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章 壞分子
一家人都快吃完飯了,李紅梅才喂完王寡婦,一臉不自在的走了進來。
見桌上還放著一個窩窩頭,李紅梅抓起來啃了一口,視線在雲裳碗里的白麵疙瘩湯上掃過,又看了一眼栓子手裡的黃糕,臉色僵硬了一瞬,又低下頭繼續啃著窩窩頭。
從第二日開始,李紅梅沒有再過來了。
同時也不再阻止雲二川帶著栓子過來了。
對於李紅梅的識趣,雲裳心裡挺滿意的,投喂起栓子來,也格外勤快些。
之後幾日又下了一場雪,天氣越發寒冷,雲裳整日窩在炕上,每天不是揉搓著栓子玩,就是跟著雲水蓮玩認字的遊戲,除了特別想顧時年之外,小日子過得倒也算滋潤。
雲裳原打算讓雲水蓮帶她去縣裡看看顧時年的,兩人也定好了日子,只是出發那天,村裡下放了幾個壞分子,一村子的人都擠到大隊部看熱鬧去了。
眼瞅著老爺子也穿好衣服,準備去大隊部,雲裳馬上把裝滿東西的軍包塞進炕櫃,又給自己裹好帽子圍巾,拉著雲水蓮跟在老爺子身後往大隊部走去。
嗯,難得碰上熱鬧事,她也得去看看。
進了大隊院子,戲檯子底下早已站滿圍觀人群,入耳處都是村民的議論聲,嗡嗡一片,像是進入了嘈雜的菜市場。
雲裳一看到這個場景,就不願意擠進去看熱鬧了,想拉著雲水蓮回家,哪知一回頭,就對上一張冷臉。
是李向前!
王寡婦第一次嫁人的小叔子,也是她的三個姘頭之一!
這人雖然不像孫大頭那樣是個畜生,但每次見到原主,也總沒有好臉色,還經常憤憤不平的在王寡婦面前大罵雲大川和原主:
雲大川早就該死了!要沒有他,當年娶你的人就是我!大哥沒了,你嫁給我不是應當的么?
他雲大川算個啥東西?就是個沒福短命的貨!敢跟我搶人,活該他死!
那個小賤種也不是啥好東西,就是一拖累,又不能給你養老,你養著她幹啥?
……
這些話,原主不太理解是什麼意思,可雲裳卻能明白李向前的心思。
在清河縣,確實有小叔子娶寡嫂的現象,可那些都是家裡窮的揭不開鍋,下面小叔子娶不上媳婦,這才讓守寡的兒媳跟小叔子湊在一起過日子的。
那只是個別現象,並不是傳統。
可李向前卻因為對王寡婦起了心思,就覺得雲大川搶了他們老李家的人,對雲大川百般憤恨,對原主這個雲大川的獨苗百般看不上眼,各種甩臉子。
他也不想想,當年是王寡婦看不上他,才主動追求雲大川的。
再說王寡婦嫁給雲大川那年,李向前自己也娶了媳婦,憑啥覺得王寡婦應該給他守著?
後來李向前又跟王寡婦廝混在一起,倆人就是搞破鞋,就是在給雲大川戴綠帽子!李向前做了錯事,咋還有臉罵雲大川,給原主甩臉子?
雲裳抿了抿嘴,裝作沒有認出李向前的模樣,一臉淡然的撇過頭。
李向前的臉越發冷了,往前挪了一步,攔在雲水蓮的去路,「水蓮,聽說你嫂子病了,現在咋樣了,醫生說能看好嗎?」
雲水蓮也聽說過李向前和王寡婦的閑話,見李向前還有膽子跟她打探王寡婦的消息,當即黑了臉。
「關你屁事!」
雲裳也跟著翻了個白眼,故意戳李向前的肺管子,「看不好啦,省城醫生都說看不好!我媽現在只認得我爸的東西,天天把雞槽子當我爸,抱著不撒手!」
雲水蓮:「……」
李向前:「……」
雲裳說完,晃了晃雲水蓮的肩膀,「姑,外頭冷,咱快回家!」
「行,回去收拾收拾,等會還要去縣裡哩。」
兩人繞過李向前,出了大隊部。
到家沒一會兒,老爺子也跟著進門了,通過老爺子的講述,雲裳才知道這回下放了三個壞分子,都是打省城來的,村長已經給安排在牛棚子里了。
老爺子先喝了一碗熱水,又點起旱煙袋子,「聽說壞分子里有個還是煤礦領導哩。」
雲裳愣了一下,問雲老爺子,「爺,是北山煤礦的領導嗎?」
「對,就是北山煤礦,聽說是犯了大錯……上面交代了,一定要監督壞分子好好改造呢。」
想到北山煤礦最近最大的事情就是爆炸案,煤礦的領導在這裡節骨眼上被下放了,雲裳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甩了甩腦袋,將這些擾人的小思緒拋開,爬上炕拉出包袱,催促雲水蓮帶她去縣城。
雲老爺子看了一眼外面陰沉沉的天,擔心走路會凍到雲裳,又起身披上老棉襖,舉著旱煙袋子去大隊借牛車,準備送兩人去鎮上。
雲裳趕緊滑下炕,拽著雲老爺子的衣擺就不撒手,「爺,我跟你去大隊借牛車,我想看看壞分子長啥樣兒。」
老爺子最近寵雲裳都寵得沒邊兒了,見她眼巴巴的瞅著他,哪裡忍心拒絕,伸手給雲裳整理好帽子圍巾,牽著她的手就出了門。
…………
這會兒大隊部沒有看熱鬧的人了,只有村長和幾個隊長在會議室討論著村裡的事情。
雲裳趁著雲老爺子借車的機會,甩著小步子跑到會議室附近,想要看看壞分子是什麼模樣。哪知剛探出身子,視線卻直直撞進一雙冰冷嗜血的眸子。
雲裳後背一寒,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這人手上見過血!
而且還絕對不少!
見雲裳似乎被嚇到了,那人抹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露出沾滿灰塵的額頭,勾起一邊嘴角,用力扯了扯嘴邊的皮子,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雲裳被此人身上陰冷的氣息嚇了一跳,趕緊縮回脖子,不敢再看對方的眼睛。
此時如果有礦上小孩在這裡的話,一定能夠認出來,此人就是常年在礦上拾荒的叫花子——吳瘋子!
只是此時的吳瘋子早已不是瘦骨嶙峋的乾瘦老人,而是一位頂多有四十歲,丟在人群中毫不顯眼的普通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