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切都好（1）
徐夫人無論如何都將徐一帆留在了家中，不讓他去公司，要他好好地調養。西醫檢查完畢之後再看中醫，中醫看過之後甚至還請了常樂大師前來化緣。
徐家每天都有專業的護理，幾乎是24小時全天候照顧徐一帆。
都怕他再吐血。
徐一帆沉默地任由家裏人擺弄，甚至連畫伊那邊的事情，也不再過問周陌。
日子從日出開始，到日落結束。
徐爸爸靜靜地觀察著兒子的狀況，他不像徐媽媽在跟前噓寒問暖，但不代表他的關心比做母親的要少。大概是徐家的教育模式所導致的，徐一帆從小就很獨立，當同齡孩子還在父母懷中撒嬌時，他已經開始接受軍訓了。即便是帶著徐一帆去參加一些聚會，他也不會跟在比他大的小孩身後，他總是有自己的主張，似乎是保留著自己的空間，也似乎是不太喜歡和別的小孩親近，當然，也不太和別的大人親近，給所有人的印象是，這孩子待人比較冷淡。
然，徐爸爸清楚，徐一帆表麵上涼薄，內心卻極是執著和重情。小時候給他買了一隻小金魚，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喂養著，還經常去找養魚的書過來看。有一天小金魚不知道怎麽就翻白了，徐一帆因為此事消沉過很長一段時間，從此沒有再養過魚。
徐爸爸一開始是寄希望於時間的，他希望時間衝淡一切，他希望徐一帆和安玖能一天一天的好起來。
然，他錯了。
他的兒子，因為他的錯，正處於絕望之地。
哀莫大於心死。
他清楚地看到徐一帆的病，不在身，在心。
能救他兒子的，不是醫生，是一個叫林芊花的女人。
一個被他一次次從徐一帆身邊逼走的女人。
若林芊花在……
他的兒子一定不是現在這幅生無可戀的表情。
若林芊花在……
徐一帆的手撐在窗台上，吹麵不寒的楊柳風，像她的手，輕，且柔。
因為沒有查出身體上究竟有什麽毛病，所以家裏人並沒有反對他飲酒。這會兒，他又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
說不出是一種什麽心境。他的手端著酒杯時有些微微的顫抖。
仰頭，暢飲。
烈酒下喉，是火辣辣的感覺。
不知是烈酒的燙，還是這樣滾燙的滋味也淹沒不了他心裏的難受，眼淚竟然湧了上來，有些想哭的衝動。
原來沒有她，要證明自己在這世上活著是這麽的艱難。
林芊花，他仰頭，大口大口地灌著灼喉的酒，在心裏瘋狂地哭喊著林芊花。
這一刻，他可以獻出一切，隻求林芊花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原來，林芊花每一次的回頭都是這麽的價值連城。她愛他，所以即便是棄她四年不顧再回頭，她也含著淚轉身擁抱他了。
徐一帆想，他和林芊花的緣分，是被他一次次揮霍盡的。如果一開始就堅持愛她到底，像現在這般充滿信心和決心……
現在，他已經淪落到沒有資格說愛，甚至都沒有資格哭泣了。
仰頭，再灌一杯烈酒。
這是他這些年給自己釀的苦酒。
再喝……還遠遠不夠。
“一帆，不要再喝了。”
“即使沒有病，這樣的喝法，也會喝出毛病來的！”
“徐少！”
明明是關心他的聲音，卻讓他更加的心煩。
醉得生不如死，醉得長眠不醒，那樣，就自由了吧？
花花，我想你。
花花，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與此同時，在某個山清水秀的村莊，在某個桃花盛開的地方，林芊花抱著小懷月在桃樹下講故事：
從前有一隻美麗的花蝴蝶，他想找一個戀人，可是那些花兒都很漂亮，他該找一個什麽樣的戀人呢？
蝴蝶決定去問雛菊，因為很多人都說雛菊是個預言家。但是雛菊卻不願意回答蝴蝶的問話，她說：一個人的婚姻應該自己決定。
這個時候的季節剛好是春天，很多花都競相開放。番紅花和雪形花盛開著，可是蝴蝶覺得這些花兒都像懵懂的小女孩兒，他想找一個成熟的女性。
蝴蝶飛啊飛，找啊找，可惜始終覺得遇到的花兒都不夠完美。鬱金花好像太過華麗，菩提花又太小，蘋果花盛開的時候像玫瑰，但是風一吹就落了。
隻有豌豆花看起來又美麗又溫柔。於是蝴蝶準備向豌豆花求婚。他剛要去表白時發現豆莢上有一朵枯萎了的花，豌豆花告訴蝴蝶，那是她的姐姐。蝴蝶想，這朵豌豆花以後也會變成她姐姐這個樣子的吧，於是他趕緊飛跑了。
春天過去了，夏天也過去了，蝴蝶還在猶豫著。這時候，花兒都不再芳香了，這讓蝴蝶越發的失望。他忽然想起薄荷草還是香的，趕緊飛過去向薄荷求婚，薄荷冷冷地說：我已經老了，還是不要再談什麽結婚的事情了吧！
蝴蝶垂頭喪氣地從薄荷草上麵飛過，唱起了悲傷的單身情歌……
小懷月忽閃著大眼睛聽媽媽講蝴蝶的故事，她當然聽不懂啦，可是媽媽說，蝴蝶其實也很可憐，那都是因為他的猶豫。她的媽媽還說世事不能太苛求完美，很多的人和事，一旦錯過，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
可是，為什麽她的媽媽講故事的時候，表情有些憂傷呢？
她伸出胖胖的小手，輕輕地碰觸了一下媽媽的臉頰。
於是，她的媽媽笑了。
她也笑了。
這孩子，笑起來的表情都跟他一模一樣。
他，過得還好嗎？
已經那樣的拒絕他了，心底竟然還有斬不斷的思念。
和從前任何時候想念他的感覺不一樣，曾經望穿秋水相思成災的心，現在變成了既不悲也不喜的悵然。
記憶中有關他的一切彌漫在腦海裏，呼之欲出卻又不明所以。
她低下頭，緊緊地摟抱著懷月。
—
這天，林媽媽從碧落鎮的某個小店裏回到家，她剛剛給懷月熬了一些米糊送過去。然而，家門口等著幾個穿著考究的陌生人。
最前麵的是一個穿著中山裝卻英俊成穩的中年男人。
林媽媽，呆住了。
因為這個中年男人和不久前來這的徐一帆長得很像，應該是徐家的人。
“您……您……是找誰？”林媽媽說話都有些打結了，她心裏砰砰地亂跳。
左鄰右舍的人都圍了過來，好奇地看著林媽媽和這些陌生人。
那個男人說：“我來找個人。”
“啊？找誰？”林媽媽努力想讓自己鎮定下來，然而她的腿都有些哆嗦了。
“林芊花。”
“啊……她……她已經……不在了。”
林媽媽顯然沒有林爸爸那麽鎮定，所以說這樣的話的時候眼睛躲閃著，盯著地麵。
“我知道她在。她好好地活著。”
男人的話非常的確定，這讓林媽媽實在無法再繼續撒謊下去。
“可以帶我去見她嗎？”
“可是……”
林媽媽想，如果真帶這個人去見芊花的話，自家閨女會發脾氣的吧！而且，據說這徐家的人一直不待見自家的閨女，就是嫌棄她出身不夠高貴，所以……但是，這些人來這裏找她的理由是？搶走懷月？
如果是來搶懷月，上次徐一帆就可以將孩子帶走，用不著再次來搶啊。
難道是接林芊花回去？
那樣的話，好像讓他們一家團圓也不錯。但是，他們是真心的想……
林媽媽開始動搖，矛盾。
“您是林芊花的媽媽吧？”那個男人向她伸出手，大概是握手的意思吧，“我是徐一帆的爸爸。”
林媽媽茫然地跟徐一帆的爸爸握手。
這樣算是握手言和？
眼前的男人，麵相堅毅，輪廓分明，但並不是剛愎自用，凶相畢露的那種，相反，倒有幾分慈愛之相。難道是因為穿中山裝的原因？
所以，林媽媽最後還是決定將這些人帶到鎮上林芊花目前正幫忙的小店裏。
小店是林芊花初中同學開的，正好她同學出去進貨了。
“媽，你怎麽又折返回來了？”林芊花沒有回頭，正在整理雜貨架上的物品，她聽得出自家媽媽的腳步聲。
“中午飯還沒吃吧，準備吃什麽呢？”林芊花問自家媽媽。
“中午先吃點蛋糕和水果如何？”答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盡管不常聽到，但是她還是第一時間就聽出了這是徐一帆的爸爸。隻是，他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隨行的是姚師傅和阿常。
姚師傅拎著一個禮盒，阿常手裏拎著水果籃子。
“您有什麽事嗎？”
禮貌、客套、還有疏離。
“我給懷月帶了點禮物過來。”
“不用，她什麽都不缺。”林芊花說，“請您盡早回去吧，我們這樣的鄉下，條件比較差。”
言下之意，我們這種地方，配不上您的高貴，所以，請回吧！
請回吧！
當年他就是這樣客氣和疏離地對她說：林小姐，請回吧！
時隔幾年，她和他剛好換位，台詞雷同。
“芊花……”林媽媽似乎覺得自家閨女的態度太過生硬，所以想在邊上打過圓場。畢竟，她也是希望林芊花能夠和徐家的人和睦相處的。
“媽，你都過來了，就幫忙去準備中飯吧！”
言下之意，您別摻合我的事，該幹嘛幹嘛去！
“比我想象中成熟了不少。”
難道說，他是在認同她？
林芊花讓他們隨意坐下，然後自己也找了個凳子坐在徐爸爸的對麵。
“說吧，您找我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