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彈指間已是五百年
風子君的呼喚，如同來自九天之外，遙遠而飄渺。
沉浸在入定中的高謙心思一動，從若有若無若虛若真的空明狀態中清醒過來。
高謙慢慢睜開眼睛，濃重如墨的陰氣中，一身湛然純陽金光護體的風子君異常扎眼。
一晃二十多年沒見，這位金丹修為是愈發精純，身上那股金丹初成的浮躁也盡數洗掉，整個人都多了一種沉靜的氣息。
萬絕地宮歷練三十年，效果真是立竿見影。
高謙有些佩服天靈宗的先輩們，真有很高的智慧，早早就立下這樣規矩歷練金丹。
風子君也在觀察高謙，她在高謙眼中看到了濃濃的破敗氣息，比起二十年前，高謙現在狀態更差了。
的確，高謙身上有種悟道者的明澈平和，但是，他生命狀態卻非常不妙。
這兩者並不矛盾！
就像一個垂死的人，在最後關頭反而更容易有所覺悟。
風子君有些擔心問道：「道友，你怎麼樣？」
「沒事，我很好。」
高謙起身對風子君微微一笑：「只是在這裡待的久了，被陰氣侵蝕傷了身體神魂，需要一段時間修養調整。」
這二十年多年間，他整天和萬絕器靈折騰。
萬絕器靈因為根基在這裡，根本無法移動，成了最好的陪練。
高謙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就把萬絕器靈關到到太一令裡面。
等恢復點力量，就再把萬絕器靈放出來。
萬絕器靈有無盡陰氣支持，開始的時候還能全面碾壓高謙。
時間一長，高謙就發現萬絕器靈的靈性根基。
陰氣無窮無盡，可器靈的先天生出的一點靈性卻並非不可磨滅。
萬絕器靈總想佔據他的神魂身體，在不斷戰鬥中，萬絕器靈在傷害他的神魂身體同時，也被他強大神魂、身體反過來傷害。
一旦雙方發成交互，哪怕萬絕器靈力量更強大，卻不可避免被他力量消磨。
高謙的優勢在於金剛神力經，通過這樣的戰鬥，他能不斷調整身體、神魂。
可以說萬絕器靈是最好的熔爐，不斷淬鍊、打磨，把金剛神力經愈發精純強大。
二十年的時間，高謙把第五重金剛神力經淬鍊到近乎完美。
萬絕器靈一天先天靈性卻日益衰敗，終於在有一天，萬絕器靈承受不住這樣的磨礪，它一點先天靈性徹底潰滅。
高謙雖然贏了，可身體神魂卻也到了極限。
他在金剛神力經的境界上穩穩提升一層，身體和神魂卻需要時間修養調整。
因為三十年的時間還沒到，高謙就索性在三十六層等著，也盡量利用陰氣磨礪身體神魂。
結果，沒等到宗門的金符召喚，風子君卻來了。
高謙也有些意外，這位風子君在他手上吃了點虧，看樣子居然並沒有因此記恨他。
這女人還真有器量心胸，不可小覷。
風子君對高謙還是挺關心的，她說道：「道友這種狀況，還是先離開萬絕地宮，以防傷了根基！」
她很佩服高謙修道的堅忍，在三十六層這種危險地方待了二十多年。
而且，高謙沒有純陽至寶，全憑精純強橫的修為硬抗。
這等本事，更是有些匪夷所思。
也許，這就是高謙武道強橫的根本原因吧。
風子君本來對高謙的武道還有些羨慕，可看高謙修道方式，就知道武道雖好，卻並不適合她。
包括天下絕大多數修者，都吃不了這種苦。
高謙點點頭：「三十年期限應該到了，也該出去了。」
封閉的宮門開啟，高謙就看到一大群人等在外面。
這群修者都年紀不大，大多數還都是女修者。
他們看到風子君，就一起稽首施禮，整齊大聲高呼：「恭迎風真人出關。」
風子君對眾人點點頭，她給高謙解釋：「都是我碧霞峰的弟子。」
高謙自然是沒人迎接的，他對風子君說：「就不打擾道友了，我先走一步。後會有期。」
風子君稽首還禮：「改日去府上拜訪道友。」
「道友若來，自當倒履相迎。」
高謙覺得風子君還不錯，性格雖然有點高傲，卻很有心胸，是個聰明人。
嗯，長的也頗為明艷。
這樣的朋友，多多益善。
眾多碧霞峰弟子，看到風子君和高謙言談親熱，都是一臉驚訝愕然。
風子君雖然只是的峰主的師妹，卻一直是碧霞峰第一天才，是出了名的驕傲。
幾十年前成就金丹，更是拿到宗門真傳身份。這位風真人眼裡，更是容不下別人。
怎麼風真人會和一個陌生修者有說有笑，態度親近。
那修者滿頭白髮，長的非常英俊，卻一身破敗氣息，眼看著是命不久矣的樣子。
在萬絕地宮中，多的是這樣垂死的修者。
風真人怎麼會看重這樣的人物？
當然，也有眼尖的，認出了高謙。
三十多年前的大考，高謙力挫眾多天才獲得第一，給眾多修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問題是時隔三十多年，高謙形象有了不小變化，看起來像垂死老者，完全沒有當初的意氣風發。
所以，有很多人都沒能認出來。
高謙對此也不在意，他先去了天元峰，找傳經堂長老交了令牌。
萬絕地宮歷練三十年，這是真傳非常重要的一次磨鍊。
完成三十年曆練，宗門會給予獎勵。
高謙不太需要獎勵，但從萬絕地宮出來，總要和傳經堂說明，把這件事徹底了解。
傳經堂辦事很利索，很快就做了記錄歸檔，並給高謙一份獎勵。
嗯，還是一顆天元丹。
高謙從傳經堂出來，又去了明霞峰，找到峰主衛真，把三十年經歷做了個簡單彙報。
他雖是真傳，卻隸屬明霞峰，於情於理都要和衛真把情況講清楚。
最後，高謙謝絕了衛清光盛情邀請。
他現在身體狀況非常不妙，可沒心思和衛清光喝酒。
回到飛霞峰，院子常年有僕從、弟子在這打理，和三十年前相比幾乎沒有變化。
只是他在窗前栽的幾顆杏樹，卻都已經長的很高了。
高謙是飛霞峰的主人，這裡所有人老大。
高謙的回歸，眾多僕從、修者都是一陣忙亂。
畢竟，有主人在和沒主人在，完全是兩種狀態。
對於底下人這些小動作，高謙也沒在意，他先是好好睡了一覺。
萬絕地宮內陰氣太重，幾乎無法修行。
他又沒有純陽至寶，完全是靠著身體硬抗。
幸好有太一令，每次入睡都能讓神魂得到休息調整，這才能堅持二十多年。
高謙大睡了幾天，靈氣充盈的環境中，他不需要刻意修鍊，身體就能的自發汲取靈氣，修補身體上的損傷。
這一次他身體從內到外，都受到了重創。
整個人看起來是完整的，實際上，從身體到神魂，都是千瘡百孔。
也正是這樣磨礪修鍊，讓高謙金剛神力經進步飛快。
短短三十年，已經讓他第五重金剛神力經接近圓滿。
姓名：高謙
性別：男。
年齡：501歲。
金剛神力經：第五重（149937/150000）。
道德靈光：180120
在萬絕地宮殺了那麼多邪祟，道德靈光也大幅增長。
最重要的是，金剛神力經只需要幾十天就能升到第六重。
其實他境界已經到了，只是身體神魂需要時間重新凝鍊。
高謙看著混元鏡上的數據，也很是感嘆。
五百年已經過去了。
五百年經歷了很多很多，回頭看過去，五百年卻是一閃即逝。
任憑何等強者，在時間長河裡都只能向前，絕無可能向後退一步。
高謙回首過去五百年，有很多光輝成就，也有一些遺憾，甚至犯過一些錯誤。
不過，人是不能往回走的。所有遺憾、錯誤，高謙都不後悔，因為後悔沒有意義。
真正有意義是汲取教訓，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只等金剛神力經達到第六重境界，應該就有資格和元嬰真君一較高低。
至於具體會達到什麼層次，高謙其實也不確定。
金剛神力經每提升一重，力量都會有著恐怖的提升。
毫不誇張的說，他現在能勝過天下大多數金丹真人。
當然，這要去掉那些逆天的法寶神器。
按照他的推算，第六重金剛神力經肯定是對應元嬰級別。
至於是不是真的如此，現在也不太好說。
畢竟元嬰級別的力量，異常強大，也有著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
元嬰和金丹的區別太大了。
高謙殺過兩個元嬰級別邪祟，可這樣沒有智慧的邪祟，力量再強也沒辦法和元嬰真君相比。
而且，元嬰真君也是分為不同層次。
天木宗枯木真君很強，和天靈宗衛道玄相比，可就差了很多很多。
高謙並不是打算和衛道玄動手，但是，和衛道玄談條件，首先你要有談條件的資格。
修者第一要有足夠強大力量，然後再說別的。
太皇天有億萬萬修者，無數宗門，整個修者世界的內在邏輯卻很簡單：強者為尊。
在力量的基礎上，才能說善惡，才能說修行理念。
沒有力量，這一切就都沒有意義。
普通人類的社會，因為團體更強大，個體只能屈從團體，所以規則更複雜。
高謙對此有著清醒認知，別看衛道玄對他很賞識，可涉及到八階寶物，涉及到通往其他世界的道路，這裡面的利益就太大了。
只有他有足夠實力，才能和衛道玄講條件，才能達到自己目的。
高謙現在只希望幾個徒弟能撐住了，別先掛掉……
太一令的絕世武功，嗯，應該能讓幾個徒弟能多活一段時間吧。
高謙對此並不確定，因為他主動切斷幾個徒弟和太一令的聯繫，也無法通過太一令知道徒弟們的狀態。
反正他儘力而為就是了。
修養了幾天，高謙緩過勁來，這才去地字門看猴子。
一別三十多年，他都忙於修鍊，也沒時間管猴子。
這一次他帶上了幾罈子靈酒，比起天庭仙酒是有差距，品質卻也不算太差。
至少比普通的酒好多了。
「猴哥、一向可好……」
猴子正趴在太陽底下昏睡，聽到熟悉的聲音，猴子精神一振猛然抬起頭。
果然，是他好朋友高謙來了！
隔了幾十年沒見，高謙看起來非常的憔悴，頭髮也盡數白了，看起來頗有幾分蒼老。
這讓猴子很是感觸，「好兄弟，你老了……」
高謙笑了笑：「猴哥，還是你好，一點都沒變，看著更精神了許多！」
「哈哈哈……」
孫悟空突然大笑起來，「兄弟，不瞞你說，我有好事。」
「嗯？」
高謙猜到了好事是什麼，嘴上卻頗為配合，「猴哥有什麼好事，快說來聽聽。」
「前些時間，觀音菩薩跑來問我，願意不願意保著一人去西天取經。」
孫悟空嘿笑：「這等好事，我怎麼能不願意。反正不管那人取不取什麼真經，我至少能藉此脫身。」
對於什麼西天取經，孫悟空並不在意，他只想著脫困獲得自由。
為此，什麼他都願意答應。
「恭喜後果，終於能脫離苦海。」
高謙雖然早有預料，還是很為孫悟空開心。
被壓在山底下五百年，連屁股都動彈不得，這滋味可真不是人能受得住的。
也就猴子鋼筋鐵骨，又沒心沒肺，這才能忍得住。
猴子笑的更開心了，「等我出去了，天天和兄弟喝酒吃肉，玩個痛快……」
高謙給猴子倒了一碗酒，「好啊，就怕猴哥沒空。」
「取經算個屁事，老孫裝模作樣混幾天也就得了，誰還當真。」
猴子就是沒心沒肺，被壓了五百年也是滿心怨氣。
再說，他當年可是號稱齊天大聖，玉帝、如來都不放在眼裡。哪會把取經當回事。
高謙笑了笑也沒多說，就是給猴子不停倒酒。
酒不是多好，可猴子也沒什麼酒量。
喝了沒幾罈子，猴子的臉比屁股都紅了。
他醉醺醺的說道：「反正幹完這件事，老孫就自由了。天上的玉帝、如來都不是好東西，俺就回花果山當個自在妖王，也是快活的很。
「兄弟，到時候你就搬來花果山和我同住，咱們兄弟天天飲酒作樂，豈不是極美……」
高謙也露出神往之色，每天只是飲酒作樂，當然是很好的。
只是，西遊世界可不是真實的世界，至少不完全是真實的。
幾百年來，高謙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西遊世界到底是什麼？
一個完全符合小說的世界，這太奇怪了！
當然，這可以有很多種解釋。
高謙以前還看不出來，覺得西遊世界是一個真實世界，有著自己的運轉規律。
現在，他金剛神力經接近突破，再看西遊世界，就多了三分虛幻。
這個世界很強大，有著億萬生靈，但這個世界的根基有問題。
太皇天，人界，都有著強大根基，世界廣闊無盡，絕不是人力能動搖的。
西遊世界就少了這一點。高謙總是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極限。
當然，不能由此就判斷西遊世界虛幻不真。
一個世界有了極限，高謙對這個世界也就少了幾分敬畏。
至少，漫天神佛都只能在這個極限範圍內。也就沒什麼可怕的。
等到猴哥西行，高謙決定跟在後面，把那些亂七八糟妖怪盡數解決。
如果有機會，甚至可以領教一下如來的本事。
反正他在這個世界不過是意識投影，死了也就死了。
這些打算，高謙自然不會和孫悟空說。
猴子是個真性情的好猴，沒必要摻和到這些事情里來。
高謙等到猴子酩酊大醉，這才回了太一宮。
飛霞峰的日子，平靜悠然。
眼看著距離金剛神力經升級的日子越來越近，高謙心卻愈發平和。
苦修了五百年，又經過諸多磨礪，有所成就是水到渠成，沒必要激動。
就在這個時候，衛清光帶著衛清薇跑來了。
「老高，青雲山有靈光衝天，據說是青雲道尊的洞府法陣解開禁制，四面八方的修者正在向青雲山匯聚……」
衛清光說起這些傳聞是眉飛色舞，顯得非常興奮。
青雲道尊的傳說，已經傳了不知幾萬年。
修者最講究運氣機緣，不知有多少修者不辭萬里跑去青雲山探險。
當初，衛清薇跑到青雲山去找兩極元磁飛魚，也是為了順道去青雲山轉轉，試試機緣。
正因為衛清薇這次遠行，高謙才有機會認識衛清薇，才有機會進入天靈宗。
人與人之間的命運，就是通過這麼微妙的原因建立了聯繫。
衛清薇回來之後，也和宗門稟報了她們在青雲山的發現。
為此，宗門也排遣了不少人去探索兩極真君留下的法陣。
可惜，折騰了很多年，就只把法陣研究明白了，其他一無所獲。
也正因為天靈宗在青雲山投入了一些人手，這才第一時間發現衝天靈光。
宗門上下對此非常重視。
兩極真君，不過是個遠古元嬰，就算是有洞府，也未必能留下什麼寶物。
青雲道尊卻是化神大能，這樣強者留下的東西都是至寶。
這種機緣，當然不能錯過。
為此，宗門決定派出數名金丹帶隊，進入青雲山碰碰運氣。
衛清薇去過青雲山，熟悉情況，自然要隨著隊伍出征。包括衛濱，這次也會一併前往。
高謙在青雲城待了多年，經驗豐富，大家都提議要帶著高謙。
只是高謙才從萬絕地宮出來，元氣大傷，現在就讓他去青雲山，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所以，衛清光帶著衛清薇來找高謙，她們都希望高謙能一起去。
沒別的原因，就是她們都很信任高謙的能力。
高謙看了下還差兩天就功行圓滿的金剛神力經，他點點頭：「宗門需要我，我責無旁貸。」
他頓了下又說道：「不過，我要再修養三天，讓我緩口氣。」
衛清光大喜：「沒事，我們等你！」
高謙起身伸手做送客狀：「兩位先回吧，三天後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