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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是她!

  紙錢灑得滿院都是,時而有人哭得都生生暈厥過去。


  但是無一人,敢近寒屍五尺之內。


  唯有這個不留一滴眼淚的小姑娘,面上不見悲傷,卻緊隨而入。


  「你就不怕感染?」陵天蘇問道。


  容秀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從來不覺得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陵天蘇點了點頭,也沒再說話,伸手掀開蓋在容房伸手的白布,白布之下,是一對頭顱。


  原本屬於他自己的那顆頭顱已經乾癟化膿,屍蟲翻拱。


  寒冬五日,便生出這麼多的屍蟲,這是一件極為反常的顯現。


  自脖頸出延伸出來的第二顆赤鬼頭顱也腐朽了大半,已經看不清具體的輪廓,空氣中彌散而出的不祥氣息,則是從赤鬼巨口之中噴吐而出。


  屍身已寒,那顆腐朽大半的頭顱鬼口都化膿腐蝕,裂開的嘴卻還在一張一合,宛若在吟唱著詭異難解的詛咒。


  飄落的雪羽落在他的銀髮白衣間,點塵不驚,一雙幽深晦暗的眸色深邃沉靜,似含某種隱隱危險的火焰。


  容秀看到金聖陣光中的俊美少年薄唇無聲微啟,似是在低數著什麼。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落在赤鬼頭顱上的那張猙獰獠牙巨口之上,容秀眼眸陡然一縮,面色愈發蒼白似雪。


  她震愕僵住,從未見過如此可怕詭異的一幕。


  赤鬼生口,獠牙如鋸,上下參差,最詭異的是,赤鬼之口非是生於鼻子下方,而是生於額頭之上。


  寬大的額頭被一道開裂鮮紅的巨口劈分兩半,她終於知曉世子在無聲低數什麼了。


  是巨口之中的獠牙數量。


  竟是整整三十六顆,上下腐爛的嘴唇分別藏有一十八顆,每一顆獠牙利齒森然如狼牙,縱然頭顱腐朽大半,那獠牙依舊環繞這邪惡的血氣與詛咒之力。


  陵天蘇忽然伸手,捏住一顆獠牙。


  指間用力扳下。


  咔的一聲脆響后,赤鬼頭顱頓時猙獰大睜眼眸,口中發出無不凄厲的嘶吼之音。


  四名高僧亦是同時睜眼,法陣在詛咒的聲浪中幾乎快要維持不住,金色的半圓光圈在激烈扭曲動蕩。


  誦經的聲音變得愈發急促不穩。


  陵天蘇眸光幽沉道:「好吵。」


  一簇鮮明的金色火光自赤鬼口中盛開成龍,灼亮的光似是在轉瞬之間奪去了萬里雪羽的美麗色彩。


  火勢成災,一發不可收拾,將脖頸處延伸而出的鬼頭燃裂,噼啪嘶吼聲不斷劃破長空。


  三十六顆獠牙如鐵水一般熔化,邪惡的氣息在濃烈的屍臭中逐漸彌散消失。


  陵天蘇目光無情地看著消失的赤鬼頭顱中那一道金色火龍,細細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獠牙,才興緻闌珊地將手中最後一枚獠牙拋入火光之中。


  火龍一口吞下,最後一抹邪鬼氣息也消散殆盡。


  四名高僧壓力驟輕,目光欽佩地看著陣光中的少年,念了一聲佛號,然後頌念歸魂咒,超度往生。


  陵天蘇低笑一聲,似是自言自語道:「雖說不知是何人在背

  后操控棋盤,不過時隔六十五年了,終於耐不住了。這一次……你想要的又是什麼呢?」


  容秀將白布重新遮掩屍身,目光不解的看著陵天蘇。


  「不知容小姐記不記得六十多年前,堯國的那場疫病?」陵天蘇竟是主動對她發問道。


  容秀十分聰慧,點了點頭,道:「記得,史書記載,那一年雙頭疫,脖生赤鬼頭顱,獠牙為四數,但凡被其發病癲狂者以其牙所咬,便會感染此疫。


  可是父親他卻生了整整三十六顆獠牙,且方才入門時,家中四郎脖子上有明顯咬傷包紮的痕迹,可是他面色如常,並未發病。」


  如此便可推演出來,幕後者發布此毒,並非是抱著與屍瘟毒一樣的目的,散播疫症遍布九州。


  而且當下這雙頭疫,明顯與當年情況大不相一。


  那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何以兩個月時間,發病者不過十人。


  容秀忽然開口說道:「為何父親會發此病?為何……會是他?」


  為何會是他?

  並非惆悵感傷發言,而是真正疑惑自言發問。


  陵天蘇眉頭一跳,好似捕捉到了某一點。


  眉心裂成一線,昊天天眼開啟。


  金色光輝輕掃之下,陵天蘇面上神色愈發濃重,幽藍似海的眸子釀出一抹深沉的殺意。


  「有意思,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豎痕緩緩合目,陵天蘇收回視線,負手離開陣光以外。


  容家小姐一隻捏住他的衣角不放,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陵天蘇正欲抽回自己的衣角,院內一角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一名婦人,指著容秀的鼻子,尖酸刻薄之語接憧而來。


  「你個沒良心的小野種賤貨!跟你娘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老爺都走了五日了,給你寫了那麼多書信,你今日才來!怎麼?你這是急著要走,連靈都不守了?」


  容秀面色微倦:「後娘從前日日夜夜盼著我離府,今日我要走,怎麼反倒還攔著?」


  陵天蘇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不願在此浪費時間,側眸看了容秀一眼,淡淡道:「鬆手。」


  聽到世子殿下開口,那名婦人面色明顯忌憚,囂張的火焰也散去幾分,只是目光兇狠的瞪著容秀。


  想來,此女在這個家過得亦是十分辛苦。


  容房尚且在世的時候,尚且能夠護她一二,如今走得突然,想必是這婦人一家獨大,若她留下,想必日子也難有容身之地。


  可是,這與他又有什麼關係。


  世上苦命之人太多,他總不能一一接進王府之中去吧。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角,道:「既然容小姐歸家,那便好生在家休息吧?邪鬼之氣已除,容家會十分安全。」


  被推開的容秀不顧家裡人輕視嘲弄的目光,又跟了上來,這次倒是沒繼續拉扯他的衣服,只是湊到他的面前,攔住去路,說道:「我能夠幫助世子殿下?」


  陵天蘇眼眸微動,正欲說話,旁側人群之中忽然傳來一聲凄厲驚恐的大叫聲,打破雪色的沉靜。


  這一聲大叫著實起的突然,且凄厲,彷彿自夢魘中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嗓音都是破裂的。


  眾人尋聲望去。


  只見一個莫約十歲左右的孩童,穿著少爺的富態服飾,體態憨圓滾滾,鼻子下掛凍著鼻涕,肥胖的臉因為過度驚嚇而劇烈顫抖。


  他跌坐在雪地之中,一副嚇破膽的模樣哀嚎不止,口中念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語,一個勁往一個婦人身後躲。


  陵天蘇目光一放即回,一眼便看出這名孩童心智出了問題。


  「十三郎,哎喲喂,我的小祖宗,您鬧騰也要看看時辰好不好,這又是怎麼了?」孩童身前的婦人很顯然是他的乳娘,連哄帶抱的去扶那孩童。


  誰知那孩童渾身骨頭黏在地上似的,面上脖頸處汗入漿出,無神的眼瞳之中儘是無邊恐意,顫抖地伸出胡蘿蔔粗的手指指過去:「是她……是她殺了爹爹,就是她……」


  眾人奇異震撼的目光順著孩童的那根手指看去。


  陵天蘇長眸掠了身前女子一眼,面上神情沒有多大變化。


  在眾人齊齊注目的視線下,容秀看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亦是面容一怔,旋即笑道:「棋弟弟這是在說什麼胡話,我是你姐姐。」


  那孩童本就處於驚恐崩潰的邊緣狀態,她一張口,更是嚇得口中白沫都冒了出來:「姐姐……姐……就是姐姐!就是五姐姐殺了爹爹!」


  場間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


  容秀家中排名第五,五姐姐都出來了,自是不可能認錯。


  弒父之舉,有違天道人倫,不得不引起容家人的重視與認真。


  更重要的是,容房雖說是文官,卻也有凝魂境的修為,她一個弱質纖纖不懂修行的姑娘家,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他的?


  容房平日里素來疼愛這位五女兒,究竟是何等的血海深仇,讓她行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容家極小數知其內幕者,看向容秀懷疑的目光逐漸化作驚悚寒涼的肯定。


  一名老者度步而出,目光如電,射向容秀:「十三郎所言可是真的?!」


  容秀仍自怔楞,聽到這一聲厲喝,才恍然反應過來,她眼中並慌亂失措,眉間似含一抹輕悵,苦笑道:「我沒有殺爹爹。」


  「不管怎樣,先拿下在說。」容秀後娘面容厲色深濃,眼眸中含著怨毒的火焰。


  幾人聽令上前,氣勢壓人。


  「拿人之前,問過我了嗎?」陵天蘇朝著逼近的那幾人掠瞥一眼,在那幽藍眼瞳淡掃而過之下,幾人如墜冰淵,雙腿如灌鉛一般,再難前行半分。


  「方才你說是她殺了容房大人,你是何時看到案發過程,她又是如何殺死他的?」陵天蘇目光最後落定在那孩童身上,目光分明深如淵海。


  奇異的是,他的嗓音彷彿帶著某種神奇的力量,將驚恐躁動的孩童逐漸安撫平靜。


  不再是語無倫次,斷斷續續的吸氣哽咽道:「四……四天前的晚上,我……我看到……五姐姐……到這間院子來了,爹爹躺在那裡,沒有和尚給爹爹唱歌,也沒有金色的光,爹爹脖子上的頭再動,然後爹爹站起來了,五……五姐姐手中拿著刀,去砍爹爹……刀上有好多血,棋兒……不敢看……爹爹……爹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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