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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一年,很難

  陵天蘇道:「蒼憐兒覺得,我應當如何安置?」


  蒼憐沉吟了片刻,后道:「冰塊臉飛升荒界,聽說是荒域三十三重天中某位神主遺散的孩子,如今你回歸正位,倒也可以能夠與她一見。」


  陵天蘇往榻上一靠,眉眼間有著懨懨的倦意。


  金血的流失,讓他面容透著一股藏不住的憔悴蒼白,筋骨也在三叉戟的肆虐下隱隱陣痛。


  不過好在,還算能夠鎮壓。


  想起鳳凰,他唇角微翹,重傷也掩不住即將相見的好心情。


  「是真挺想鳳凰的,不過眼下卻不是時機。荒、神二界分割數百萬年,兩界之中交集一向不深,如今我與神界之間,卻是有數筆賬要與神界好生清算清算,在此之前,倒也沒有必要將鳳凰牽扯進來。」


  不用明說,蒼憐也清楚知曉,他口中這數筆賬之中,必然其中有一筆是因為她。


  心頭頓時甜絲絲的。


  妖尊大人朝著陵天蘇蹭了過去,將他身子放平,讓他側躺在自己柔軟的大腿上。


  陵天蘇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任由她擺布,乖乖枕著她香軟的大腿。


  長生殿內氣氛逐漸溫和安寧。


  兩人陷入了默契的短暫平靜里。


  蒼憐手掌輕撫他冷涼浸汗的臉龐,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子深沉而寧遠,忽然出聲問道:「小妖兒,你在凡間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輕輕搭放在蒼憐腿間的手指輕顫了一下,然後微蜷捲起。


  陵天蘇緩緩閉上眼眸,他道:「蒼憐兒你還記得當年,你第一次成功從我這偷走了龍鱗與角的時候嗎?」


  蒼憐一怔,旋即說道:「記得,那時候我一直以為我的娘親是強大不敗的傳說,可是那次你回來,傷得好重,還不想讓別人瞧見,我這才鑽了空子,偷到了自己的龍鱗。」


  那是她在長生殿中漫長生涯中,第一次看到他受那般沉重的傷勢。


  虛弱得就連她接近都不曾查知。


  可即便如此,第二日,他仍是出現在了七瑤神女的宮殿之中,不顯分毫傷勢地將她給救了回去。


  雖然那時候嘴上強硬不想承認,可是蒼憐心中清楚,那個冷冷硬硬的魔頭娘親,內心實則比誰都要柔軟。


  正在她腿間的那個少年身子輕輕動了一下,青蛇少女也蜷在他腳邊床榻下,被殿內的熏爐焰香熏得打了一個噴嚏。


  陵天蘇道:「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在大荒混沌之地中鎮壓陰葵魔域時而受的戰傷,實則不然。」


  蒼憐聽說過陰葵這類兵魔種族,陰葵是大荒混沌戰場中,為古神與冥鬼之間長達數百萬年的戰爭與殺伐間,因戰損而被棄於荒場之中,為神冥二族戰亂后的遺軀鮮血所浸,長年汲取陰死之力,從而兵解化魔。


  數百萬年積壓的神冥道兵何其之多。


  這些兵解成魔的數量足以成為一個浩瀚的魔軍國度。


  曾一度成為威脅七界的存在。


  大荒混沌之地為七界絕危之地,縱然是神尊只身前往其中,都有著隕落重傷之危。


  討伐如此龐大難滅的兵魔種族,無疑是一件吃力不討好、且極為漫長辛苦的事情。


  遠赴大荒混沌絕境之地,極有可能會讓自己的氏族勢力被消耗其中,且難以征伐鎮壓從而獲得軍功。


  如此,便成了一個燙手的差事,無人敢接。


  當年,唯有帝子親旨,願以獨身前往討伐,無需一兵一卒,但唯一的條件卻是,需要神帝恩准予下十年之期,他當以覆滅混沌兵魔一族。


  神帝應允。


  而蒼憐也是十年間獨居於長生殿中。


  那時候的帝子,帶走了窗台上的那株海棠花。


  蒼憐一直覺得,她的娘親是一個言出必行之人,果不其然,十年後,大荒混沌之域,滌清兵魔之亂,十萬里長疆荒土,不復魔影之息。


  可是無祁邪,也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落得一身沉痾傷勢。


  旁人或許不知,但居住於長生殿的蒼憐卻十分清楚,他一人時分,日日咳血不止,夜夜夢魘盜汗,足足修養了百年時光,才足以將這一身傷勢修養好。


  讓蒼憐尤為欽佩的是,這百年間,他竟愣是沒叫外人瞧出來他丁點異樣。


  仙朝大殿日日有參,清剿四海六界浩亂亦是勤勤參與,可諸神之中,卻無一知曉,夜晚無人時分,他痛苦的模樣。


  長時間的耳語目染,蒼憐也學得了他那般隱忍不說的性子,後來成為一代妖尊女王,不論是征戰蠻荒時,還是平息妖域爭亂時,她那時的身姿,都與無祁邪有著三分神似。


  如此,靈、妖二界中的人,如何能夠不敬畏這位女君妖尊,這般狠絕殺伐的手段,自是人人敬而遠之,卻是不知蒼憐執劍時是霸氣無雙,放下劍時卻是憨憨笨笨。


  聽到陵天蘇這般發問,蒼憐溫柔一笑,手指撩動著他的臉龐,語氣無不帶著自豪:「實則不然?就知道我家小妖兒厲害,兵魔一族,又怎能將小妖兒傷成這般,我猜想,定是神族裡的某些腌臢貨色背後使刀子,這才害了小妖兒,不過那會兒小妖兒身為神界帝子,掌下天兵道軍有十萬,隨便帶領個三四萬的領陣而戰,也不至於被小人所害。」


  聽著蒼憐這連誇帶哄的語調,陵天蘇輕笑了兩聲,雙眸卻仍是安靜溫順地閉著,聲音悠然地飄來:「你都說了那是一群小人了,如何能夠傷了你家小妖兒,區區兵魔一族,何須動用我那十萬天兵道軍的力量。」


  他的語氣很淡,那是屬於帝子無祁邪的音調:「當年的兵魔一族,諸神皆懼,唯恐自身根基勢力虧損在了其中,無人敢伐,這才導致了兵魔的盛名之威,我知曉,討伐大荒混沌之地,並非難事,我真正的目的,是那一年的時間。」


  蒼憐腦子驀然一亂,很不能理解。


  她知曉,染了神冥二族死亡鮮血遺軀的兵刃化魔,是一種全然未知的魔靈,縱然神尊都忌憚的存在,

  絕然沒有他口中說得這般淡然好滅。


  可他的這份淡然,根本不似裝出來的。


  蒼憐不敢想象,當年的帝子究竟是強大到了何種地步。


  她忽然後怕出一身冷汗,想著昨夜還將小妖兒狠狠欺負了一番害他軟軟地求饒失了面子,昨夜一時嘚瑟,忘記了小妖兒原來是那叱吒七界的偉聖人物。


  如今看著暫且「打」不過她,可蒼憐卻知曉,小妖兒修行的時日不過十幾載,這想爬回巔峰全勝時期,在來反狠地將她壓榨回來,那可怎地得了。


  妖尊手指心虛地從他臉上收了回來,大著舌頭道:「一……一年時間?什麼意思?」


  陵天蘇感覺到了她的心緒,笑了笑,翻身抱住她的腰:「誅伐兵魔,我用了不過兩個月時間,便已屠盡,餘下還有十個月時間,是我想要的自由。」


  蒼憐只覺得自己腦子快不夠用了:「自由?你當是可是眾生之上的尊貴帝子,何人敢拘你自由。」


  陵天蘇靜默了良久,沒有答話,他面頰頸間的汗水越來越多,蒼憐不由將他抱緊了幾分,只聽他嗓音緩緩,帶著幾分澀然:「眾生之上的帝子,蒼憐兒覺得可是威風?可我覺得,當年的我就是被眾人諸神捧上了那個孤高無人的王座之上,卻也被囚籠於此。」


  「父帝與母君恩愛綿澤,卻始終只有我一個孩子,母君當年生我之時並不順利,聽說我早已止了呼吸,生下來的時候,身子都冷了,母君為了救護我,將一身半數神力渡入我體內,耗盡體內神靈血晶為他成繭,蘊養千年,為我重溫神魂,這才得以保全我的性命。


  天降大任,世人諸神都是我是天選的帝儲之君,受了母君一半的神力,我的生命不再是只予我一人,母君因我而神體受損,本該是漫長無期的壽元近乎枯朽,卻終日不得不困與暮雪宮中,受那寒封之苦,才得以身軀不被光陰腐蝕。


  父帝說,我背負眾生而活,須得按照眾生的意願活著,不可辜負母君為我付出的犧牲,亦不可辜負眾生的期望,成為所有人心中完美無缺的帝子。


  修天帝獨寡道,避世而求清,我比不得一般人,在接受眾生膜拜信仰之前,我若不將此生奉獻於神道修行之上,便是對不住我的母君。」


  窗外星火燎天,自星河之中飄飛縈繞,彷彿在無聲敘述著往事的徒然蒼白。


  蒼憐一時默然,指尖被他頰邊冷汗打濕,聽著他平靜地訴說著往事,她胸口下,是鎮不住的心疼。


  她的聲音變得極為輕緩:「所以,小妖兒幼時,是在父母嚴厲看管下長大的嗎?」


  倒也怪不得當年,他性子冷僻成了那般模樣。


  不論是帝位,還是那孤高的王座,都是那所謂的眾生,強行塞給當年那個懵懂的孩子啊。


  帝子並非生來強大,無懈可擊,他也有初生孱弱的時候。


  世人只知帝子驚艷歲月,卻不知當年尚未冠以帝子之名的那個孩子,只是一個連生命都不能自己掌控的孱弱稚子。


  神垕為上位尊神,為保孩子,一半神力當以能夠將他保全,可稚子神軀,在藏含神垕一半神力的身體,又該日夜飽受怎樣的痛苦與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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