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昔時與今朝
一開始的時候我也有一個夢,一個很清晰的夢。我一直覺得這個夢會成為理所當然的現實。但時間一過,現世煥然一新。我的夢開始一點點地萎縮,最後跌落在冰冷的地麵。如果這就是命運,該對它怎樣妥協,才能讓我夜夜夜夜不心疼?
—by徐一帆
已經是早春,風卻還是那樣的寒冷。
如果在室外活動,呼出的氣都化成白煙繚繞在空氣裏。
徐一帆打了個嗬欠,將兩條長腿在沙發上盡量地伸直,辦公室裏開著空調,所以很暖和,沙發的質地不錯,躺在上麵很舒適。
應酬、交際、微笑、發呆……
這人生真是太長,太寂寞了!
要嘛是工作到疲憊,要嘛是無聊到發黴。
他討厭這樣的人生:漫長的、無趣的。
但他卻偏偏躋身在這無趣命運的洪流裏。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徐一帆歎了一口氣,在沙發邊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點上。他的手指看上去修長而有力。
辦公室裏一片暗灰色的寂靜。
唯有那香煙的logo在火星的焚燒中泛著亮白而奢華的光輝。
一點點的被燃燒,一點點的被吞滅,直到凝結成灰。
煙氣繚繞的姿態沒有固定形狀,卻自由成型、成款。
他伸出手,抓了一把那煙霧。
手中虛空。
煙滅了,揮散去,滿室都是餘味。他開始眯著眼看一個不算大的相架,那裏麵有張照片,照片裏有個女人。
人常說的往事如煙,大概就是這般吧:即便把那些晴天雨天白晝夜晚都揮去了,也難逃殘留在人心中的餘味。
這個女人,就是往事殘留在他心中的餘味。
照片中女人的線條看起來柔和而小巧,那笑容裏的喜悅像要溢出來一般。
照片中的男人帥氣俊朗,像陽光一般燦爛照人。
很可惜,他已經不再那麽年輕了。
他的心上長滿了皺紋,每一條皺紋裏都蓄滿了他生命中憂患和掙紮。隻有這雙眼,依舊那樣灼灼動人。
意大利實木的地板幾乎能映射出他的輪廓。
是的,他不再年輕了,但是越發的成熟、性感。敞開的薔薇紫襯衫完美地襯托著他完美的曲線。半敞的胸部剛好看得到精致的鎖骨和魅惑的肌肉紋理。
如果性感的女人被稱作尤物,那麽眼前這位性感的男人可以稱作妖物,那是比尤物更奪人心魄的物種。
“砰砰砰”有人在外麵敲門。
進來的男子西裝穿得筆直,表情嚴肅,但在看到沙發上的男子之後也不由得呼吸一窒。
“饃饃。”
徐一帆略抬眼皮,輕輕地叫了一聲剛剛進來的男子,姿態和聲音都顯得慵懶而頹廢。
“徐少,明天晚上的風尚秀……那個,韓國的roem你真打算收購?”周陌發現自己越來越琢磨不透徐一帆的心思了。
“也不是必須要那樣做,隻是剛好有人看上了,我想奪過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溫潤如玉的徐少,這個仿佛千年極寒之體的徐少突然轉了性子。明明從前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現在變得熱衷於交際熱衷於應酬熱衷於每一次風尚秀。從前他的冷是淡漠,是疏離,卻與人無害。如今,他經常萌發出掠奪廝殺般的野心,現在的冷,是冷酷,是漠視。
如果說從前的徐少,充滿的是希望。那麽如今的他,隻剩下欲望。
冷豔、性感、無情、霸道。
周陌的心裏有些不好過,他曾經希望當年的徐少變得勇敢一些,變得果斷一些,但是……從未希望他像今日一般這幅模樣。
對,他的眼比從前更加深邃、灼人,散發著逼人的氣息。但是,那氣息太冷了,冷得不像是人類。
“徐少,你覺得現在的這些事,都是你一直想要做的嗎?”
周陌感覺自己問這些話的時候,眼睛有一種酸脹感。
成家?自從徐少和安玖喜結連理,天下人都隻知道這是金童剛好配上了玉女。
立業?不用提徐少當年一手操作的畫伊,他現在的本事可以瞬間毀掉一個企業,左右股市行情,扭轉潮流風向。
雖然一直盼著徐一帆能立於時尚界的最頂端,但是現在看著他越來越淩厲的手段,周陌的心非常不是滋味。
“饃饃,我怎麽感覺你現在變成了過去的我呢?”
“徐少?”
“不要為一些沒有意義的東西糾結。”
“可是……”
“沒有可是,roem我勢在必得,以我的方式!”
渾然天成的霸氣,這是與生俱來的嗎?為什麽從前的他一點都沒有發覺,一直隻看到他的光華高貴。
那種殺伐之意,是什麽時候開始恣肆地散發出來的呢。
是被迫與安玖成婚的時候,還是聽聞林芊花與薛海輝在鄉下拜了天地的時候?
是得知徐父派人綁架林芊花的時候,還是聽說林芊花在醫院裏生了個女兒的時候?
不知道,但是所有的線索都跟一個人有關:林芊花。
“徐少,昆西今晚便會抵達這裏,已經派人準備好接機了。”周陌想起烙在徐一帆心頭的那些往事,知道現在再怎麽勸說眼前這個男人也是無濟於事。大概因為曾經失去過,心中有一塊永也填不滿的空,所以才會那樣執著地去廝殺和掠奪,至少在那樣的酣暢淋漓裏,可以短暫地麻痹和陶醉一下,就好像已經擁有了很多一樣。
昆西是美國人,其實也有一半中國血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混血的緣故,所以人長得很帥氣。是徐一帆在美國留學時的好友,人很幽默,也非常有女人緣。
昆西不是玩藝術的,他也不怎麽關注時尚。這次來中國找徐一帆,實際上是為了和他討論開發某款軟件的事情。
說起來昆西和徐一帆的相識還真是不打不相識呢。
那個時候,失落而寂寞的徐少隻身在美國留學,怎麽都忘記不了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怎麽都忘記不了某個人帶淚的麵龐。所以,除了借酒澆愁之外,他在一個專業的論壇上和那些所謂的黑客們過招。
昆西,那個時候便是他的敵人。
他們在製造病毒,攻擊防火牆,反木馬,攔截惡意程序等等曆時半個月的鬥爭之後見麵了,然後一起去酒吧鬧騰了一宿,之後便成為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