。」
蓋猛和熊平聞言，無不同時動容。
蓋猛眉頭一皺，略帶著驚疑地說道：「請陸將軍可以指教，這其中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陸遜隨即從自己的座位上面站起來，讓蓋猛拿出了作戰地圖，鋪在了蓋猛身前的桌案上面。
孟溪和熊平兩人，也就跟著起身一起湊過去觀看。
陸遜指著地圖上的黃沙谷說道：「黃沙谷是我們唯一的退路，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所以，若我是張既的話，就一定會提前在峽谷的樹林內密布引火燃燒之物，同時還在峽谷的出口布下重兵。只要我軍沖入峽谷，守在峽谷入口的曹魏軍立即就會點燃大火。大火燒起來之後，城裡的曹魏軍馬上就會傾巢而出，堵死我們的後方。我們在很短的時間內既難以衝出大火，也難以殺到峽谷出口。等到城內敵軍殺到，我們就是瓮中之鱉，黃沙穀穀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
諸將聞言，心裡同時大驚，臉色也都變得非常難看。
「即使動用騎兵隊，也同樣是突破不了黃沙谷的。」陸遜看了他們一眼，搖搖頭，一字一句地說道，「進入了黃沙谷，就等同於進入了死亡谷了。」
蓋猛心裡一動，陸遜怎麼這個時候說話的語氣還顯得那樣平靜呢？
蓋猛抬頭看向陸遜。陸遜的臉上並無波瀾，依然顯得非常之平靜，好象對眼前的危機並不再意。
蓋猛的心裡跟著又是一動，這人如此淡定自若，難道心裡已經想到脫困的辦法了嗎？
蓋猛立刻詢問道：「不知道陸將軍現在可有什麼好的應對辦法沒有？」
「黃沙谷一直在我們的嚴密監控之下，按道理曹魏軍根本沒有辦法躲過我們的監視神不知鬼不覺地佔據峽谷。」陸遜說道，「但是為什麼張既的部隊會突然殺出來，佔據了黃沙谷？」
蓋猛反應還真的很快，忽然大聲問道：「難道這裡還有別的出路嗎？」
陸遜看向了孟溪，並點點頭。
孟溪得到陸遜的授意之後，隨即在地圖上的山區畫出了一條很曲折的線，最終通道了建平郡去。
陸遜這才說道：「其實，由於預見到可能出現今日這樣的困境，所以我這邊先前就一直不斷派人在四處尋找通到外面的路線，最終還是被我們找到了。蓋猛孟溪將軍畫出的，大體就是那條小路的路線，它可以帶我們回到建平郡去！」
蓋猛和熊平聞言大喜！
「這條路安全嗎？」蓋猛問道，「曹魏軍可知道？」
「蘇則可能不知道，但是張既在雍涼兩州混跡了那麼久，連高時黎和李白元那樣的人都能夠結交得到，你說，這雍涼境內的事情，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呢？」陸遜說道，「根據我們的調查，這條路是盜匪們偷運私鹽或者在雍州打劫之後逃進金城郡的路，也是曹魏軍能夠躲過我們的監視，突然佔據黃沙谷的原因。」
孟溪也嘆了口氣，說道：「張既把部隊隱藏在這條路上，然後忽然進入黃山谷，的確讓人想不到。要不是他們突然佔據了黃沙谷，我方的斥候還真的忽視了這條路。這條路崎嶇難行，十分隱蔽，一般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蓋猛吃了一驚，警覺地問道：「知道這條小路的人很多嗎？」
陸遜想了一下，說道：「除了盜匪和走私者，知道這條路的人不是很多。也許如同一些山民一樣，有的人知道，但從來沒有走過。我們的斥候也是經過多方打探之後，才從一些山民的口中得知了這條道路。」
蓋猛接著聽見陸遜這樣說，心裡才稍加放心了一點。若是在這條路可以走通，那麼對蜀蜀漢軍無疑是一個新的契機。
蓋猛隨即問道：「這裡還有一個問題：戰馬能不能通過這條路？」
陸遜回道：「可以。寧全山範圍不大，方圓也就不過百十里而已，山勢較為平緩。聽說當年大漢的騎兵就曾經進山過。」
蓋猛微微點頭，看看地圖，又看看陸遜，問出了一個最為關鍵性的問題。這個問題要是得不到陸遜有力的回答，那麼這條路就是白搭了。
蓋猛問道：「既然張既他們知道這條路，你憑什麼認定這條路是安全的？」
陸遜看看蓋猛，又無奈地看了一下孟溪，為蓋猛解釋道：「應該說，張既在雍涼兩州一直都是深得人心，即使我們蜀蜀漢軍過來了，這裡的居民的心裡其實還是向著張既的，這點應該是不容否認的事實。所以，我們的軍隊沒經過一處有人居住的地方，張既那邊也很容易得到我軍的行蹤的情報。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會那麼有自信，可以安安穩穩地在榆中縣等著我們過來。所以，有了這樣的群眾基礎，張既有理由相信，我軍不會知道這條路的存在。」
蓋猛聽得嗯了一聲，陸遜現在說出來的見解，並非一般人可以看得出來，確實言中了蜀蜀漢軍如今接連勝仗的背後，不為大家所察覺的弱點所在。
「現在曹魏軍的部隊一部分在榆中城，一部分在黃沙谷，正在集中力量準備給我們致命一擊，根本不可能留下一部分軍隊，繼續埋伏在這條路上。張既知道我們走這條路繞過黃沙谷之後，肯定會帶著大軍趕到這裡伏擊我們。他們比我們早到一天，以逸待勞，我們即使能殺出去，也會死傷慘重。所以……」
陸遜抬頭看看兩人，緩緩說道：「這條路肯定是安全的，但是，我們若想平平安安地走回平襄城，很困難。」
也就在這個時候，蓋猛的護衛隊長忽然從外面進來，向蓋猛稟報吳懿過來的消息。
四人眉頭一皺，感覺有些驚訝。他們如今在這裡做策劃，但是卻都是有意無意地把吳懿給撇到了一邊去了。如今吳懿自己找上門來，難道是來興師問罪的嗎？頓時讓他們感覺頗為尷尬。
蓋猛無奈之下，只好將那副作戰地圖給收了起來，讓大家各自落座，等待著吳懿的進來。
吳懿進來之後，臉上則是帶著一個略帶興奮的笑容。
他見到大家居然都在，先是一愣，忽然說道：「大家都在那是最好了。我的斥候剛剛給我帶來了一條消息，說是他們剛剛在寧全山上面找到了一條小路，可以帶我們回到建平郡去！」
見到吳懿沒有生出別的想法，眾人的心裡方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然後，陸遜站起來，向著吳懿一拱手，說道：「吳將軍確實來的正好，末將這邊正為這事情而傷足了腦筋。」
然後，大家便都只裝作完全不知情，讓吳懿將那條山中小道在地圖上面指出來。
於是，大家又花費了一點時間對此進行商議。
大家最終還是就此達成了一致性的意見，得出的結論跟陸遜先前所說的大同小異。
所以，這樣的結果，也就意味著，蓋猛等人已經承認一點：孤軍深入的苦果肯定是要自己咽下，軍隊只要不進入黃沙谷被殲滅，憑著這邊的這麼多的人馬，殺回平襄城絕對不成問題。如果陛下劉禪的援軍能夠及時趕到，或許自己的損失不會太大。
結論的出來之後，車騎將軍吳懿是這裡官職最大的人，這也是為什麼陸遜要在他的面前自稱末將的緣故。
吳懿現在也面臨著生死存亡，大家死，他那邊也逃不過去，加之他確實也沒有背叛蜀漢投靠曹魏的想法，所以很堅定地說道：「大家現在就開始準備撤退的事宜，慢慢來，動作不要太大，免得讓曹魏軍瞧出端倪來。一天後的半夜時分，我們再悄悄地走！」
吳懿這番話說出來，頗有統帥的氣概。而且，他自己也就因此拋棄了跟諸將一直以來的那種若即若離的充當邊緣人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