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9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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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奕,你不會又讓二弟‘滾’回去吧?”
半個時辰後,南湖樓和青雲塢的那些事就從蕭奕口中傳到了南宮玥耳中,她真是不知道該同情蕭欒有這麽一個兄長,還是歎息蕭欒雖然成了家卻還是如同一個孩子般不諳世事。
蕭奕翹著二郎腿懶懶地歪在一把圈椅上,坐沒坐相。
聞言,他挑了挑眉,一臉委屈又無辜地為自己辯護,“阿玥,我是那種人嗎?”
“……”南宮玥還真是無法昧著良心附和他。
她清了清嗓子,話鋒一轉問道:“阿奕,二弟拿回來的那個油紙包呢?”
蕭奕似笑非笑地看了南宮玥一眼,仿佛在說,你這個話題轉移得一點也不高明!
南宮玥的回應是,直接伸出了手。
蕭奕當然舍不得讓他的世子妃這麽一直抬著手,趕忙把蕭欒給的那個油紙包取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展開外麵的油紙後,露出包在其中的褐色粉末,然後送到了南宮玥跟前。
一股淡淡的藥香撲鼻而來,混著一股麝香味,並不濃鬱……
南宮玥低頭湊了過去,鼻尖微微一嗅,然後眉尾微揚,似是若有所思。
很快,南宮玥就抬起頭來,表情怪異地看著蕭奕,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阿奕,這是一種迷情藥,而且,還挺烈性的。”
也就是說,曲葭月讓蕭欒約官語白出去,然後在酒水下迷情藥……那麽,曲葭月的意圖昭然若揭!
原來如此!
蕭奕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他隨手把那油紙包揉成了一團,握在手心。
“阿奕,曲葭月的計劃其實並不周密……”南宮玥看著蕭奕右手中的油紙包道。
蕭欒是曲葭月的這個計劃中最為重要的一環,從曲葭月給蕭欒設了“美人計”來看,她應該在城中打探過蕭欒的風評,然而她的蕭欒的所知卻膚淺得很,她的整個計劃不僅不周密,而且還倉促,急躁,似乎時間緊急,逼得她不得不加快步伐。
蕭奕點了點頭,淡淡道:“平陽侯應該不至於那麽傻!”說著,蕭奕把手中的紙團拋了出去,準確地丟進了一個木匣子裏。
之前,蕭奕和官語白就在懷疑曲葭月的這一連串舉動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平陽侯別有所圖,所以在背後推動,如今這迷情藥的出現等於無聲地給出了答案。
“這些明顯是後宅手段,十有八九是曲葭月自己出的主意。”南宮玥語氣複雜地說道。
對於蕭奕而言,不管主使者是曲葭月,還是平陽侯,這筆賬都不可能不算!
內宅事當然有內宅事的處置之道,但南宮玥知道蕭奕做事不會如此拐彎抹角,蕭奕衝鋒陷陣,打下這一大片基業,為的是從此海闊天空任遨遊,而不是行事還得瞻前顧後,迂回曲折!
南宮玥心裏為平陽侯歎了口氣,也不再多想,反正有她的阿奕在,她也不用操心什麽,隻要好好養好自己的身子就是。
想著,南宮玥露出恬靜溫暖的笑容。
蕭奕也笑了,俯身過去在她的唇畔親了一記,與她四目直視,忽然道:“阿玥,謝謝你。”
十月懷胎,他的阿玥有多辛苦,他都看在眼裏,生產時的那一幕幕更是猶在眼前,讓他心痛,也讓他知道感恩。
曾經,年少的他不信神佛,不信天;可是如今,過了弱冠之年的他,卻感激冥冥中的天意讓他遇到了他的阿玥!
蕭奕的幾個字說得莫名其妙,南宮玥卻明白了,小臉染上了如胭脂般的紅暈,抿嘴一笑。
十月懷胎,雖然苦,卻代表著開花結果,她甘之如飴!
“阿奕,謝謝你。”她握著他的手正色道。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有了他,她才擁有現在的幸福,她才有了兩個最可愛的小寶貝。
有了他,她的人生才圓滿了!
蕭奕似乎領會了她的未盡之言,嘴角翹得更高,笑意蔓延至眼角眉梢,帶著驚心動魄的魅惑,“所以,我是最重要的,對不對?”
這兩個臭小子要遠遠排在他後頭對不對?!
一句話又把屋子裏的溫馨繾綣衝散,南宮玥扶額,故意用敷衍的語氣說道:“好好好,你最重要!”
“娘親最重要!”
一句響亮的童音忽然接口道。
南宮玥轉身看去,這才發現睡在她身旁的小蕭煜不知何時醒了,小胖手拉住她的手,真個人跪坐起來,又重複了一遍:“娘親最重要!”小家夥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娘親,真摯地表達著他對娘親的心意。
蕭奕的臉整個都黑了,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把這個臭小子丟出去的衝動。
就在這時,鵲兒的聲音救了小蕭煜:“世子爺,世子妃,銀耳蓮子燕窩粥好了,世子妃可要用一些?”
“端進來吧。”南宮玥忙不迭應道,討好地對著蕭奕笑了。小家夥懵懂地來回看著爹娘不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
等一家三口用了燕窩後,南宮玥就哄著小蕭煜繼續午睡,她自己也抱著小家夥睡著了,而蕭奕則悄悄離開了院子,直接讓人去把平陽侯叫來了碧霄堂。
這時,已經是黃昏了,外麵的斜陽西落,天色半明半暗,從半透明的窗紙上隱約能看到夕陽最後的那一抹紅暈。
平陽侯還以為是蕭奕又有新的差事要吩附,當下就急匆匆地跑來了,雙目炯炯有神。
“下官恭喜世子爺喜得貴子。”平陽侯恭敬地對著蕭奕作揖,行禮的同時,眼角飛快地瞥了蕭奕一眼。
平陽侯一向八麵玲瓏長袖善舞,立刻就敏銳地發現蕭奕的臉色不太好,心中多了一分警覺。
蕭奕冷眼看著平陽侯,微抿的嘴角透著一絲不耐。
對他來說,曲葭月所為,平陽侯知不知情並不重要,光一條教女無方,就可以把賬都算到平陽侯頭上。這段時日曲葭月上躥下跳,膽敢把主意打到鎮南王府和官語白的頭上,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自然也該有心裏準備會連累家人!
蕭奕隻想快刀斬亂麻地了結此事,直接從書案上的那個木匣子取出了那個油紙揉成的紙團,隨意地丟給了平陽侯。
平陽侯見有東西朝他拋來,下意識地用雙手接住了。
“世子爺,”平陽侯心裏是一頭霧水,試探地看著蕭奕問,“這是……”這個紙團又是什麽東西?!蕭奕到底在暗示什麽?
然而,蕭奕根本就沒打算給平陽侯答疑解惑,他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他還要照顧他的阿玥,幫著阿玥帶孩子呢!
“曲平睿,本世子事務繁忙,”蕭奕淡淡地說道,話裏意味深長,“沒時間也沒心情,替你曲家處理家事!”他當初同意平陽侯把曲葭月帶回南疆,可不是為了給自己添麻煩的。
曲家的家事?!平陽侯心口咯噔一下,心跳加快了兩拍。他前些天已經去信王都,打算把家人全都接來駱越城,可是此時此刻,他在駱越城裏隻有一個家人——
女兒曲葭月。
平陽侯一時心緒紊亂,心頭浮現許多疑問,但是他已經隱約猜到女兒這一次恐怕是惹了大禍,甚至還激怒了世子爺。
想著世子爺的個性和手段,平陽侯不禁頭皮發麻,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半空,惶惶不安:無論女兒做了什麽,弄不好,恐怕自己都會被牽連……不,自己已經被牽連了!
平陽侯越想越不安,立刻就抱拳道:“世子爺,請容下官先回府弄清來龍去脈,下官一定會給世子爺一個交代。”
“曲平睿,你最好謹記,本世子一向耐心不佳。”蕭奕說完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平陽侯可以走人了。
見狀,平陽侯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麵色微緩,對自己說,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他必須盡快把這件事給處理了!
平陽侯恭敬地從外書房裏退了出去,然後心急火燎地從碧霄堂策馬回了曲府,此刻,夕陽差不多落下了大半。
一下馬,平陽侯就不耐煩地厲聲質問道:“姑娘呢?!”
就有門房的婆子慌慌張張地回道:“回侯爺,姑娘應該在自己的院子裏……”
話音未落,平陽侯已經健步如飛地從她身旁走過,朝著曲葭月的院子去了。
此時,曲葭月正在庭院中的八角亭裏悠然地彈琴,琴聲婉約動人,仿佛陣陣微風拂動湖麵,透露了操琴者閑適的好心情。
曲葭月的心情也確實不錯,腦海中已經幻想起她與官語白共赴巫山時的情景,眼波流轉間透著一分嫵媚,兩分堅定。她的計劃一定會順利的!
“侯爺……”
曲葭月身旁的小丫鬟第一個發現平陽侯來了,曲葭月便用纖纖素手按住了琴弦,琴聲戛然而止。
“爹爹……”曲葭月站起身來,給平陽侯屈膝行禮。
然而,平陽侯一看到曲葭月,心中的怒意更為洶湧,咬了咬牙質問道:“明月,你到底又做了什麽?!”說著,他把蕭奕給他的油紙包直接拍在了那架琴旁。
就算那油紙被揉亂了,曲葭月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這油紙中的迷情藥還是她親自確認過,並小心地折成紙包的。
她心跳砰砰加快,臉上難免就透出慌亂之色:怎麽會?!這藥怎麽會在父親手裏?!
曲葭月半垂眼簾,努力地鎮定下來,心念轉得飛快。
這藥是她在南湖酒樓親手交給蕭欒的,所以父親自然是從蕭欒手中得來的……難道是蕭欒那個蠢貨把她給招了?!
這怎麽可能呢?
蕭欒怎麽可能傻得直接把他與她風流一夜的事直接告訴官語白或者其他人呢?!
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蕭欒到底說了多少?!又告訴了哪些人?!
想著,曲葭月心中更亂了,不敢直視平陽侯的眼眸。
看著女兒遊移的眼神,平陽侯哪裏還不知道不妙,他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咬牙切齒地威逼道:“明月,你要是不說,為父就隻有把你交給世子爺處置了!”
連蕭奕也知道了?!曲葭月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腳下一軟,差點沒癱軟下去。
她心裏越來越混亂,嘴唇微顫,隻能從她算計蕭欒開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一遍,平陽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隻覺得心硬生生被這個女兒戳了好幾個窟窿,冷風自心口呼呼穿過。
她竟然敢做出這種事來,她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吃錯藥了?!
“明月……你瘋了嗎?!”
平陽侯猛地抬起右手,一把掌差點就甩了出去,然而曲葭月毫無畏懼,甚至還上前了半步,昂著臉看著平陽侯,倔強地說道:“誰讓爹你不肯幫我,我隻好自己幫自己!”
“你……”平陽侯深吸一口氣,放下了手,緩緩問道,“到現在,你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嗎?”他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失望和疲憊。
他原以為等他把家人都從王都接來後,他們一家人可以在南疆重新開始,卻沒想到他全心全意為他們曲家奮鬥,他的女兒卻在暗中拖自己的後腿,甚至於,要連累自己,連累整個曲家!
“我沒錯!”曲葭月嘶吼道,眼睛一片赤紅,額頭青筋凸起。
是的,她沒有錯,她隻是盡力去爭取她的前程!她的計劃明明很完美的,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你是我爹,你本來就應該幫我!可是你呢?這些年來你為我做過什麽?!什麽也沒有!”
想起這些年來她在西夜過的日子,曲葭月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睚眥欲裂,恍若瘋婦。
然而,曲葭月這一次再也無法喚起平陽侯心中的一點憐惜了。
平陽侯對這個女兒徹底失望了。
他之所以會投靠蕭奕是為了闔府的前程,可是曲葭月卻幾乎把一切都毀了,如今的曲葭月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了,她眼裏已經再沒有家族,她如同睜眼瞎一般全然看不到他為她所做的!
平陽侯閉了閉眼,心如明鏡。
表麵上,蕭奕讓他自己去處理曲家的家事,看著是把女兒交給了他處置,但事實上,他若是處理得讓蕭奕不滿意,以蕭奕的性子,隨時會“替”他出手,而他也會因此錯失最後一個機會……
他既然上了南疆這條船,就早沒有退路了!
若隻是為了一份閑散富貴,他又何必投效蕭奕?!
平陽侯再睜眼時,眼神已經沉澱下來,有了決定,有了取舍。
雖然他曾有些愧對這個女兒,但比起來,當然是曲家重要,這件事,他必然得給蕭奕和官語白一個交代!
看著平陽侯的神色不對,曲葭月這時終於恢複了些許理智,急忙叫道:“爹……”
她想叫住平陽侯,可是平陽侯已經大步離去,留下一道決然的背影。
“爹!”
想要追上去的曲葭月被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攔住了,“姑娘,侯爺有令,從今日起,您不許外出……”
“爹!爹……”
平陽侯越走越快,隻聽得身後的喊叫聲越來越輕,到最後,什麽也聽不到了。
他長歎一口氣,回了自己的外書房,這一夜,書房裏的燈火徹夜不滅……
當旭日再次冉冉升起時,憔悴了不少的平陽侯再次拜訪了碧霄堂,求見蕭奕。從昨晚起,他的心頭就像壓了一塊巨石似的,沉甸甸地,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世子爺,事情的來龍去脈……下官已經知道了。”平陽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明日下官就帶小女啟程去西夜,世子爺以為如何?”
蕭奕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瞥了他一眼,就徑自飲茶。
這一眼讓平陽侯瞬間心涼了半截,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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