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那年洞湖
即墨蛛陰張開的兩隻手臂無力頹廢垂著,即墨蛛陰眼珠子停止轉動,變成一雙空洞的眸子。
「小皇叔!」即墨蘭澤一聲驚呼,顧不得自己體內紊亂難定的氣血涌動,衝到即墨蛛陰面前,扶住他冰冷的肩膀,用力搖晃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從未出想過的狀況。
即墨蘭澤剛一板起即墨蛛陰冰冷的身體,額前兩縷遮掩面容的碎發被風揚起,空洞的眼球之中再度擠出四顆眼瞳,在眼白中擴散收縮。
即墨蘭澤面色大變,被這樣一雙詭異的眼睛盯住,頓時深處一種靈魂被攝住的錯覺。
冷汗一點點的沁濕背衫。
即墨蘭澤反應不可謂不快,在他那僵硬眼珠子轉動的一瞬間里,她閃電般撤手逃離。
白靴點雪,身體化作疾影而飛速後撤。
就當她即將離開即墨蛛陰危險的氣場範圍,後背猝不及防被轟中一掌,身後傳來牧片風陰冷的笑聲。
原來在即墨蛛陰失控瞬間,束縛他的蛛網已然消失。
即墨蘭澤喉嚨湧上一股腥甜之意,還來不起將喉中鮮血吐出,整個人又被拍了回去。
即墨蛛陰歪著腦袋,僵硬的伸出手掌,速度卻是絕然不慢的扼住她的脖子。
這下莫說吐血了,連呼吸都已是不能。
即墨蘭澤整個人被提起,雙腿懸空,眼皮上翻,口中不斷有血沫吐出,那手掌彷彿有一種可怕的力量,操控著她體內的陰體運轉軌跡。
竟然調動不得半分力量。
她就像是一隻孱弱的幼貓,隨時都有可能被捏死。
「呃……呃……是我……我是蘭澤啊,皇叔……」她艱難地發出了瀕死的聲音。
牧連焯喃喃道:「這是什麼回事?為什麼他身上會流露出方才那個黑水妖魔的氣息,甚至濃郁度增強了十倍不止?!」
頸骨被捏得咯吱作響的聲音十分刺耳。
即墨蘭澤命懸一線。
牧片風舔了舔虎口的血傷,猶如一隻舔舐鮮血的惡魔。
他身體被切開的血肉翻湧出黑霧,然後癒合:「這算得上是一個意外之喜了吧,即墨蛛陰狂妄自大,我倒是沒有想到傳言果然是真,他竟然連自己的同族都吞噬。」
「同……族……」即墨蘭澤被緊扼而充血赤紅的眼眸溢出兩行血淚,分明已經到了瀕死之境,卻仍舊能夠散發出凜寒的殺機。
她忽然好似明白過來了什麼,雙手死死抓住脖頸上的那隻手掌,破碎的嗓音在風聲中斷斷續續:「皇叔……不要被……這種東西控制……」
「呵……」牧片風露出嘲弄的冷笑:「如今他的意識已經被策海陰魔所侵蝕,可不再是你的皇叔即墨蛛陰,今日誰也救不了你,乖乖獻上你的陰體,這便是你們今日侵犯我北疆該付出的代價!」
即墨蘭澤耳朵嗡嗡作響,已經將他的話聽不真切,眼中的血淚越來越多,自玉顏滑落,別有幾分凄美之意。
她無力喊著:「小皇……叔叔……」
猶如冰冷寒鐵死扼的手掌驟然一僵,竟是鬆了幾分力道。
他僵硬地腦袋偏向另一邊,那無數隻眼瞳擠湊在一起的眼珠子微微轉動,目光里混合著漠然、嗜血、以及一絲絲處於長輩憐愛的多重人格。
手掌鬆開。
即墨蘭澤跌落,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嗆咳出猩紅的鮮血,串串血珠灑落在潔白的雪地間,點點殷紅。
牧片風的表情逐漸難看。
雖然體內傷勢難穩,甚至在方才即墨蛛陰的氣息侵蝕下,傷勢愈發嚴重。
可是即墨蘭澤那張俊雅的玉容上顯露出了欣喜與慶幸之色,她擦去唇角的鮮血,剛一揚起臉來。
嗤!痴!痴!
三根漆黑極長的細刃從即墨蛛陰的掌心中激射而出,分別貫穿她的肩膀腹部與大腿。
極其殘忍的串釘在雪地之中。
即墨蘭澤欣喜的神色還僵硬在臉上,身體傳來的劇痛一起眼前人陌生的眼神,讓她靈魂劇痛。
身下血色蔓延成河,溫熱的鮮血被積雪凍結成血珊瑚一般的美麗晶體。
凄美,死亡,悲傷。
牧片風面上的陰鬱褪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即墨蛛陰歪著腦袋,發出空洞的語言:「肚子,餓了。」
即墨蘭澤聲線顫抖破裂:「小皇叔叔,我們為……自己子民復仇而來,敵人……還沒有倒下,我們不……可以……敗在這裡……」
「肚子,餓了。」他好像只會這機械的一句話。
「小皇叔叔……你說過的……你不願傷害同胞……你也想守護……自己的血親……」
「為什麼,吃不了你。」他空洞的嗓音逐漸危險不耐。
「小皇叔叔……」她的目光逐漸滾燙,因為有鮮血滾燙從她眼中流出,容顏凄美絕望。
「你,好,吵。」最後空洞冰冷的三個字,好像決定了她的命運。
即墨蛛陰的意識已經全然消失,不知是被身體里吃下的怪物所反噬,還是壓制。
這個披著縫合軀殼的怪物因為飢餓,面容逐漸猙獰起來,手掌控住那三根黑刃,開始瘋狂在她體內來回抽插。
「啊啊啊啊!!」即墨蘭澤再也看不清眼前景物,視線被一片猩紅所代替。
鮮血飛濺在即墨蛛陰的臉上,至親的鮮血非但沒能減少他的戮意,反而激起了他飢餓的狂怒。
他的動作愈發激烈,似是恨不得將她身體切開。
即墨蘭澤痛苦哀嚎,傷口已是血肉模糊,但也抵不過親人利刃入體那種心靈上的肝腸寸斷。
「夠了!」牧連焯看不下去了:「此女是個人物,可殺不可辱。」
「呵呵,小侄兒著什麼急,我可沒有那種辱殺女子的變態嗜好,只不過你也無需將這種陰剎人當成女子看待,她在死之前所遭遇的痛苦與絕望越深,靈魂也就越甘醇。」他輕撫虎口上的印記。
這樣一來,他的策海妖魔,便能夠更加強大。
就在這時,天空中的飄雪不知何時停散。
幕後便是夜落深深時。
驚雷乍響!天空撕裂!
如山柱般粗細的幽藍雷電,從天而降,直直劈中即墨蛛陰的身體。
黑夜長海被雷光所照亮,雷晝光亮之中,出現了三道人影。
空氣中,似有青羽飄飛。
即墨蘭澤聽到雷音的那一瞬,身體的折磨也已然停下,虛弱地趴伏在
雪地間,藍衫衣袖被雪中鮮血所沁濕紅染。
一枚青羽輕若無物般的落在了她的鼻尖之上,一抹淡淡的葯香盈溢在她的氣息之間。
這股清悠葯香氣味陌生,卻似包含了一種極為尊貴不凡的味道。
像是九天神宮裡流傳下來的古老神秘的熏香。
輕輕細嗅,身體間痛苦撕裂的傷口似是隱隱癢麻,帶著絲絲酥意。
她虛弱睜開眼睛,清澈的黑眸前飛揚幾縷銀色的髮絲,在黑暗夜晚的金袍下,彷彿發亮的神秘碎銀。
她的視線被鮮血模糊,只能夠看清眼前一個欣長的影子撐著一把傘,緩緩走到她的面前,然後蹲下。
冰冷的臉頰忽然被一隻溫熱微濕的手掌所觸即,面頰上的鮮血被細細擦拭。
那手掌指尖似盛著什麼清涼的液滴,在她眼角輕輕抹過,那液滴就滲入至他的眼瞳之中,洗去了血污。
眼前視線頓時清明。
即墨蘭澤愣住。
那是一張她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臉。
沙海樓下,洞湖假山。
那一年,眼前這名少年亦是這般以俯視的角度拿眼將她輕看。
那灼熱的體溫,冷酷的侵略,雖然只是臨門一腳的踏入禁地,卻也在她尊貴高潔的皇女之名上,烙印下了不可洗去的余污屈辱。
光是迎上這少年打探的目光,她半邊身子都麻了。
一想到方才自己的臉頰還被他如此輕柔撫摸,即墨蘭澤的身體就開始微微發抖。
陵天蘇皺了皺眉,按住她的肩膀:「再抖,傷口裂得更快。」
即墨蘭澤低頭看了一眼肩膀上的那隻手掌,呼吸紊亂了幾分,先是很有禮貌的致謝:「感謝相救。」
陵天蘇道:「不客氣。」他要救的是這殼子。
雖然當他趕來的時候都已經開了三個血洞了……
致謝完,即墨蘭澤又磨了磨要:「恩歸恩,怨歸怨!當年你對我做出如此卑鄙無恥之事,休想攜恩讓我忘懷。」
陵天蘇忽然感受到了兩道富含殺氣的眼神。
他連忙挺直腰,正容道:「七皇女閣下可莫要信口雌黃,當年事我也是迫於無奈,其中種種原因想必也不用我來多說,只不過,我可從未占你身子,你可莫要一副怨婦神色。」
即墨蘭澤被此人的無恥差點氣得吐血暈過去,該摸摸戳戳的事情都做了,半個身子都拱過來了,還讓她莫要一副怨婦姿態。
她想咬人!
陵天蘇無視她那殺人的目光,取出三顆煉製好的氣血靈丹,放入她的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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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同她過多交流,而是撐傘將視線往牧片風方向看去,他勾唇一笑:「這是知道你們家姑爺回來了,隨意特意到此來迎接我的嗎?二叔公。」
這一聲二叔公,喚得別樣諷刺冰冷。
牧連焯面色蒼白,看著少年身後的白衣少女,乾裂的嘴唇嗡嗡起伏:「子憂……」
長海起風,微潮起著一縷腥。
駱輕衣白氅在北疆風雪之中長舞,立於墨黑長海之畔,清冷淡漠的眸看著濁淵難以窺視的深海,瞳內深處隱約有著兩簇銀白火蓮在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