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此間隻此一人
朱門青瓦,人聲寂靜。宮牆延綿的盡頭是蕭瑟的北風,轎子上流蘇墜飾迎風淩亂,仔細聽去風中隱隱送來細碎的鈴鐺聲。
半掩的宮門很快被打開,從裏麵從出一行人,為首者身披紫色描金大氅,腳著一雙金縷靴,麵色凝重的仿佛城外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
“父王!”聽到腳步聲,中間的轎簾被人從裏麵掀開,露出少女那張清麗脫俗的麵容來。
“恩,”那人正是剛剛赴宴出宮的安王爺,他簡單地答應女兒一生,鷹隼般犀利的眼神開始向四周打量起來,精準地落在最後一頂轎子的旁邊。
“卿兄,你可真叫我好找!”王安石笑著從王侯之的身後跨步出來,搶先走到慕容鈺卿的身前。
慕容鈺卿微微欠了欠身子:“是在下的過錯,不應該直接帶了郡主來此等候,想必害王爺和王兄擔心了吧。”
安王爺冷笑道:“我帶你來時想你幫我的,誰知道,你小子反而和皇帝在殿上一唱一和起來!居然還嘲笑於本王!”
“在下豈會嘲笑王爺,”慕容鈺卿道:“王爺可曾想過,皇上對王爺的戒心甚是嚴重,倘若讓他此事察覺到王爺的人對王爺有‘異心’,他會怎麽樣?”
王安石隨口接道:“收為己用。”
慕容鈺卿笑的高深莫測:“他一旦來主動親近在下,王爺離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就更進一步了麽?”
王侯之思忖半響,神情這才慢慢緩和過來,他上前兩步大掌重重地拍在慕容鈺卿顯得有些瘦削的肩膀上:“哈哈!本王果然沒看錯你!有頭腦!”
王安石左右看看,除了把門的侍衛再無他人,他拉緊了身上的披風:“父王,快些上轎吧,此地不宜久留。”
王侯之這才回過神來,又隨意說了兩句才上了轎子。
“王兄請上轎。”慕容鈺卿做了個請的手勢,主動讓王安石先行,而他則隔著前方轎子上薄薄的一層珠簾同安平對視幾秒,直到後者也放下轎簾吩咐轎夫起轎。
“卿兄,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閣下解惑。”轎夫抬的很穩當,轎子裏的人幾乎感覺不到轎子的顛簸。王安石和慕容鈺卿共乘一轎,兩人各居轎中兩側,恰好可以接著燈火看清對方的麵容。
“不知王兄所指何事?”慕容鈺卿搖著帶鈴鐺的玉骨扇,眼眸半合。
王安石目不轉睛盯著那響聲清脆的鈴鐺,開口:“按卿兄所指,和皇上附和是為了博得他的注目,那為何卿兄要放棄迎娶公主的機會呢?怎麽看迎娶晚公主都是對我們有利的事情吧。”
慕容鈺卿看著他並不急著說話,一時間轎子裏靜的隻聽得見扇墜上鈴鐺的輕吟聲。
“王兄有所不知,在下已有妻室,如何再去我朝公主?”
慕容鈺卿移開目光,眸中含笑。
王安石大吃一驚,訝異道:“卿兄竟然已有家事?這等大事怎沒聽你說過?”
慕容鈺卿失笑,搖頭無奈道:“妻子貪玩脾氣大,和在下賭氣離家出走了。不然在下也不會千裏尋妻至此,還有幸結識了王兄。”
“若不是卿兄親口承認,我可不敢相信卿兄會是那種已娶妻子的人。且聽卿兄的口氣,想必卿兄是很在意自己的妻子吧?”王安石笑著試探。
慕容鈺卿笑而不語。
王安石卻不介意,接著感慨:“有機會我真想見見嫂子,想來能入卿兄心頭的女子一定不是一般人。”
恰巧慕容鈺卿也正在想花晚照的事兒,聽到這句連手中搖動的扇子也停了下來,他仔細想了想眸中染上了三分暖色:“她?溫柔賢惠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小心思特多,有時候明明撐不住還要死扛著生怕別人看出來似的,可是她很堅強,也很真實,總會做些讓我出乎意料的舉動出來。”
他或許沒注意,可王安石卻細心地發現,提到妻子時,他用的不是“在下”而是“我”,一個男人隻有在真正喜歡上一個女人時,才會做出些微小卻不容忽視的改變。
“那卿兄找到妻子的蹤跡了麽?”
“找到了,”慕容鈺卿收回目光,看著王安石笑的隨意:“王兄會見到的,待在下接回妻子的那一天。”
“要知道,得我疼寵萬千,此間隻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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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夜。一道黑影在西廂房外停住腳步。
“郡主深夜造訪,是否有些欠妥?”
房中傳來男子慵懶磁性的嗓音,聽聲音似乎對方剛睡醒。
“我竟不知公子有如此好耳裏,還未敲門便知道門外的人是我。”安平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但很快平靜下來。
“郡主頂著寒風到此恐怕不是為了關心這個吧?門未上閂,郡主請進。”
檀木門果然一推便開,裏麵黑漆漆一片,安平站在原地緩了緩眼神,這才看清床上斜坐著一道人影,衣裝整齊,腳著黑靴,若不是他肩頭披散著滑順的黑發她幾乎都要以為慕容鈺卿根本沒有睡過。
“你……”安平踏進房中,目光在床邊和桌椅上掃視一圈,猶豫著該不該坐下。
“勞煩郡主將門隨手帶上,外頭風大。”慕容鈺卿笑著合扇,用扇柄指了指她身後。
安平頓了頓步子,轉身關門走到桌邊坐下,心理卻道這人好奇怪,明明說風大還扇扇子。
“現在郡主可以說了,需要在下怎麽幫你進宮為妃?”
安平驚的跳了起來:“你怎麽知道!”
慕容鈺卿輕笑一聲,將靠著的身子從床上直了起來:“我不光知道郡主想要什麽,我還知道王爺想要什麽,你真以為他跟我說的那一套要從皇上那裏奪回原由部隊的兵權是真的吧?不過這樣說也沒錯,兵權是要的,卻不是他最終想要的。”
“你到底是誰?!”安平扶著桌子站穩,問出的話裏已然帶了十分戒備。父親的想法她不是沒猜測過,隻是從沒想過這樣的話會從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口中說出來。
這個男人是父親那日替皇上辦事從外麵帶回來的,她不了解之中情況,可是現在她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不是他們可以駕馭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