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骨骼尺度與巴拿赫-塔斯基悖論
我感到冰冷的地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於木地板木質材料的溫暖感覺。雪白的房間也消失了，我周圍的光線顯得陰沉而昏暗，但卻也並不是毫無光線，我的頭頂上吊滿了水晶開元燈，就像是鋪在頭頂上的一朵朵蓮花，結構極其複雜而精細，而且一些結構甚至超乎了人類的接受能力。
而在我的視野範圍內，是迷宮一樣蜿蜒曲折不知道通向哪個方向的矮牆，每一麵矮牆上，都掛著一幅接一幅色彩各異的畫像。水墨畫、油畫、壁畫、潑墨畫、版畫、浮世繪……工筆、寫意、白描各種不同藝術風格呈現在不同的畫像內，讓我大飽眼福。
我……好像在一座美術館裏。
周圍環境的突然變化讓我有些轉不過頭來。
“這裏……是哪兒？”問這個問題的人並不是我，而是站在我不遠處，摸著腦袋瓜子的佟哥佟大為，他頭發亂成了草窩，幾天沒有剃胡子，下巴都留出了胡茬。而在稍微後麵一點的地方，我居然看到了童心儀和牽著她的手的曹紅鯉老師。
我的目光拚命地搜索著四周，果然，就在我的右後方，我看到了被韓少鋒抱在懷裏麵容憔悴又蒼白無比的江雪清，看到他們，我的心抽搐了一下，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而在最後，我看到了站在正前方的兩個人。
一個人，留著殺馬特式的亂發，身軀微弓，一隻腳支地，另外一隻腳繞到前一隻腳後麵勾著，兩手不識相地插在褲袋裏，那個人，是蕭晨。
而蕭晨所麵對的，是一個穿著研究員白大褂和黑色皮靴，留著一頭烏亮黑發的絕美少女。
美夜子，正站在我們所有人的麵前，對我們微笑著。
“各位辛苦了。不管經曆了什麽樣的苦難，不管怎麽樣，還是恭喜幾位完成了對世界的攻略。”美夜子款款地笑著，笑得那麽的文雅而閑靜，就好像要給幼兒園的孩子們發糖的老師。
“臭****，給我去死！”看到美夜子，突然間發火的人是之前一直沒有什麽大動作的佟哥，就好像一腔怒火瞬間宣泄了一般，佟哥猛地衝著美夜子揮拳直奔了過去，我看到佟哥那結實的拳頭毫不客氣地就朝著美夜子的麵龐打了過去。
“不要！”我和曹紅鯉老師幾乎是同時叫出聲來的。
佟哥的拳頭毫無意外地擊中了美夜子的臉龐，那一刻，我的心髒都差點從嗓門眼裏竄出來。
下一刻，我卻看到美夜子破碎了。
就像是一幅玻璃畫破碎了一般，美夜子連同她所站立的那一塊矩形的空間整個人都碎裂成了萬千碎片，可是落在地上時，我卻又沒有看到哪怕一片碎片。
而更詭異的是，佟哥整個人都被印在了美夜子被打碎的那一片空間裏，就仿佛被關進了畫框裏的二維空間一般，佟哥整個人都被定格在了那裏，他拚命掙紮，可是就好像他被釘子給釘在了那裏，任他怎麽使勁，也還是動彈不得，我能夠看到佟哥在拚命用手捶打著眼前的空間，可是不管他怎麽捶打，也沒法掙脫出來。
“真是很久沒有收藏畫像了啊，我在想，要不要再做一份新的畫像呢？”美夜子的聲音突然從我的身後傳了過來，我驚恐地轉頭，卻看到在我後方牆壁上的一幅畫像裏，美夜子從畫像裏緩緩走出來，每走一步，她的身形就會變大一分，當她走到距離我還有三米的地方時，她已經和變成萬千碎片前一樣大小了。
我回頭看了看佟哥，卻發現他整個人就像是漢堡包裏的肉一樣被死死夾在了那個地方，而且我看到他的身體就像是被蒼蠅拍拍住的蒼蠅一樣被死死地擠壓著，整個人的外形都在劇烈地扭曲著，我看到佟哥的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在這種情況下佟哥居然還沒有被壓死，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我知道，肯定是美夜子對佟哥的身體做了什麽操作，才讓他勉強不死，但是單單看佟哥的表情，我就知道他的痛苦程度是遠超想象的。
美夜子卻是滿不在乎地淺笑著，道：
“我的情緒啊，總是很怪的，有時候會很好，好的時候啊，你們怎麽胡來都沒關係的。但是不好的時候啊，我就不知道我會做什麽有趣的事來讓自己心情變好了。本來啊，作為提前完成世界攻略的小小獎勵，我是可以請你們慢慢欣賞我收藏的畫的，可是現在看來，這個計劃打消咯。”
美夜子擺了擺手，如同黑鑽一樣璀璨的眼睛散發著讓我不敢直視的光輝。她朝我走了過來，我嚇了一跳，急忙後退，美夜子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東西，我根本就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來，還是跟她保持距離比較好。
可是在距離我還有兩步的時候，美夜子站住了，她伸出手指，在我的麵前一劃，頓時，那本我所熟悉的黑皮的《僵屍世界》書就像是瞬間移動似的在我的麵前出現，然後落到了我的手中。
我打開世界之書，死死地抱在手裏，之前蕭晨把世界之書從我的手裏奪走了，現在好不容易回到了我的手裏，我絕對不能再讓它落到其他人的手裏。
“好了，第一階段的上帝遊戲結束了，你們完好無損地活到了現在，就是你們能力的體現，不管你們之中每個人在第一階段遊戲中每個人付出的比重占了多少，都不妨礙你們能夠在第二階段的上帝遊戲開始之前，體會一把作為準上帝的滋味。”
美夜子伸出了她那纖柔的手指，輕輕掀開了我的世界之書的封麵，在其中一頁紙上點了一下，瞬間，那一頁紙就開始像是吹泡泡一樣迅速膨脹變大，把我們所有的人都囊括了進去。
“這……怎麽回事？”我驚道。
美夜子卻是笑著看著我：
“這就是世界之書的重要性所在，世界之書的裏空間是世界後台，也就是，你們現在所處的希爾伯特空間。”
希爾伯特空間？
我驚怵地抬頭，然後發現周圍的景象完全變了，原先那縱橫交錯極其複雜的美術館完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封閉的球體內部空間，包括美夜子在內的我們所有人，一時間都被關在了這個籠子一樣的球體空間裏，麵對著球體空間表麵無數個大大小小像是窗口一樣的窟窿。
“歡迎來到世界的後台，在這裏麵，你們將有一個月的時間對你們的世界進行改造，前提是不觸動你們世界的基礎規則。”
不單單是我，除了依然被固定著無法動彈的佟哥，在場所有人在看到希爾伯特空間表麵那壯闊的景象時，都發出了驚呼聲，在這個球體空間表麵的無數個視窗裏，我看到了就像是監視器屏幕一樣多的畫麵，每一個畫麵都各不相同，有些畫麵裏有銀河星空，有的畫麵裏則是分子原子等微觀世界的運動，有的畫麵裏我甚至還看到了無數運動的黑點，隨著鏡頭的放大，我才發現，那密密麻麻的黑點居然是大片的人群。
整個世界，都像是美術館裏的畫像一樣被陳列在了希爾伯特空間的表麵，而且，這些畫像都是動態的。
“瘋了……這是我們原來的那個世界麽？”韓少鋒喃喃自語著，他扶著江雪清站起身來，我看到他的眼球裏映射著整一片的希爾伯特空間畫麵。
“不錯，這就是僵屍世界現在的畫麵。僵屍世界裏過去和現在的任何景象，你們都可以在這裏看到。而且，你們也可以通過世界之書修改僵屍世界裏物質的運動，當然前提是你們有足夠的知識和方法運用好它。”語畢，美夜子湊上前來，用她那鉛筆似的手指在我的書頁上寫下了一行字：
“陳東青之父，陳國誌，由於供應心肌血液的冠狀動脈突然閉塞，導致心肌的血液供應中斷，心肌壞死。”
看到美夜子寫下的文字，我的心頭猛地一顫，但是為時已晚。
當我抬起頭的時候，我看到了美夜子身後的一個視窗，視窗裏呈現出來的，是**********地下集中營裏的場景，我的爸爸正唉聲歎氣地坐在一條板凳上，揉著他那條瘸腿，為了把我拉扯長大，爸爸頂著他這條瘸腿風裏來雨裏去四處謀生受盡了歧視。可是就在下一秒，正在揉腿的爸爸突然死命地捂著了他的左側胸口，他那憔悴蒼老的臉也突然變得青色一片，就像是心絞痛似的，他整個人都捂著胸口縮了起來，然後嘴裏也吐出了白沫。爸爸周圍的人驚慌地看著他，有的女人甚至發出了尖叫聲，然後才不過十幾秒，爸爸就像是羊癲瘋病人一樣倒在了水泥地上，渾身抽搐著，一動也不動了。
我驚駭地看著這一幕，大腦就像是爆炸了一樣。
“爸爸！……你殺了我爸爸？！”我驚怒地轉過頭去，用幾乎能夠殺人的眼光看著美夜子。
美夜子隻是微笑著看著我，搖了搖她的手指，然後她又在世界之書上輕輕劃了一下，她剛才寫下的我爸爸死亡的文字居然就像是被橡皮擦給擦掉了似的消失了，我急忙抬起頭再次望向美夜子的身後，奇怪的事發生了，美夜子身後的視窗裏的一切景象都開始倒退了，就像是錄像帶倒放一樣，我的爸爸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恢複了之前他唉聲歎氣揉腿的姿勢——他複活了。
眼淚毫無防備地從我的眼裏流了出來，我呆呆地看著畫麵裏麵容枯瘦憔悴的爸爸，眼睛裏滾燙滾燙的。
“看到了嗎？有了世界之書，你們就可以設計這整個世界的劇本，在未來的一個月內，你們還可以無數次改寫劇本，推倒重來，甚至可以瀏覽這個世界的基礎物理法則。當然，第二輪遊戲開始後，你們就會失去這樣的權限了。至於其他的，就靠你們自己摸索了，為了讓遊戲進行下去，我就不開金口了。在那之前，好好努力吧。”美夜子拍了拍我的手背，給了我一個加油鼓勵的手勢，“月後再見。”
就像是玻璃炸裂，美夜子的身影突然就炸開消失，與此同時，我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佟哥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我回頭，看到佟哥正躺在地上，渾身趴軟，但是身體的扭曲狀況已經消失了，隻是看起來他還是很不好受。
“娘的！娘的！這個****！”佟哥憤怒地用拳頭捶打著根本就不存在的地麵，發泄著他的怒火。曹老師上前扶起了他，佟哥抱膝在地上，嘴裏發出野獸般的聲音。
“原來如此，準上帝。倒是有趣。”蕭晨低沉的聲音傳來，我看到他朝我走來，然後朝著我伸出了手，“書給我。”
我抱著書猛地退開了幾步。
“滾。”我仇視著他道。
蕭晨嘴角牽起一絲笑意，直接上來一拳打在我的腹部，我的胃部一陣翻騰，猝不及防間鬆開了手，整個人都沒有了力氣，蕭晨輕而易舉就把世界之書拿到了自己的手裏。
“以你現在的能力，根本保護不了這本書，甚至連你自己都保護不了，希望你認清這個現實。”
我咬著牙，擦著嘴角的血絲，憤恨地看著他，要是可以做到，我真的想把蕭晨給撕扯成碎片。
蕭晨捧著世界之書，然後用手指開始在世界之書的表麵迅速地劃動起來，我看到上麵源源不斷地浮現出了各種各樣的數學符號，簡直紛繁複雜到我根本看不懂，但是蕭晨卻是皺著眉頭飛快地閱覽了起來。
“原來如此……真是有趣，解答了不少問題，原來如此……巴拿赫-塔斯基悖論，數學和物理學分道揚鑣的岔道口，果然這就是僵屍病毒的原理麽……對選擇公理的解釋也非常完美，太完美了……”
蕭晨自言自語著，然後在他正前方的希爾伯特空間內，出現了一個完美的球體，這個球體緩緩地轉動著，在幾次的轉動和平移之後，居然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球體。而這兩個球體又分裂了一次，就變成了四個，接著又分裂了一次，就變成了八個……一直到有六十四個球體的時候，每六個球體就可以組成一個六邊形的空心環，接著幾次分裂後，這些六邊形的中心也被球給填充了，於是一個七個球體組成的六邊形構成了，然後這一個又一個的六邊形不斷地組合，就像是拚接積木一樣，不斷地堆疊、拚接、組合，最後聚沙成塔一般地組合成了一個極其龐大的物體，隨著鏡頭漸漸拉遠，我看清楚了，這居然是一個由僵屍病毒所組成的巨人。
“僵屍病毒……”我錯愕道。
蕭晨瞥了我一眼，道：
“不錯，這就是僵屍病毒在微觀的幾何結構，在二維上，六邊形是最穩定的幾何結構，木星的大紅斑氣旋就是六邊形的。六邊形也是自然中最普遍的圖形，可以組合成最複雜的結構和形體。更複雜的僵屍病毒的運行機製就是這些最基本的幾何單元構成的。”
“說這個，你想幹什麽？”我問道。
“作為僵屍世界最大的秘密武器的東西，難道你不想了解它最基礎的原理麽？”蕭晨冷嘲熱諷道，“像你這樣膚淺的想法，第二輪遊戲根本別想勝利。”
我怒斥道：
“什麽獲勝？你以為其他隊伍的人都是像你這樣的人麽？誰想死啊，隻要跟他們和談，也不是沒有和平的可能啊。其他隊伍哪個人不是像我們這樣被逼參加這場狗屁上帝遊戲的？”
蕭晨又一次笑了，但是笑容卻非常冷酷：
“天真到無以複加。難道你忘了我是怎麽攻略僵屍世界的？我可是幾乎把全人類都給滅了一次。你覺得其他攻略了各自世界的隊伍會都會是整天抱著和平共處思想的聖母？而且從美夜子的話裏很容易可以得出來，我們的隊伍絕對不是第一支攻略成功的隊伍，否則她也不會那麽自信滿滿地跟我們談論第二輪遊戲開始之後的那些東西了。既然其他隊伍能在我們之前攻略，他們隻可能比我們更瘋狂，更可怕而不是更羸弱。陳東青啊陳東青，你終究還是太年輕啊。”
我揉著嘴唇，冷冷地問道：
“那你想怎麽做？”
蕭晨冷笑著回答我：
“當然是進攻，不惜一切代價地進攻。第二輪遊戲開始之後，我們要用最快、最淩厲、最風馳電掣的手段進攻所有的世界，用僵屍病毒感染所有的世界。”
“你真******瘋了……”我捏著拳頭道。
“瘋了的人不是我，要怪就去責怪舉辦這場遊戲的美夜子吧。”蕭晨道，“她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我們都隻是被迫罷了。當然，你根本奈何不了她。”
蕭晨瞥了一眼依然在旁邊喘氣不已的佟哥，道：
“記得剛才美夜子說的那番話麽，你以為她是在對佟大為說麽？太天真了，就在剛才美夜子出現的第一時間，我就已經試圖通過操控僵屍病毒來感染她，進而操控美夜子了。但是你知道的結果是什麽麽？”
我一愣，道：
“什麽？”
蕭晨譏笑了一下，道：
“美夜子把我散布過去的僵屍病毒重新排列組合之後反送回到了我的身上，還組合成了兩個漢字：天真。”
蕭晨的話讓我的心劇烈地一顫。
蕭晨繼續道：“所以我一直在想，我們真的有反抗美夜子的可能麽？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戰爭。在美夜子的麵前，我們也許根本連灰塵都算不上。也許我們存在的價值，就是互相鬥爭然後取悅於她，否則就是死亡。沒錯，上帝遊戲到了這個地步，每個團隊相互廝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取勝了，而是取悅美夜子，就像小醜一樣。”
“所以你知道現在我們至少也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如果不打算把隊長權限轉讓給我的話，就給我乖乖閉嘴的吧，更何況你也看到了，世界之書可以讓死去的人複活，美夜子也提到了世界之書以後甚至可以修改過去的曆史。從這個角度來說，我所殺死的人根本不算什麽，也許未來都有複活的機會。”蕭晨冷漠道，“我是殺人魔，這沒錯，但正是因為這樣，我也是救世主。”
我氣鼓鼓地看著蕭晨，胸口起伏不定，但是卻說不出話來。
“那你呢？你真正的目的到底又是什麽？”我看著蕭晨，好一會兒才憋出話來，我一字一句地問，“隻是想活下去麽？還是拯救人類？我怎麽看你都不像是那種品德高尚的人。我不相信一個人做事會沒有目的，你已經大費周章做了這麽多，到底是為了什麽目的？”
被我這麽一問，蕭晨隻是咧嘴一笑，卻沒有回答：
“我麽……嗬嗬。以你的智商，也理解不了，我就不說了。”
之後蕭晨也不再理睬我，而是一個人走到了希爾伯特空間的中央，他輕輕一揮手，希爾伯特空間的中央居然就出現了一條沙發，他架著二郎腿坐在沙發的中央，像是皇帝一樣一手捧著世界之書，一手瞄準了希爾伯特空間的視窗不住地滑動著。
“陳東青，過來。”我聽到了曹老師召喚我的聲音，我抬起頭，看到曹老師他們在朝我招手，我上前去，曹老師直接給了我一個擁抱，讓我猝不及防。
我錯愕地道：“曹老師……你這是幹什麽？”
曹老師卻是突然啜泣起來，道：
“對不起，陳東青……我對不起你們，我作為一個老師，卻什麽都做不到，讓你這些學生受了這麽多的苦……我真沒用啊……”
我沒想到曹老師會突然崩潰，隻好任由她抱著我，我也是聲音哽咽地道：
“曹老師，你別急，這事跟我們，跟您都沒關係……好歹我們也都毫發未傷地活下來了，我們肯定可以活到最後的，蕭晨……他遲早是會遭到報應的，絕對會不得好死。”說著，我開始咬牙切齒，把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陳東青，老師跟你說，老師真的快要崩潰了，看到你這麽堅強，老師我真的很驚訝……”曹老師抱著我，不住地哭訴著，在她的講述裏，我知道了蕭晨讓她去國外散布僵屍病毒的經曆，我知道曹老師內心裏有著非常強烈的愧疚感。
我安慰著曹老師，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本以為在所有人當中最絕望的我，居然反倒是頭腦最清醒的那個，不管是韓少鋒，還是佟哥，還是童心儀還是江雪清，他們都已經陷入了絕望的狀態，就像是坐吃等死的艾滋病人。
江雪清的精神狀況是最差的，她整個人就坐在地上，受不了一丁點的刺激，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她就會神經過敏，但是現在我們能夠操控希爾伯特空間後，她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她傻傻地盯著希爾伯特空間的一個視窗看，視窗裏，我看到她跪在血泊中，她的腳邊是兩具屍體，其中一具屍體的胸腔已經被打開了，裏麵黏著血液的五髒六腑都清晰可見，而江雪清卻像是品嚐著美味似的正抓起一根腸子往她的嘴裏塞……
看到這一幕，我差點吐出來，因為我知道這就是江雪清當時感染僵屍病毒後神經失控在本能驅使下殺死她父母的場景。
韓少鋒抱著江雪清才能避免她像個傻子似的一次又一次地觀看那一幕景象，否則江雪清就像是個木頭人似的不斷地看著她殺人的景象，雙目無神。
“江雪清……她怎麽樣了？”我看著韓少鋒，指了指她，問道。
“一直沒好過，被那個畜生害成了這個樣子……陳東青，我真的很想殺了蕭晨，我實在受不了了。”韓少鋒小聲地說。“就算他有能力，他也是個恐怖分子。而且他也始終是個人，我不相信他能夠不眠不睡不吃不喝，我們不可能沒有機會殺死他。我們肯定可以做到的。”
韓少鋒的話讓我大為驚愕，我看了看後方的蕭晨，確定他沒有在聽後，道：
“你要怎麽做？”
韓少鋒滿臉仇恨地道：
“我還沒有想好。但是我知道蕭晨植入在我身體裏的那些僵屍病毒都還在，好在我智商不算低，蕭晨隻能控製我的運動神經，還控製不了我的思想……等到第二輪遊戲開始後，我們就和其他隊伍聯手，把蕭晨給玩死，怎麽樣？不管怎麽樣，我們也不能讓他再控製我們了。”
我的心髒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我壓低了聲音道：
“你……想出賣蕭晨？”
韓少鋒給了我一個堅定的眼神，然後，他點了點頭。
我狠狠咽了口水，感到喉嚨裏一陣幹澀。
“你想要怎麽做？”
韓少鋒眯起眼睛，說道：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覺得因為你是隊長的關係，蕭晨和你走得比較近，我想如果你能盡量從蕭晨那裏套出更多關於僵屍病毒的信息，也許我們就有希望擺脫僵屍病毒的操控。蕭晨他現在不是在研究僵屍病毒的原理麽？隻要弄懂了原理，我們也能夠找到僵屍病毒的弱點。”
“這麽說……你要我做蕭晨身邊的臥底？”我輕輕地問。
韓少鋒看著我，然後，我看到這位貴公子的眼裏居然流出了淚水，他咬著嘴唇，狠狠地點了點頭：
“算我韓少鋒……求你了。這是為了江雪清……”
我看著一臉淚花的韓少鋒，我以前還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這樣屈辱的淚水，以前的他，高傲不可一世，是學校裏出名的花花公子，可是現在的他，卻甘願為了江雪清向我懇求。
我深深歎了口氣，看了一眼一動不動坐在一旁的江雪清，知道我這輩子也不可能有機會再插入她和韓少鋒之間了。
可是，比起最初的不舒服，此刻的我，卻反而有一種釋然感，這讓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接下來的幾天，為了盡可能緩解和蕭晨之間的矛盾，刺探蕭晨的情況，我大多數時間都特地有意無意地呆在蕭晨的身邊，雖然還是故意對他表現出敵意和恨意，但是我也盡可能地克製了一些，最起碼，我還是會和他有一些關於未來展望的利益性質的交流。
期間我一直擔心蕭晨會看破我和韓少鋒之間的陰謀，但是讓我錯愕的是蕭晨對我和其他隊員之間的交流似乎完全不關心，他甚至壓根就懶得提我們之間的那些小九九，隻是沉迷在自己的研究之中，而且讓我多少有些欣慰的是，在一些學術性的問題上，蕭晨也是絲毫沒有保留，對我傾囊相告，有問必答。
期間佟哥和韓少鋒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暗殺蕭晨，但是每當要休息的時候，蕭晨就會直接用僵屍病毒控製我們的身體，把我們給捆綁約束起來，蒙上我們的眼睛，屏蔽我們的聽覺，讓我們動彈不得，直到他醒來為止。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和蕭晨嚐試接觸同居的幾天裏，我知道了僵屍病毒的原理，這還是蕭晨告訴我的，因為他進行的實驗我們都是能夠看到的。
希爾伯特空間裏的第二天，蕭晨就開始利用僵屍病毒製造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了，那些東西可不單單是人，我甚至看到蕭晨用僵屍病毒製造出了各種複雜的武器，比如說手槍，匕首，甚至火箭筒等等。
“你在用僵屍病毒製造武器？”當我看到希爾伯特空間視窗內的種種奇特的物件後，忍不住問蕭晨。
蕭晨譏笑起來：“你不會以為僵屍病毒隻是能用來感染人的病菌吧？僵屍病毒的本質是一種數學規律武器，通過將虛無的數學規律轉化為實體的物質來製造材料。這種神奇的存在甚至可以從數學的宇宙之中創造出各種物質，甚至理論上創造出無數的黑洞毀滅地球也不是不可能。”
“創造黑洞？”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了，“你做到了嗎？”我知道僵屍病毒是可以無限製繁衍的，如果數量足夠多，說不定真的可以變成黑洞，如果那樣的話，要攻略其他世界，也太容易了吧？隻要把黑洞砸到別的世界去，那根本就是隨便虐殺啊。
“沒錯，我已經嚐試過了。但是，做不到。”蕭晨無奈地搖了搖頭，“離開了具有主觀意識的宿主，僵屍病毒根本無法繁殖，也失去了活性，會處於一種冬眠狀態。這麽說吧，就像沒有了遙控器，模型飛機就無法起飛，這是一個道理。”
“這樣麽……可是，僵屍病毒不是可以製造出巨人麽？”我問道。“難道製造不出更龐大的物體？”
“是可以製造，但是是有體積上限的。”蕭晨簡單地道，“生物體的身體是靠骨骼來支撐才能不垮塌的，骨骼的支撐力本質上是電磁力，陸地上最大的生物，曾經生存在地球上的震龍也不過五十米左右，這基本就是陸生生物的體積極限了，再繼續大下去，生物體會不堪自身的體重而垮塌崩潰。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數學道理，動物的骨骼強度和尺度的平方成正比，而體重與尺度的立方成正比，動物體積不斷增大，體重的重力大過骨骼的支撐力，自然就會垮塌掉。恐龍的體積就已經是地球上動物的極限了。僵屍病毒高度聚集的時候原子核破碎甚至可以形成堪比強相互作用力組成的高強度物質，但是那樣也不過隻是比電磁力高兩個數量級而已，也就是說，僵屍病毒感染的生物體其支撐力尺度也還是二次方增長，同樣會隨著體重尺度的立方式增長在超過臨界點後崩潰無法維持其自身形狀，這個臨界點，大概是恐龍的五到十倍，不會超過一公裏，哪怕是借助海水的浮力減小重力，也不會超過兩公裏。所以哪怕把地球表麵鋪滿僵屍病毒生命體，也是製造不出黑洞的。”
蕭晨說的東西有些太過深奧複雜了，我並不是很懂，我試探著問道：
“地球表麵不夠，那能不能往地球的中心堆積呢？”
“愚蠢，地殼以下就是地幔，地幔中的岩漿溫度非常高，那裏是僵屍病毒的禁區，僵屍病毒的部分特性和水非常類似，在溫度超過一千攝氏度的時候就會變成等離子體，其構成物質的原子外部的電子會大量脫離，而生物體是靠生物電對身體進行操控的，如果僵屍病毒變成了等離子體，被剝奪了電子，那麽生物電就無法傳遞，生物的大腦就會無法遠程操控僵屍病毒，脫離了的僵屍病毒也會失去活性，要不就會消失毀滅，要不就會處於脫水睡眠狀態，不管怎麽樣，也無法形成有序的結構了。”
“原來是這樣……那僵屍病毒的弱點還是挺明顯的，僵屍病毒還有其他的弱點麽？”我試探著問道，這一刻，我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都幾乎要停止了，我以為蕭晨打死也不會告訴我，但是沒想到蕭晨很大方地就說了。
“不多。”蕭晨道，“最簡單的就是操控僵屍病毒者大腦的能量，操控僵屍病毒是需要靠大腦模擬周圍環境來變形和進攻的，這就必然會消耗大腦的養分能量，如果大腦沒有能量，僵屍病毒也無法被有意識地維持固定形態，而隻會變成病毒一樣撒布在空氣裏的看不見的顆粒。其次是太空輻射，宇宙中高能中子及宇宙射線中的重離子會導致僵屍病毒死亡，就像人體暴露在太空中被曬傷一樣。其他的弱點，暫時沒有。就算是用火焰或者核武器殺死僵屍病毒，但是也必須保證能量的瞬時傳播速度要大於僵屍病毒的瞬時分裂速度。而僵屍病毒的瞬時分裂速度，就母蟲的極限來說，是可以和光速持平的。”
光速的繁殖速度……我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這僵屍病毒，到底是怎麽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啊？而且，還需要宿主才能繁殖，這不是唯心主義麽？”
“唯心主義？這可不是唯心主義，這是單位能量密度問題。”蕭晨用他那陰沉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道：“我之前跟你講過數學宇宙，也許你還沒懂，作為第二階級的僵屍病毒擁有者，我可以給你科普一下。這裏會涉及到兩個概念，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第一個概念是物質複雜度和單位能量密度關係，這是為什麽僵屍病毒隻寄宿感染於人類和高級動物的原因。第二個就是我說的宇宙本質問題，宇宙的本質，就是一本超級韋氏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