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一十五 第一團隊/王一生隊?
“除此之外,在這個過程中,王隊還嚴格控製了重新幹擾神無月預知未來能力的時間。王隊在天罪第一次死亡的時候就派遣了幹擾預知未來者前去腦力世界,避免神無月預知到自己的世界之書被消耗掉的未來。如此一來,神無月就無法提前知道自己中了王隊圈套的事了。”
“最後,王隊還考慮了一點,那就是由於神無月之前推動電影世界隕石的事,神無月看不見我們妖魔世界天空中的光點,所以神無月無法預知到天罪這樣的外來者存在。這一點很重要。”
至此,墨隆已經將我的全部布局都給梳理了一遍。
玉狐聽得在一旁連連皺眉,而小夭則是聽得眼珠子亂轉,她隻能極力地按揉著太陽穴才能勉強聽明白墨隆所說的布局內容。
“唔,都是大佬……”最後,貓女小夭隻能轉著白眼珠子無奈幽歎。
“喵喵喵,妙妙妙,世界真奇妙。”貓女的小嘴裏連連發出著嗚咽怪叫。
玉狐已經魔怔一般愣在原地,而墨隆瞥了玉狐一眼,無奈歎息道:
“夏蟲不可語冰。”
然後,上前一步,滿臉崇敬地看著我,道:
“王隊,對於你的布局,我倍感敬仰。”
“不算什麽。這隻是一個開始。除了墨隆你所說的,我還布下了不少你們不知道的勝負手。”我淡淡地道,“接下來的,才是最重要的。這次威懾之後,神無月會擔心我可能還有其他消耗他世界之書的陷阱,隻要我繼續維持預知未來幹擾,他就必然不會再敢派遣天使前來。至於電影世界……也很快就要成為我的棋子了。接下來,隻要拿下蘭蘭,一個後顧之憂,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拿下蘭蘭……你是說拿下電影世界的那個蘭蘭嗎?你要怎麽做?”玉狐問道。
我微微一笑,道:
“玉狐,接下來,去說服你的姐姐金狐,讓她和我和互換靈魂吧。很快,我就會親自去一趟電影世界。”
玉狐的雙目頓然睜圓,道:
“你說……什麽?!”
“為什麽要用我姐的身體!?”
“我不想在同一個問題上回答第二次。”我淡淡地掃了玉狐一眼。在同一個問題上解釋兩次,是人類語言和理解能力低效的表現之一。
玉狐不滿地道:
“既然如此,你直接對我姐下達命令就好了,何必要問我說服她?”
墨隆在一旁歎息一聲,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玉狐小姐。這是王隊給你和你姐最後一次機會多說會兒話,因為沒人知道,王隊如果真用你姐的身體去了其他世界,那可是生死未卜的事,這或許……是你和你姐最後一次對話了。難道你不想多珍惜珍惜?”
“我在月光竹林等你。”拋下這句話後,我開啟了光圈,傳送至了狐仙所在的竹林。
幽密的纖細竹竿在月光下的涼滲微風之中微微欠身,在林中一間被藩籬圍簇的小木屋旁的石桌上,狐仙一手支頜,黑發如流水蜿蜒逶迤,鋪散在桌台之上,而狐仙纖手之中,則是百無聊賴地玩弄著一支紫毫湖筆,狐仙削尖白柔的兩指輕輕夾著筆杆,順著光滑的杆麵輕輕捋過,一路從筆杆滑到銎腔,再從銎腔滑至鋒利的筆毫。
“時局尚未固若金湯,要開始整肅蕭牆,對自己人動刀子了?”狐仙微微側首,唇尾浮動起一暈笑意。
她秀指輕彈,手中的紫毫湖筆便朝著我臉麵而來,我淩空一勾,將筆杆勾入手中。
“總歸是要上砧板的。”我簡潔明了地道。“早晚的事。”
狐仙笑意未斷:
“那隻還未找到乘龍快婿的黑蝴蝶是刺敵眼位的緊氣劫。不過那丫頭若是惱了,這一槍下去,怕是你會前功盡棄。”
“所以要先拿下她。”我說道。
狐仙輕掃了我一眼,隨後徐徐低下了三分眉梢,道:
“看你一副疾首蹙額的樣子。心頭的滯氣別憋著。”
我淡淡地道:
“我想我的微表情從出現在你麵前至現在都沒有變動。”
“說的是心貌。不是相貌。”狐仙淡然道。“你當我是誰,觀人還停留在觀形容相貌的境地?”
“也是。”我笑了一聲。“除了你,這個世界上能懂我的人,也沒有幾個了。而你是這些人裏最懂我的。你算是我內心的一麵明鏡。”
“既然心中有結鬱,不妨一吐為快。你言,我聽。”狐仙淡漠地道。
我輕輕扶了扶額頭,道:
“有件事……我很掛心。”
“不是那一朵蝴蝶蘭,也不是在摘下那朵蝴蝶蘭之後的對兒戲,而是怕在演一出重頭戲之前鬧出回戲吧?”
我微微點頭,道:
“不錯……就是這一點。”
我緩緩抬起了我的右手,然後徐徐將它攤開,細細觀察著手掌心上的掌紋。
“我怕在得到電影世界的世界之書之後……我到了十劫,會……越來越不像人。”
“……”狐仙沉默以對。
我對著狐仙微微苦笑,道:
“我甚至不知道再過多久,自己或許連語言能力都要喪失了。更高層次的智力對我的誘惑正在變得越來越大,現存的語言學理論對我越來越沒有用處,對我的表達局限性越來越大。這段時間來,我已經重新塑造了形式係統,對語言結構哲學中的語言元素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造。一開始我已經嚐試將我的語言係統改造成數學語言,這樣一來,我自己製造的基於一套完整數學公式的人工語言將完美對應人類已有的所有自然語言表達式。萊布尼茨、弗雷格、哥德爾所沒有意識到的數理邏輯的局限性也已經被我所認識到,這種新語言形式將會摒棄人類依賴於指稱和指代等語言術和意向弧外指手段的落後符號表達……在符號係統最極端的時候,我隻需要運用理論對稱性就可以解釋動量守恒,角動量守恒,電荷守恒,強荷/弱荷守恒,一定情況下還有電荷共軛、宇稱、時間反、重子數、輕子數等等各式各樣的對稱性。一切不可以發生的,一定是違反了理論的某個對稱性。如果一個以為可以發生的事情卻沒有發生,就預示著一個新的以前沒有發現的對稱性……靠一些最簡單的基礎法則,我就可以統一跨越論域的法則,完成多少數學家物理學家數百年來都無法構建的浩大物理工程。而現在,我已經意識到語言的局限性……如果繼續下去,我恐怕……會徹底摒棄人類的語言,那時候,我甚至將會打破主觀和客官之間的邊界,那時候……我究竟還是不是人,我也無法保證。如果我不再是人……那麽,人類該有的欲望、目的、感性、理想、目標……我或許,都會蕩然無存,甚至對於上帝遊戲輸贏本身的執念。”
一滴淚水,順著我的臉頰緩緩落下,我靜靜地看著狐仙,用我還能夠表達的人類語言悲傷地道:
“我已經越來越厭惡自以為是的曆史文人所創造的矯揉造作的文學了,李杜詩篇在我眼裏不過是愚昧的不協調模糊認知造成的世界認知偏差,所有曾經經典的文學作品,都逃不過無限迭代的自我觀照引發的虛無主義……人類所有看似華麗的文明,在我看來,正在漸漸變成一堆為了交配而編製華麗的羽毛。我不知道……在到達更高的劫數之後,這種自我喪失,會不會變得更強。”
“你不是自了漢。”狐仙突然道。
我猛地一顫。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像是千鈞巨石落入塞納河之中,在我變得麻亂的心海之中激起了富有層次感的漣漪。
狐仙用她那凝定無波的深潤眼睛看著我,一字一句地道:
“無法普渡眾生者,是為自了漢。度人者,是為菩提薩陲。至高者,是為佛陀,可普渡眾生,正等正覺。”
狐仙緩緩地起身,一席白裙如長風中拉出的萬千飛雪,她在我的麵前塑定身形,一雙溫潤如玉的手,細細撫過我的麵頰,纖指輕挑間,一滴瑩潤淚珠,已躍然她珍珠般的指肚之上。
“如果你迷失了方向,就想想自己曾經是誰。‘王’之一字雖好,比起’金’字,卻終究少了一點人。”
說話間,一絲淡淡的幽香,緩緩鑽入了我的鼻腔之中,原先我雖然在意,卻並不曾過分細究的狐仙身上的幽香,在這一刻,竟也是有了我不曾感受過的全新意味。
我能夠清楚感覺到,狐仙的幽香之中含雜著數量驚人的信息素,這絕對不是人類或者地球上任何其他生物會擁有的氣味……這是一種超出數理邏輯語言局限的物理語言!
在這一刻,我才驚愕地意識到,原來,我從來不曾聽明白狐仙的話。
我一直在聽狐仙的話,察言觀色,可是,她所傳遞的聲音,所說的話語,其實不過是她想說的話的冰山一角而已,那僅僅隻是最最膚淺的海上薄冰罷了。
還有更高聳入雲的一套物理語言,狐仙其實一直都在孤獨地訴說,卻從來未曾有人聽懂。
包括過去的我,也是如此。
“原來……你早就已經發明了物理語言。”我呆呆地看著狐仙,道。。
狐仙淡然一笑,莞爾間,細細理順了她耳側的秀發,道:
“先窮極天理,而後曾經眾生百態。莫自以為心若頑石,卻終究人非草木。這番話,是我最後能教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