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趕盡殺絕
林若薇嘴邊的笑容更加擴大了些，似乎早就料到他無法拒絕，「我知道醫生醫術高超，所以特意追下來問一句，不知道有沒有種辦法，能讓樓上那位小姐，『好好』休息幾天呢？當然，永遠醒不過來那就更好了。」
說著，林若薇已經緩步走到了不住顫抖的醫生身邊，不動聲色地塞給了他一張支票，微微挑起的眉帶著幾許威壓，「這只是一部分薪酬，此後能拿到多少，全看醫生您的醫術如何了。」
他顫顫巍巍地看向支票上的數額，慌亂的眼睛不自覺的一亮，然而想到即將要做的事，又苦惱了下來，「我可以試試看……但林小姐！如果出了事，慕先生查到我，你千萬要保我！」
林若薇面上的笑意似假還真，鎮定得像是一池湖水，「當然。」如果真的到了那時候，她會搶在慕淮深之前，就親手解決了他。
目送著醫生的車子遠去后，她才優雅轉身，卻正好對上了身後慕淮深望來的深邃目光。
「淮深？」林若薇不覺心虛地一驚，轉而在心裡飛快地估算了一下時間，他沒有可能聽到自己和醫生的對話，隨即面色又平和下來，大方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語氣帶著幾許嗔怪，又刻意地透露出了幾分親密之意，「什麼時候站在客廳這裡的，把我嚇了一跳。左小暖姐呢，怎麼樣了，你怎麼沒有去照顧她？」
「睡得很沉，就沒有留在那裡打擾她，下來透透氣。」慕淮深的口氣淡淡，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倒了一杯水，看起來很是疲憊。
「沒有事情就好，」林若薇眼波一轉，低垂了眼瞼，為他面前滿上一杯英國紅茶。
茶水順著壺嘴傾瀉而下，而她也在這水霧中笑著，狀若無意地柔聲提起，「不過左小姐也真是的，怎麼會跟那群人扯上關係？等左小姐醒來，也應該勸勸她多打理一下身邊的人際關係才是，別跟一些阿貓阿狗的扯上關係。就算從前是那樣，但現在畢竟是在你身邊，哪還能跟那群人混在一起。」
心中清楚她對左小暖的不滿和輕視，慕淮深的眸光微沉，視線在她明艷如夏花的五官中掃了一圈，聲色淡淡，「這事本便不是她的錯。」
一邊說著，他微微屈起修如梅骨的手指來，將眼前熱氣騰騰的紅茶推得遠了一些。繚繞的幾線煙霧之後，他那俊朗而鋒利的眉目像是也被什麼籠罩起來一般，半真半假，看不分明。
敏銳地察覺出了他語氣里隱約的不悅，林若薇輕輕地咬了咬下唇，很快卻又輕輕地笑了出來，「就算不是左小姐故意惹來的，但終歸是她的原因不是嗎？」
頓了頓，她稍稍鼓起了勇氣，抬眼直視著他幽深似海的眼睛，語氣含著幾分倔強，「淮深，你應該有聽說過門當戶對這四個字。雖然這樣直白地說不太好，但為了以後不再出現更大的危險，我還是想說，我認為左小姐這樣的身份不應該繼續待在你的身邊。」
「哦？」他漫不盡心地低眼看著桌上置放的英國骨瓷茶杯，對於她的話不置可否。
他雖然答得漫不盡心，然而那頭卻會錯了意。
見慕淮深並沒有馬上反駁她的話，林若薇眼睛一亮，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勵，當即已經有些激動地前傾過身子去，滿臉的擔憂，「你看，你才跟她在一起多久？就已經受到了這麼多次傷，如果再繼續下去，還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說到了這裡，她小心地探頭覷了一眼慕淮深面上的神色，卻始終看不出他到底醞釀著如何的情緒，只能飛快地咬了咬嘴唇，一邊又擠出幾分擔憂的表情來。
目光輕盈地落在他剛才因為營救左小暖而在手臂上留下的幾道深刻的刮傷，雖然並不是很嚴重，然而卻也隱隱透出了血意，看得她又是一陣惱怒。
只不過，此時此刻，林若薇顯然是將這份情緒統統歸到左小暖頭上的，「你看，她現在不過是一個學校里的學生，都尚能引起這樣大的風浪。而你現在是LM集團的總裁，更應該明白自己的生命有多麼重要，哪裡能這樣由著人胡作非為……」
她正說得痛快，卻聽聞沉寂許久的那端終於傳來了一聲，「說完了嗎？」
話音語氣雖然聽起來沒有一星半點的起伏，然而卻已經鮮明地表達出了這個男人的不悅。
林若薇一愣，多年以來練就的察言觀色的本領讓她霎時收住了話風，轉而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男人。
雖然心中知道他如今的心都在那個野丫頭的身上，然而自小而來的驕傲，還是讓她感覺有些不甘心，只能仰著頭倔強地看著他，還想做最後的嘗試，「可是淮深你跟她在一起一定還會有危險的！」
她萬萬沒有想過，這看似簡單的一句話能夠引起身邊男人這樣大的反應，當即已經推開了椅子，站起了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忽然間眯了眯狹長的眼睛。
墨色的眼睫間，鮮明地透露出漣冷的血意來，幾乎能讓人血液在瞬息之間停止流動。
林若薇被他身上驟然爆發出的那凌人的威懾力嚇到，當即下意識地往座位上一縮身子，卻發現已經貼上了椅背，再退無可退，只能坐在原地，惶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剛才好不容易端起的氣勢一下子消失殆盡，只感覺自脊背處一寸寸地爬上涼意，幾乎讓她渾身冰冷僵硬，只余了一雙有些失去血色的唇瓣，還在一張一合地喚著，「淮深……」
他依舊保持著這樣近如咫尺的距離，卻全然讓人感受不到曖昧的氣氛，餘下的只有冰冷的意味，「你是在威脅我嗎，嗯？」
最後那個單音字尾音上揚，帶著幾許探究的意味。
林若薇的身子狠狠一顫，差些要以為他是真的知道了些什麼，然而很快便已經急聲否認過到，「我沒有，淮深，你應該相信我對你的感情的，我怎麼可能會拿你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呢，我……」
她還未說完，眼前的男人的嘴角便已經上揚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輕而易舉地打斷了她的話語，「小薇，你每次撒謊的時候便會說很多話來掩飾，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雖然追憶起了童年往事，然而這顯然不是懷念的語調。林若薇的面色霎時白了一白，而後對上他幽深的墨黑眼眸，只得勉強擠出幾分微笑來，「淮深，人是會變的。」
「關於這件事，我很明白，」他點了點頭，復又開口，「因為你現在不正就坐在我的面前么？」
見著她的面色越來越慌張，慕淮深這才移開了高大的身形，轉而站直了身體，由側邊看過去，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下一次，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在我面前撒謊了。」
林若薇的眼睫有些慌亂地上下撲閃著，無力地張了張口，不知道他到底指代的是哪一件事情。
她下意識地想要試探詢問，卻馬上意識過來，這樣的舉動只會讓自己在他的面前暴露的更多，最後只能又識相地閉上了嘴巴，看著男人的身影漸漸離去，纖細柔軟的手指也一點點地收攏在了手心之中，掐出十彎血紅的印子來。
她越來越感覺左小暖的礙眼了。
翌日，左小暖便已經隨著慕淮深回到了原來的家中，連帶著林若薇家中的那個私人醫生，也借著追蹤傷勢的名頭一道跟了過來。
外頭凝結而成的血痂全部清理過後，才會發現左小暖身上的傷口看著猙獰，然而經過身體檢查以後，卻發現不過都是一些皮外傷，並沒有傷到筋骨和脾臟，恢復起來自然也快。
聽到這一點，慕淮深才放下了幾分心來，對著那個此前從來未曾見過的私人醫生也多了幾分好臉色看。
見著滿身繃帶的左小暖，如今躺在床上，像是一個小殭屍一般，卻依舊端著一張小臉對自己嘿嘿傻笑著，慕淮深的眼瞳深了深，走過幾步來，雙手環住她，稍稍加緊了力氣，「以後再不敢這樣讓我擔心了。」
「我沒什麼事情的，」左小暖有些驚訝於這個男人難得真實流露出的溫柔情緒來，然而很快卻又笑了笑，「你不是及時趕到了嗎，說起來你真是好厲害，居然能夠一下子就知道我在哪裡。」
她越是這樣說，慕淮深的眸色便又更沉了一分。
左小暖的話，更加提醒了他，這次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她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那群渣滓綁架走的真相。
單憑李善雯的能力，他相信是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看來，還有的是人盯著自己這一塊呢。
「慕淮深？慕淮深？」懷中的左小暖探出頭來，正瞧到他面上沉鬱的神色，一時間不禁一皺眉，開始反思自己剛才又是哪句話得罪了他，惹他不開心起來。
正欲開口，她卻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手臂又攏得緊了一些，幾乎想要把她的身子揉得與他合為一體一般。
畢竟是男人，力氣自然比常人都要大一些，她掙扎無果后，只覺得傷口牽扯，當即痛得呲牙咧嘴起來，「哎……」
幾乎是捕捉到這聲輕不可聞的痛呼的一瞬間，他便已經放開了手來，低下眉來，靜距離地看著她始終黑亮澄澈的眸子。
卧室床頭的暖光以下，她的眸子像是被什麼從裡到外好好浸潤過了一遍般，亮晶晶的，就算身上已經受到了大大小小這麼多處傷，都恍若隨時保持著難以言喻的活力。
此刻，她也正看著自己，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正在觀察他面上的情緒變化，然而自己卻已經先行將心底的情緒都展露在了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之上。
見著她精神很不錯，顯然這次傷口並沒有對她的身體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他放下心來，轉而伸手揉了揉她頭頂柔軟的頭髮，「沒事就好。」
這句實實在在是出自於真心的。
左小暖雖然看不懂他面上那似有若無籠罩著的冷意是因為何，卻到底是聽懂了這句話，當即一笑，極為狗腿地附和道，「是啊。」
頓了頓，她烏溜溜的眼珠骨碌碌的一轉，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一般，「對了，還有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