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伯母好
「夫……夫君?」牧雅詩面色蒼白,虛弱地睜開了雙眸,聲音細弱無力,似是想要掙扎著起身,可是身子乏力得厲害,她只好艱難地抬起一隻手,去觸碰牧連焯,眼底的神色從迷茫混亂,到隱隱激動。
牧連焯飛快地去握住她的手,眼眶都濕紅了。
牧雅詩也是雙目俱紅地說道:「我這是……被放出來了?」
牧連焯連連點頭,趕忙說道:「無事了,都無事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意識思緒伴隨著交談間,牧雅詩很顯然已經脫離了迷濛的狀態,她目光幽幽流轉間,看到站在一旁的陵天蘇微微一怔,帶著幾分疑色:「這位是……」
聽她如此發問,牧連焯面色一時尷尬,不知如何作答。
心道媳婦兒這才剛從那冰天寒地里釋放蘇醒過來,精氣神都還尚未穩定,若是這時候告知媳婦兒,咱們的女兒可出息了,學會跟人私奔,離家出走幾年不歸,如今好不容易等她歸來,肚子里還揣一小的。
他是真擔心妻子承受不住,再度暈過去。
好在,陵天蘇是個分外懂事的孩子,朝著牧雅詩乖巧一笑,道:「牧伯母好,我是陵天蘇,南族少主。」
牧雅詩足足愣了辦響才反應過來:「南……族少主,可是千音家的孩子?沒想到一睜眼,千音的孩子都這般大了。」
她看向陵天蘇的目光分外柔和,縱然陵天蘇對他與子憂之間的事情什麼都沒有說,牧雅詩對他的態度卻也是異常的親和慈愛。
許是知曉,自己的女兒與眼前這位少年自幼有著婚約,而陵天蘇長相又生得俊美,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裡時,自有一番不同尋常的風骨,高貴而不可攀。
可是說話間,露出的笑容又如鄰家少年般,乖巧嘴甜,不端少主架子,甚是討人喜歡。
牧連焯也敲到好處地想要幫襯他一二,忙道:「這孩子可是不簡單呢,雅兒如今你能夠清醒過來,還是他找回了你的魂魄。」
牧雅詩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看了陵天蘇手中碎裂的靈果一眼,某種閃過一絲詫色,旋即笑道:「小小年紀,便有著這般修為,著實不凡,想當初千音還擔心你這孩子由於血脈駁雜的緣故,會擔不起這少主重任,如今看來,卻是多慮了,呵呵,若是我家那小的見了你這孩子,必然也是十分歡喜的。」
此言一出,牧連焯面色無不古怪,心道媳婦兒思緒怕是還停留在十多年前。
還你家那小的……
你家那小的如今都有了小小的,還用的找你這當娘的去引薦拉線。
牧連焯尷尬得腳趾直扣鞋底,半天說不出話來。
陵天蘇笑著應道:「其實我也好生歡喜子憂的。」
說完,他便明顯看到牧雅詩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她面色微微有些尷尬,好似明白了什麼,遲疑道:「你與子憂……」
陵天蘇笑容分外甜蜜,將一個聽話的晚輩表現得淋漓盡致:「我想儘快同子憂完婚。」
牧雅詩手抖:「此事不急……此事不急……婚姻之事,怎可兒戲。」
陵天蘇眯眼笑著,一一應下:「是,天蘇知曉了。」忽然,他話鋒一轉,低頭誠懇問道:「只是天蘇有一事不解,還望伯母能夠為小侄解惑一二。」
牧連焯心疼妻子,對於陵天蘇的問東問西,心中微微有些不滿。
可饒是不滿,畢竟牧雅詩是因他而獲救,也只好憋著一口悶氣不打斷了。
牧雅詩倒是脾氣溫和得緊,雖然眼底起了倦意,但還是柔聲道:「不知天蘇有何事不解的?」
陵天蘇並未迂迴,直言問道:「冰獄非常人能入之境,小侄十分好奇,當年伯母究竟是所犯何事,竟然引得老族長這般震怒,竟是絲毫迴轉餘地都不留,直接將您打入冰牢?」
似是早想到他會這般發問,牧雅詩平靜一笑,道:「當年老族無意之中,破開古神劍陣封印,放出了一個來自於冥界的東西。」
陵天蘇知曉那東西是什麼。
冥將鉛摩。
是當年神冥一戰之中,殘餘在人間被封印的冥族殘部。
牧雅詩繼續說道:「冥族善於蠱惑人心,誘人步入黑暗,老族長一心想要壯我北族,奈何,追溯五千年前,泱泱狐族分離為南北二族,可狐族主色圖騰僅有一枚,落入了覺醒了九尾血脈的南狐族長的命格之中,也就是天蘇你的娘親,陵千音。
有著主色圖騰的庇佑,南族狐妖的血脈、壽命都遠超於我北狐一族,南族上下,不論如何衰落,皆會受到九尾天狐的庇佑,而我北族,卻僅持有那次族圖騰,來誕孕下一代,天狐的庇佑無法恩澤北族的每一個人,自然也就誕生了生來沒有圖騰的天生殘缺者。
此事一直都是老族長的心魔,無人能解,從而被冥族鑽了空子,那隻冥族生物一直都想重獲自由,老族長也因他蠱惑,接受了冥種之力,心性大改,並且試圖解救那隻冥物。
我發現了此事,與老族長發生了爭執,曾偷偷加固封印,被他察覺,故而引他大怒,從而獲邢。」
陵天蘇道:「伯母大義,像冥族這等九幽冥無,若是自人間得意釋放,北疆上下,將盡數會成為冥族手中的傀儡,屆時人間大亂,縱然拾回主色圖騰,狐族也早已墮入了深淵之中。」
牧雅詩嘆息道:「我又如何不知這其中利害。」
陵天蘇笑了笑,道:「好在此事已經解決,倒也不必過於憂心,但天蘇還有一事當真是不明。」
雖然疑惑於陵天蘇口中的『此事已經解決』,但還為來得及多加詢問,便先聽得陵天蘇抬起手中的殘果,向她詢問道:「此乃聖山之上扶桑神樹的靈果,伯母當年為牧老族長所罰,無人能救,在關入冰獄之前便被打散了魂魄,何以……散去的魂魄會被護養在此果之中?又是何人幫助了伯母?」
一系列的問題,問得牧雅詩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此果是你母親留於我的,在我察覺冥族存在於我境之中時,我曾私信於你母親,他擔心我發生意外,提前部署,便將此果贈予了我,我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關鍵時候,救我一命。」
陵天蘇面色恍然,又是沉痛:「我母親……」
見他面露思念悲色,牧雅詩憐他自由失親,忙柔聲勸慰道:「莫要難過,如今我既已醒來,定然會為你尋回母親,讓你一家團圓的。」
陵天蘇誠懇地說了一聲謝謝,溫言一笑,道:「謝謝伯母,難得您還能夠這般記掛家母,只是……」他眼底笑容更深,表情更乖且純良:「按照伯母您的說法,在您入冰獄之前,曾與我母親通過信,何以您在被封印關押期間,還能夠知曉我與母親已經分離?」
轟隆!
一聲驚雷響!
撕裂了雪白的蒼穹世界,電光映澈天地,也照亮了陵天蘇的雙眸。
他的目光依然溫潤,神色依然甜蜜乖巧,是長輩們心中最好的少年良人。
平淡的話語被驚雷一襯,卻是莫名多出了幾分咄咄逼人之意。
一直隱忍不語的牧連焯深深皺起了眉頭:「你此話是何意?!」
紫電驚雷的光芒在牧雅詩雙眸之中一閃而逝,她的目光十分平靜,伸手壓住牧連焯青筋暴起的手背,朝著陵天蘇溫言一笑道:「我與你的娘親素來交好,她愛慕一名人類男子這件事,南北兩族皆知,但我是唯一一個提前知曉,你娘親有意要拋下整個氏族,去拾你父親魂魄,將他復活,因此,並不難猜出你與娘親分別多年這個事實。」
陵天蘇神情不變,態度依然乖巧溫和:「有勞伯母掛心了,只是這分別多年,伯母未免也有些過於肯定,我娘親至今也未曾回歸吧。」
牧雅詩一怔,旋即微笑道:「起死回生之術談何容易,區區十幾年間,不過是修行生涯的轉瞬之光,千音的確天賦過人,但我相信要想救回一名冥族刃下亡魂,想必是難於登天。」
對於這個解釋合情合理,陵天蘇得到解答,沒有在多問什麼:「伯母靈魂初穩複位,還需得多加休息,小侄便不再繼續打攪了。」
牧雅詩點頭道:「北族風光多綺麗,天蘇你自幼在南方長大,怕是未曾見過我北方風雪盛景,夫君你可遣幾名年輕的孩子,帶天蘇四下賞雪遊玩一番。」
牧連焯面上點頭應著,心中卻是無聲淚流。
還賞雪遊玩,咱們北族如今可算是人丁凋零,落敗無門了,這小子如何沒見過著風雪盛景,那冰窟雪峰都閑庭信步地上下來回了好幾番,本事好著呢。
陵天蘇出門離去時,正有一名狐族少女,以托盤盛端著一碗熱騰騰地湯藥而來,差點撞上陵天蘇。
她端著托盤的手似是害怕一抖,抬起眼眸,面色蒼白地看了陵天蘇一眼,輕抿唇角,眼底帶著深深的懼意與一絲好奇。
少女名喚牧菁雪,是北狐一族長老牧片風膝下之孫,排行為六,她知曉自己的爺爺是死在了眼前這位少年之手,就連族中一些參與當年南族一戰的兄弟姐妹,叔師之長,都在今日復仇血洗之中,被那金色的炎火焚燒殆盡。
所以對他,不可謂不畏不懼。
她從未想過,有哪一日,偌大的北境一族,竟然會在一名少年手中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