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朝爭
婚宴後的第二天，牟小刀就上山了。
牟小刀好奇地問：“聽說你用天雷陣趕跑了丹東衛？”
張破虜也大為好奇，笑道：“你聽誰說的？”
牟小刀笑眯眯，道：“小爺之前安排了幾個勳貴之後，去了王洋手下當百戶，他們現在正在丹東城。”
張破虜頓時來勁了，問道：“你既然上山，是嘴饞了，還是來看董大哥，或者是朱勇回來了，還是又有別的變數？”
牟小刀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道：“都有都有，先給哥哥來個人參茶，喝了再說。”
張破虜嘴裏鄙視：“嘴還挺刁，看你能什麽。”
牟小刀倒沒等水燒好才說話，看張破虜一邊燒水，一邊拿個罐子出來，夾了一片人參，先放了茶葉，經過洗茶淨杯之後，又把人參稍微泡了一下，再放入一個大杯子裏。
之後，又倒入鐵觀音。
沒辦法，張破虜這裏隻有鐵觀音，還是上次在莊河縣明搶的！
牟小刀迫不及待喝了一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歎道：“好茶！”
張破虜鄙視道：“快說話！”
牟小刀偏不說話，而是審視起現場風景，笑道：“就你小子會享受，怕是那些王公貴族也想不到，你會搭個涼亭，裏麵架個碳爐，燒好大一壺水，隻為喝一杯茶。”
“嘖嘖，還別說，虎山有能人！就說你這幾個陶罐子，油光發亮，非瓷非陶，聲音清脆，明顯是上上之作！”
“好東西！”
張破虜立即警告牟小刀：“我讓四叔五叔他們在燒製第二窯，若有好的留給你一套，這套是紅袖拿來的，別動！”
見張破虜搬出李紅袖，牟小刀才戀戀不舍地放下來，道：“說正事罷！”
張破虜點點頭，把趴在大腿上睡覺的小金雕和小黑狗抱開，才看著牟小刀。
牟小刀正色道：“事情不妙，五軍都督府怕是鬥不過兵部，恐怕朱勇會被弄走了。”
張破虜頓時沉默起來。
半晌，張破虜才問：“原因？”
牟小刀道：“之前，朝鮮人派了使者要去告狀，讓我們陣腳大亂，可得人提醒我才想明白，朝鮮人告個屁，那些大船起碼有一半是朝鮮的！”
“所以，他們告誰？告他自己？”
“故此，我們也上當了！”
張破虜試探地道：“你是說，朝鮮人虛張聲勢？恐怕他們去告狀，更大可能是內部矛盾？”
牟小刀點點頭，又豎個大拇指，讚道：“聰明，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
“朝鮮人去京畿，要對禁海一事指指點點，他們根本不敢！”
“事情的起因，是朝鮮控製的一波海盜，被福建人控製的一波海盜黑吃黑，偏偏花山島要偏幫福建人，故而朝鮮就怒了！”
“這裏還有一個原因，那批貨物本不多，可襲擊朝鮮海盜的，是東瀛人！”
“朝鮮和東瀛千年血仇，不用我多解釋了罷！”
張破虜點點頭，示意牟小刀繼續說下去。
牟小刀喝口茶，將茶杯放在手中，繼續道：“再加上，朝鮮內部最近蠢蠢欲動，總像要發生什麽大事……算了，此事略過不說。”
張破虜心中頓時起了波瀾，朝鮮要發生什麽事，怕是當今天下，絕對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這件事，不但影響曆史，怕是連他這位好友，都會深受影響。
不過，現在不是說題外話的時候，張破虜隻是看了一眼，就聽牟小刀繼續說話。
“朝廷這邊的反應也很有意思！”
牟小刀忽然笑起來，道：“這一切的變化，其實都是你引起的！”
不等張破虜問，牟小刀繼續說話，道：“當你向殿下建議開采鞍山驛鐵礦之後，殿下向陛下建議，也不曉得怎地，風聲就泄露了出去。”
“這立即引起了與海洋貿易有關勢力的注意！”
“有消息傳來，諸多勢力其中一派的意思，是不打擾太子殿下采礦，大不了還幫忙維持周邊秩序，務必讓殿下多賺銀子……”
這個事情，其實是這樣的——當海洋貿易勢力得知皇室知曉丹東鐵礦之後，立即就產生了幾波意見。
第一波，是以海洋貿易為重，千萬別驚動太子殿下，甚至可以大力賄賂相關人士，隻要別泄露機密，就別去幹涉鞍山驛。
第二波，則有不同意見。
他們的意見是，當眾多鐵礦挖掘之後，必然會影響鐵礦石進口，從而價格狂跌。
進而，當大明有了足夠的鐵器之後，會影響什麽？
會影響糧價！
為何？
張破虜自然比任何人看得清楚，在純粹農耕為主的時代，決定糧食產量的幾個因素，一是鐵，二是牛，三是水，四是人！
當有足夠的鋤頭、耕犁之後，那些苦哈哈的小民，會心甘情願繼續被剝削？
當有了足夠工具之後，糧食產量會不會提升？
答案當然是的！
當糧食產量提升之後，會發生什麽？
糧食價格會暴跌，那些以售糧為主的士紳們，他們再也無法和近幾年一樣，依仗著天災、人禍、兵戈，來剝奪更多人的土地，來壟斷糧食貿易！
也就是說，糧食產量隻要暴漲，無形中就打斷了土地兼並的進行！
這些人如何能忍！
在這個時代，在這些人的心目中，哪怕海洋貿易盈利巨萬，也比不上土地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這是幾千年總結下來下來的經驗，這是農耕民族的執念——土地，就是一切！
所以，第二批人的意見是，一定要給太子殿下搗亂！
至少，要逼迫殿下讓出大部分！
當然，還有第三波人！
這第三波人，以參與其中的一些官吏意見為主——劃定紅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太子殿下的人馬進入丹東！
故此，丹東全班人馬，統統要更換成自己可以掌控的人手！
什麽丹東衛，什麽錦衣衛，統統都要趕走！
上述三個原因，就造成了京畿內爭鬥不斷，百官相互攻訐，內閣大佬躲起來不敢見人，五軍都督府覺得有機會擴展勢力，兵部覺得有機會可以收回左軍都督府等。
這場爭鬥，明麵上當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提鞍山驛鐵礦，可找的理由，什麽朝鮮動亂，什麽羈縻政策不穩定，什麽修複長城，什麽海西女真暴亂，什麽兀良哈人恐襲擊……等等一大堆！
當然，也有個別人，提了一嘴虎山其實一窩賊寇，朱勇和虎山狼狽為奸，最好是重新派駐衛所，調朱勇回京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