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夢魘與挑釁
畫麵突地跳轉,入目之處,依舊是血一樣的顏色,也隻有血一樣的顏色。卻再不似當初那種淡淡的芬芳,香氣霸道濃鬱,掩蓋了一切色澤,一切畫相,甚至蓋住了濃重的血腥味。
看不清花朵,看不清眼前的人,更看不清自己。
“竟然敢背叛我!”
仿佛喉嚨被死死卡住,呼吸不暢,壓抑與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耳邊有人冰冷的喃喃自語,而她卻毫無抗拒之力。
這是誰?在哪裏?
而我,又是誰?
聽不到回答,耳邊的人卻突然兀自低語,甚至帶上了些許隱隱笑意,宛如情人間最親密的呢喃:“怎麽,想死?我偏不如你的願。你以為這樣便能壞我大事?未必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壓力驟然減輕,霸道的香氣瞬間消失,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似乎有什麽奇特的聲音在心底徘徊,一下又一下,久久不散,讓人如此陌生又熟悉,如此心悸又懷念。
簡直,百轉千回。
濃重的絕望與憂傷鋪天蓋地而來。
彷徨中,又似有溫柔急切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它喊著:“醒來,醒來,快醒過來!”
如同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靈魂在沉睡,花晚照迷茫地在心底詢問:“你又是誰?”
那聲音卻不再說話,腦袋如同炸開一般巨疼,花晚照突然覺得有什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劍一般刺進裏麵,雖然隻有一點點,卻足以讓她尖叫瘋狂,讓她生不如死。
床上的人,淚流滿麵,毫無征兆地吐出一口鮮血,終於支撐不住,徹底失去知覺,昏迷不醒。
力量反噬太大,床邊的輕夢亦噴出一道血劍,踉蹌倒退幾步,撞到桌邊,險些掃落桌上的燭台。
眼中閃過一道驚異,回過神來,她冷笑著用袖子抹盡嘴角殘留的鮮血:“不愧是閣中禁術,不愧是公子!如此狠辣冷血的手法!你竟然拿來對付她,到底是存了怎樣的心思?!”
輕夢有些虛脫,喘著粗氣任額前冒出成股的冷汗,瞧向窗外,不知何時,天已透亮。
連續幾個時辰的施針、運氣,幾乎耗費了她所有的心神,終於再支撐不住,也昏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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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弄影隨著王勃往回客棧的路走。原本並肩而行的兩人,不知不覺已拉開小半步距離,王勃在前,弄影在後,竟奇跡般的沒人覺得有絲毫不妥。
攏在袖裏的帕子和丟失時一樣,帕麵幹燥柔軟,弄影不動聲色的輕吐一口氣,素手微微握緊。
這麽些天相處下來,她似乎越來越看不懂眼前的人了。雖說是失憶,可他的舉手投足半分不像普通的世家公子,況且,若不是有人告知,誰會想到他失去了原先的記憶?
行事溫和而果斷,仿佛早習慣殺伐決斷。花間閣出事也好,鹽城異常也好,就算是花晚照被劫性命堪憂,他也從未表現出哪怕一點的慌亂。與其說他冷靜沉穩不善言辭,更不如說他從頭到尾將自己置身事外,好似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如台上戲折子,演則演罷,卻不能幹擾他的世界,他的判斷。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考慮了什麽,又想了些什麽,但是弄影知道,此人定不容小覷。
一個人的強大從來不需要魁梧的身材和猙獰的外表,有時候隻是一言一行,就足以讓人俯首稱臣,肝腦塗地。
可是不管是誰,隻要有了共同的目的,就能站在一起不是麽?
更何況,剛才那名少女代為傳達的信息已經很明顯。
“花”。
隻顧及花晚照,其他的一切不可擅自插手,與她無關。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客棧,秦笛不知何時已經回來,身邊還立著個下人打扮的侍從。
看到他們,侍從微鞠一躬,恭敬地道:“小的奉小姐命令而來,邀各位明早府上一敘。”
王勃意外,看看秦笛無甚表情,想來一定已經知道:“明早?”
侍從低頭:“是。小姐還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還請各位好生準備準備,別誤了明日的時辰。”
這話說的毫不忌諱,赤裸裸的威脅。
弄影盈盈一拜:“還勞煩這位小哥替我們回了你家小姐的話,就說明日一定準時拜訪。”
侍從不再客氣,答應一聲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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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雅間。
王勃隨意撿了個位子坐下,歎氣:“他們知道多少了?”
秦笛未坐,搖頭,“我今早本想去那知縣千金閣樓裏一探,卻發現昨日被派遣在內院四周的守衛全被調到了樓周圍,恐打草驚蛇,未曾進去。”
弄影聽的皺眉,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背著光。
“她到底是有多肆無忌憚,這幾乎毫不掩飾的告訴你,人被關在閣樓裏。”
秦笛明白她的意思,道:“其他地方守衛生疏,沒有她的身影。”
給自己倒了杯茶,蓋子不輕不緩地撫弄著茶葉,王勃看著杯子笑道:“弄影姑娘不用猜測了,雖說兵不厭詐,但依著這知縣千金的性子,隻怕她也沒有這喜歡與我們繞圈子。既然都派人來了,想來也沒打算瞞著掖著。”
被說破心思,弄影也不惱:“王公子說的對,隻是沒想到這位花信使會如此輕易地讓我們找到人。” 王勃呷一口茶水,有意無意的感歎:“對付太過複雜的人,越是簡單直接的法子越好。她什麽都不做,我們卻已想的太多。依我看,明日我們是否直接去赴會?”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就算心裏知道他說的對,習慣了防範的人又怎會輕易將自己暴露在被動之中?
弄影抿唇,斟酌道:“這樣好麽?畢竟我們要去救人。”
秦笛卻是顧慮著別的,他看向王勃:“知縣府高手眾多,硬來我未必能保全所有人。你們明日先行,鹽城軍區離此不遠,我眼下趕過去,想來可以趕上。”
王勃擱了茶盞,思忖半晌,最終歎一口氣:“秦兄還是隨弄影姑娘去,倘若信得過我,借兵的事情就交於我吧。”
秦笛想也不想,丟出一塊令牌:“也好,出城務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