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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鬧事

  天氣陰沉,將太陽都遮蓋了起來。


  晨鐘響過,之後便是木魚和誦經聲,此時即便暴雨傾盆,也不會讓人覺得煩躁。


  一身黑裙,長發垂墜在腦後,隨著走路,長發搖擺,恍若黑瀑。


  玲瓏睡了,柳嬋將那一空撒過尿的毛巾蓋在了她頭上,確定她不會被熏醒之後,她才出門下山。


  看了一眼天空,柳嬋發出若有似無的嘆息,「還知道憫人?假惺惺。」


  下了山,寺中僧人的早課還沒結束,木魚聲和誦經聲無端的讓人心境平和。


  武僧不做早晚課,一個小身影站在下山必經的路上,拿著哨棒雙手負后,一副村長的派頭。


  「一空。」看見他,柳嬋不由得彎起唇角,以前都覺得小孩子很吵很煩,不過這一空倒是有意思的緊,尤其他裝老成的時候。


  「女施主,你來了。咱們走吧,那個人他還昏著呢,接下來怎麼辦啊?」一空快步走過來,仰臉兒瞅著柳嬋,眼睛很大,睜得圓圓的。


  「不怎麼辦,通知他家人,把他帶走。」抬手在一空的小光頭上拍了下,手感還不錯。


  一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女施主,我是和尚,你不能摸我。」


  「摸你?人不大,毛病不少。我姓柳,叫姐姐。」不大個人,一口一個女施主,聽得她都覺得自己要出家了。


  眨眨眼,一空點頭,「柳姐姐。」


  「嗯,這回聽起來順耳多了。」柳嬋滿意了,果然啊,她的心態還是很年輕的。儘管多活了一輩子,但不代表她已經老了。


  那個男人現在被放在藥房,武僧都在,他們不知該怎麼處理,而且又擔心他會忽然的蹦起來,再到處爬。


  一空帶著柳嬋走進藥房,十幾個武僧隨即過來,「女施主,接下來怎麼辦?」


  「讓他家人把他接走,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不會更糟了。」柳嬋走過去,繞著那躺在桌子上的男人轉了一圈,隨後抬手欲揭開他的衣襟。


  「柳姐姐,你做什麼?」一空抓住她的手,后又忽的鬆開。別看人不大,但男女有別這句話卻深深地刻在腦子裡。


  低頭看了他一眼,柳嬋又在她頭上拍了一巴掌,「我能幹什麼?占他便宜。」


  「啊?不太好吧。」一空張大了嘴,哪有女人占男人便宜的。


  不再搭理他,柳嬋微微扯開那人的衣襟,髒兮兮的衣服下,他的胸口露出來,卻是不同於尋常的皮膚,因為他的皮膚上居然長了一層灰色的細小鱗片。乍一看很懾人,但是若細看就會發現,這鱗片和蛇很像。


  「怎麼會這樣?」一空翹腳一眼看到,不禁皺起臉,太噁心了。


  「因為他把一窩蛇都吃光了。」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低沉平穩很好聽。


  轉眼看過去,門口,一襲青色的僧衣先進入視線當中。衣角搖擺,恍若踏風而來。


  「長修師兄。」一空幾步走過去,仰臉兒看著他,笑眯眯。


  「嗯。」長修低頭看了他一眼,雖是面上依舊淡然,但是看得出他和一空還算親近。


  柳嬋看著走進來的人,不怪玲瓏說從未見過這樣的和尚,她也從未見過。這和尚就好似帶著聖光,然後又載著無限的冷淡,讓人根本無法靠近。


  不過,其實想來和尚就應該是這樣的,尤其是所謂的得道高僧,更應該如此。


  但是,瞧他這一身僧衣,頭上也沒有戒疤,顯然他不是已經受戒的僧人。


  「你們將蛇靈封在這位施主體內,導致他一輩子昏迷不醒,作孽。」長修走過來,隨著他走動,他身上青色的僧衣也微微搖擺,而且散著一抹淡淡的檀香味兒。


  十幾個武僧一愣,後果如何他們真不知道,原來是這樣。


  「這位大師,你的雄黃法子若是管用,他們也不會大半夜的追到山上去。」柳嬋看著他的眼睛,這種顏色真特別。


  「一條性命。」長修看也沒看柳嬋,他抬手,轉著掛在手中的佛珠,開始默念往生咒。


  柳嬋無聲的哼了哼,假慈悲。


  「長修師兄,我們也是沒辦法了。那麼多的雄黃他都跑出去了,根本就困不住他。柳姐姐說,唯一的法子就是殺了他,但是現在最起碼他還喘著氣呢,沒死已經很幸運了。」一空卻不這麼認為,不能因為這個人把凈土寺鬧得不可開交。而且,湛圓大師都因為他去世了。


  「長修大師德高望重仁心仁德,哪是我們這些小人物能比的了的。」柳嬋哼了一聲,隨後舉步打算離開。


  然而,她剛邁出去一步,就被外面的聲音吵得停下了腳步。


  眾武僧也快速移到門口,然而下一刻也不由得讓開,因為衝進來一群人。


  他們衣飾不尋常,顯然家庭條件很好,雖比不上達官貴人,但比那些普通的百姓要強得多。


  當先的是一男一女,年約六旬。進來后便直奔那躺在桌子上的活死人,甚至把那正在念往生咒的長修都推開了。


  「兒啊!」婦人撲上去,隨即便哭叫起來,原來這是她兒子。


  那男人也以袖子擦拭眼睛,瞧著躺在那裡毫無動靜的兒子,可見真的很悲痛。


  後退幾步,柳嬋看著他們,一邊緩緩揚眉,這一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這男人因為將一窩蛇都吃了,兩條大蛇顯然已修鍊有了靈氣,這般不畏自然,和他這父母有著直接的關係。


  「大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們把他送來是驅邪的,不是送命的?」


  「我的兒啊!」


  夫妻倆一前一後,整個藥房只有他們倆的聲音。


  一空看了看長修,又看了看其他的武僧師兄,隨後弱弱道:「他救不了了,保住他一條命還費了我們好大的勁兒呢。」


  「你說什麼?這是凈土寺,就是救人驅邪的地方。你們、、、你們這是殺人的地方么?」那老爺立時瞪大了眼睛,頭上戴著帽子,帽子上的翠玉亮的刺眼。


  「你說的什麼話?為了救他,湛圓大師支撐不住已經圓寂了。哼,這若不是凈土寺,你以為我們有功夫救他?」一遲脾氣暴躁,當即反駁,光頭上青筋凸起。


  「你、、、好啊,枉這凈土寺一方凈土,竟然殘害人命。這凈土寺大雄寶殿的佛像還是我花錢建的。你們、、、好好好,叫你們方丈來。」那老爺怒上心頭,跟著他來的人立即吵吵嚷嚷,一副要打仗的模樣。


  一空人小,這種陣仗他沒見過,一時間慌了神兒。


  「長修師兄,怎麼辦啊?」不善言辭,吵架也吵不過,而且這個人的確為凈土寺捐了許多的善款。


  長修垂眸看了一空一眼,並沒有說話,顯然他也不善爭辯。


  柳嬋雙臂環胸,冷眼的看著眼前吵鬧的一切。


  片刻后,一行僧人走進了藥房,凈土寺的方丈,以及寂言大師,還有幾位上了年紀的高僧,這小小的藥房瞬間被佔滿了。


  一瞧方丈出現了,那夫妻倆更是氣急,直直的將方丈也逼退了好幾步。


  柳嬋挑高了眉尾,這整個凈土寺居然沒一個人能打嘴炮。方丈大師也就算了,那些武僧也一樣,根本不善辯駁。一個個只是看起來嚇人罷了,關鍵時刻根本不頂用。


  整個藥房吵鬧的要翻了天,那一家人主子加上僕人都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將一群僧人都逼到了牆角。


  「不要吵了!」驀地,柳嬋大喊一聲,那邊的吵鬧被瞬時截住。


  放開雙臂,柳嬋走過來,雖是一副柔弱的外形,但她明顯不耐。


  「吵什麼吵?這是凈土寺,這是寺廟,是吵架的地方么?你們夫妻愛子心切我們都明白,不過,你們還是先看看這個吧。」說著,柳嬋直接走到桌邊,一把將那人的衣服扯開。


  半個胸膛露出來,上面不是正常的皮膚,而是附著了一層灰色的細小鱗片。


  「啊!」那婦人隨即尖叫一聲,便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看清楚了?那一窩蛇大大小小數百條,它們來討債,便是神仙來了也不好使。為了救他,湛圓大師去世,我的手也險些斷了。這個瓶子里,便封印著那兩條大蛇的蛇靈,顯然它們現在還不滿足,要把害死它們以及它們孩子的人通通都殺了賠命。」說著,柳嬋拿出一個瓷瓶來,蓋子蓋得緊,但是她托在手裡好似還很費力氣。


  眾人立即後退一步,恍若看著野獸一般的盯著柳嬋手裡的瓷瓶。


  彎起紅唇,柳嬋將那瓷瓶放在了桌子上,「這人和這兩條蛇靈你們都運回家吧,這本來也是你們家的事兒,凈土寺並沒有責任幫忙。你們捐給凈土寺的那些善款,我想方丈大師也願意歸還,從此兩不相欠。只是可惜了,凈土寺的大師們一身本領無處可用,本來能供奉超度這兩條蛇靈的,但想來做不了了。」


  那一家人面面相覷,再看向那桌子上的人滿胸腹的鱗片,和那詭異的瓷瓶,面露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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