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受傷

  葉寒蘭跟在方文淵以及幾位搜救隊員的後麵,她背著一個很大的背包,比她的肩膀都要寬,重量也就不言而喻了,況且遠途無輕擔,更何況還是走山路。好在隊伍的行進速度不是很快,畢竟是尋人,不是急行軍,當他們停下四處搜尋時,累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葉寒蘭就悄悄的靠在某處歇一歇,若是不是很累,她也會跟著一起去找找。


  他們是昨天出發的,走了整整一天,今天亦是,直到天快黑了,大家才找了個平整點兒的地方,準備露營休息。


  葉寒蘭放下背包,肩頭頓覺輕鬆,可輕鬆片刻之後就是酸痛。葉寒蘭揉了兩下,然後,打開了背包,裏麵裝了一個小型帳篷,她拿了出來,方文淵主動的幫她撐好,又再次提出讓她回去。


  葉寒蘭沒有應他,鑽進了帳篷,拉上了帳篷的拉鏈。她鋪好了防潮墊,再抖開睡袋。突然,她覺得自己的脖子奇癢無比,忍不住的撓了撓,過了一會兒,仍是癢,估計是由於那麽多天不洗澡造成的吧。葉寒蘭找出一包濕紙巾,簡單的擦了擦,略有些緩解,不過,紙巾上的消毒劑弄得剛才發癢的地方有些疼痛,莫非是剛才撓破了?


  葉寒蘭找出鏡盒,借著手電筒的光,審視著脖子,原來,脖子上有兩道劃痕,不是她自己撓的,應該是路上被樹枝劃傷的,劃痕倒不是很深,但也劃破了她的皮膚,有點紅腫。


  葉寒蘭走出帳篷,找隊長說明情況要幾個創可貼,隊長沒有多想,從急救包裏拿出四五個,遞給葉寒蘭。方文淵留意到她的情況,頗是關心的詢問著。


  葉寒蘭見方文淵關心自己,本是有些心怡,可聽到他又說讓自己回去,皺著眉捂著耳朵鑽進帳篷裏。


  方文淵怎會看不出葉寒蘭的心思,可是,此刻,他不願意去多想,隻祈盼著能夠找到詩穎,祈盼著詩穎能夠平安無事。


  眾人吃過晚飯後,各自回帳篷休息,方文淵沒有,他坐在帳篷外麵,山裏的夜風冷得透骨,不多時,方文淵也感到了陣陣寒意,他緊了緊衣領,仍是不想回帳篷。


  月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投射到地麵上,斑斑點點,一陣風起,樹影婆娑,地上的斑點隨之而動,猶如舞動的熒光。


  方文淵無心欣賞,一切的一切隻能勾起陣陣心傷。與周詩穎的初次相逢也是這樣的冬季夜晚,院子中的槐樹下,他靠樹而立,不經意間,看到周詩穎從他的麵前匆匆走過,也許那一刻,周詩穎根本沒有留意到樹下的他,在周詩穎的眼眸中隻有另一個人的身影,但是,他卻將周詩穎的形象深深的鐫刻在了腦中、心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的深刻。


  “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方文淵自言自語的碎念著,他將頸上掛著的十字架取下來,虔誠的親吻著,然後十指交叉的將十字架握在胸前,閉上眼睛默默祈禱,祈禱完畢,他再一次吻了吻十字架。


  ……


  這一夜,葉寒蘭基本沒有睡著,原本隻是脖子上有些刺癢,漸漸的,她渾身上下都開始癢起來了,脖子是受了傷,身上可沒有啊,看來應該是沒有洗澡的緣故,而且是好幾天沒有洗澡了,好在明天應該是回程了,怎麽也要找個地方洗一洗澡。


  第二天,葉寒蘭一邊撓著額頭一邊從帳篷裏出來,一眼就看到方文淵坐在帳篷前,喝著熱水,她走過去,問了聲好。


  方文淵抬頭看她,皺起眉頭,緊張的問:“你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葉寒蘭以為自己形象不佳,有些怨氣的說,“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邋遢,但也不用擺出一副看到外星人似的臉色啊。”葉寒蘭說著,忍不住的伸出手,欲撓一撓正在發癢的臉腮。


  方文淵迅速的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葉寒蘭的手腕。


  葉寒蘭一驚,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方文淵的手勁很大,她根本抽不動。


  方文淵拉著葉寒蘭,盯著她的臉,他想起昨天晚上,葉寒蘭說過脖子上被劃傷了,情急之下,毫無顧忌的將葉寒蘭的衣領拉開了一些,看到那兩道劃痕已是又紅又腫,露出的肌膚與其臉上一樣,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的疹子。


  葉寒蘭被這一舉動嚇住了,她瞥見自己的手上有很多紅疹,便立刻明白了方文淵為何如此,“我,我怎麽了?”


  “李隊長,李隊長。”方文淵拉著葉寒蘭來到李隊長的帳篷前,李隊長走出來,亦是一臉詫異的盯著葉寒蘭。


  方文淵說道:“這可能是過敏反應,她昨天被樹枝劃傷了,這山裏有什麽樹容易使人過敏?”


  李隊長點點頭又搖搖頭,“可能是漆樹吧,也可能是別的,不好說,不過,我們帶了抗敏藥,先吃點兒應急,這個最好去醫院看看。”


  李隊長立刻讓人拿藥過來,取出一粒給了葉寒蘭,“我們趕快回去吧,估計要走一天的路呢。”


  眾人急匆匆的收拾妥當,踏上歸程。方文淵將自己和葉寒蘭的兩個帳篷收納進一個背包,由他背著,而輕一些的用品收納到另一個背包,由一位搜救隊員承擔。葉寒蘭本想說些道歉的話,可是,不知怎的,她有點發不出聲來,方文淵見狀,勸慰道:“可能是聲帶腫了,到了醫院,就能解決了。”


  葉寒蘭尷尬的看著方文淵,要不是她的拖累,或許還能再找上半天呢。看來,方文淵說的沒錯,自己幫不上忙,隻會添麻煩。


  葉寒蘭被抗敏藥影響得有些昏昏沉沉,雖說身上的刺癢有些減輕,可仍沒有完全消除,而且走起路來,被衣服蹭到,又開始癢起來了。方文淵眼疾手快,拉住了葉寒蘭的手,“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也要忍著。”方文淵不再放開她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


  葉寒蘭被他這樣拉著,沒有半分厭煩,她甚至希望路再長些,那麽,就可以一直這樣,他的手好暖,也好有力,更給人一種安全感。隻可惜,這種牽手沒有過多的意義,他隻不過是普通的關心自己,就像關心一個普通的朋友一樣。葉寒蘭偷瞄了方文淵一眼,是啊,他隻是盯著眼前的路,神情中有著一縷失望,是失望於沒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失望於不得不走上返程的路。


  ……


  回到基地的時間,已是下午四點多鍾了,項峰看到葉寒蘭的情景,立刻安排了一輛車子,載她回昆明。


  令人大感意外的是,方文淵要求跟著一起離開,項峰頓時覺得鬆了些心,這個麻煩人物終於打算離開了,他在這裏一天,自己都不能感到踏實,萬一出了事,作為負責人的項峰是要承擔責任的。項峰忙派人去幫方文淵收拾妥當,自己則抽空去探望了一下葉寒蘭。


  葉寒蘭抱著自己的背包坐在汽車裏,頭靠著窗子,呆呆的看著外麵。


  項峰坐進車裏,“這幾天累壞你了吧。”


  葉寒蘭說不出話,點了點頭。


  “好好休息幾天。”


  葉寒蘭籲了口氣,但願吧,如果方文淵再次返回,她恐怕還是要舍命來陪君子了。


  “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我已經安排好了醫院,放心,你的情況不會很糟的。”


  葉寒蘭對項峰回應了一個感激的微笑,項峰很是開心。


  不一會兒,方文淵來了,項峰下了車,與方文淵簡單寒暄幾句,送方文淵上車,並目送著他們離開,心裏一時感到有些矛盾,他希望他們不要回來,卻又有些希望能與他們再次見麵。正在項峰呆呆的眺望著遠去的車子時,一個人跑過來,說是發現情況,項峰顧不上多想其他,忙跟著那人去了現場。


  汽車顛簸著駛上了正路,在盤山道上快速的行駛著,方文淵關心的問葉寒蘭的感覺如何,葉寒蘭示意自己還好。


  在車上,方文淵依舊拉著葉寒蘭的手,還是拉著她的兩隻手,葉寒蘭側過頭,尷尬的瞧向車窗外,夕陽下的山景很美,但葉寒蘭哪有心情去欣賞,而且上車前吃的那片藥似乎也開始發揮效力了,困意席卷而來,她的上眼皮漸漸的發沉,視線也慢慢的有些模糊了。


  車子在路口停了下來,一輛牛車慢悠悠的從車頭處走過,牛車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葉寒蘭不經意的看了那女子,她驚訝的睜大眼睛,那不是周詩穎嗎?沒錯,那絕世無雙的容貌,不是周詩穎還會是誰?

  “周小姐?”葉寒蘭愕然的發出聲,雖然聲音沙啞微小,可也讓身邊的方文淵聽到了。


  方文淵以為葉寒蘭看到了周詩穎,驚訝的順著她的眼神望去,可是,哪裏有詩穎的身影?


  葉寒蘭眨了眨眼,那牛車上根本沒有什麽周詩穎,不過是一對不認識的男女,兩個人談笑風生的並肩坐在牛車上,牛車緩緩的從車頭經過,進入一條岔路。


  “怎麽?眼花了?”葉寒蘭尷尬的解釋,“大概是藥力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詩穎,哪怕她不再認得我,隻要她活著,就很好了。”方文淵幽幽的說道。


  “老天爺會保佑周小姐的。”葉寒蘭說著,咳了起來。


  “別出聲了,”方文淵按了按葉寒蘭的雙手,“上帝會保佑我們所有人的。”


  一路無事,他們穩穩當的回到了昆明,葉寒蘭住進了一家綜合性的醫院,方文淵替她跑前跑後的處理著一切事宜。當護士給葉寒蘭輸上了藥液之後,不多時,她身上的癢痛輕了許多,而且喉嚨處的腫痛也減輕了。


  方文淵始終沒有離開,陪伴在她的身邊,他深知葉寒蘭是為了自己而傷,如同上次在保齡球館,隻不過上一次是故意的,而這次是無意的。


  看著長了一臉紅疹的葉寒蘭,方文淵有些心疼,更有些心焦,這種過敏反應而產生的疹子應該能在痊愈後完全消失吧,記得方文泯遇花粉過敏,隻不過,他不會全身起紅疹,而是鼻子紅腫,另外也是嗓子腫痛。但隻要輸過液之後,症狀就會完全消除,葉寒蘭的情況應該不會有例外吧。


  葉寒蘭發覺方文淵盯著自己的臉看,心想一定是自己的樣子醜死了,他大概是在看怪物吧。想著,她拉過自己的外衣,將臉蓋上。


  方文淵忍不住的笑了笑,他拉開蓋在葉寒蘭臉上的衣服,“這可是在醫院裏,你這樣,會讓人誤會你一命嗚呼了。”


  “一命嗚呼也比這樣難受又難看好。”葉寒蘭重新將臉蓋上。


  方文淵一把掀開衣服,並將那件衣服抓在手中,略有生氣的說道:“你不可以一命嗚呼,我不許你一命嗚呼。”


  葉寒蘭有些害怕,她是第一次見到方文淵生氣的樣子,一對劍眉緊蹙,一雙深邃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


  葉寒蘭坐起身,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低著頭,說了句抱歉。


  方文淵情不自禁的擁她入懷,喃喃道:“詩穎……詩穎可能已經……我不希望再有生離死別的事情發生……真的不希望了。”


  葉寒蘭被他的舉動嚇呆了,她身子僵直,一動不動的,眼睛來回晃動,不知聚焦在哪裏是好。


  不過,葉寒蘭的心裏湧出一絲甜蜜,能與他這樣的接觸著,真希望時間能慢一些,慢一些,慢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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