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 七爺的交待
程煜回到市政廳的時候，市政廳里已經幾乎沒人了。
走過來的時候，程煜就已經看到一群驚慌失措的男男女女從市政廳奔跑出來，然後四散而去。
程煜大致上已經知道了市政廳內對峙的結果。
顯然是七爺贏了。
如果是黎文士幹掉了七爺，哪怕黎文士本人都死了，那也是市政廳的勝利，市政廳里的其他工作人員沒必要慌慌張張的離開。
驚慌失措依舊免不了，但他們不用離開，因為沒有人會逼著他們離開，他們應該選擇原地不動，等待警察過來收拾殘局。
可七爺贏了就不同了。 同樣無論黎文士是死是活，七爺都不可能單憑一把槍一個人把市政廳里的所有人都幹掉。事實上即便七爺手下一個都沒死，那三十多號人湧入市政廳，也就
是選擇幹掉那些手裡有槍的頑抗分子而已，即便是護衛，只要扔下槍，七爺也不可能殺掉他們。
七爺要殺的僅有黎文士而已，非要多帶上一個，那也只是武方才。 因此七爺只要幹掉了黎文士，又或者是控制住了黎文士，他都會下令讓市政廳的其他工作人員離開，然後等待警察局長來見自己，再把這個消息通傳給老佛
爺。 事實證明，程煜猜測的一點兒都不錯，因為他剛剛走進市政廳的院門，就看到一樓大廳右邊的窗戶旁邊，七爺躲在黎文士的身後，手裡拿著槍指住黎文士的
腦袋，緊張兮兮的喊道：「你別過來，你跟我保持距離。」
對此，程煜搖了搖頭，他慢慢的放下了手裡裝有巴雷特的那個箱子。 「七爺，您也是江湖上打滾那麼多年的人，你還不明白，用槍指著別人的腦袋，看上去似乎很嚇人，但實際上對方如果存心反抗，只需要稍微偏一偏腦袋，你的槍口就會落空。黎市長或許不是你的對手，但現在咱倆之間的距離也就五六米，即便是隔著一扇窗戶，你真的確定黎市長猛地偏頭之後，我沒辦法在這個時間
里制服你？」
聽到這話，原本面如死灰的黎文士頓時有了點兒精神，他覺得，程煜這話分明就是說給他聽的。
在這裡，沒有人比黎文士更加了解程煜的能力。 他能在七爺手下狙擊手的嚴密監視下，不露痕迹的離開市政廳，然後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找到了那名狙擊手，並且開始射殺七爺的手下，幫黎文士拿回了主
動權。
雖然不明白程煜為何不幹脆也幹掉七爺，但哪怕沒看過程煜是如何撂翻阿峰及其四名手下的，卻也能想象的到，那過程絕不會太複雜。
因此黎文士聽到程煜這話，又豈能不覺得程煜是在暗示自己，只要自己一偏頭，程煜就會飛身進來，奪了七爺手裡的槍，再將七爺徹底制服。 於是乎，黎文士沖著程煜狠狠的眨了兩下眼睛，彷彿在用眨眼的動作倒數計時一般，然後，他猛地一低頭，七爺手裡的槍口果然落空了，甚至於，由於七爺
手裡的槍抵得太重，黎文士猛地一低頭，七爺的槍口都向前趔趄了一下。
七爺心裡陡然一驚，程煜這邊剛說完，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調整，沒想到黎文士這個傢伙倒是反應很機敏，立刻就執行了。
有一種如墜寒窟的感覺，見識過程煜身手的七爺，其實也相信程煜剛才所說的，他都能做到。
但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程煜並沒有動。
……
七爺率先做出了調整。 他再度抬起了槍口，這一次，他沒有抵在黎文士的腦袋上，而是抵在了他的後背上，不管程煜是否會發動進攻，至少黎文士躲不開了。這一槍，哪怕沒辦法
一槍斃命，也絕對能讓黎文士丟掉半條命。
而黎文士則是以為程煜沒反應過來，他甚至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太過於心急了，沒跟程煜打好配合。
因此當感覺到七爺將槍口抵住了自己的後背時，他甚至膽大到直接向著側面倒了下去，同時口中喊道：「鍾先生，請出手吧。」
七爺也沒提防黎文士現在居然是膽大包天，所以他手裡的槍還真是半點作用都沒發揮出來，槍口再度對準了空氣，黎文士已經倒在了他的腳邊。
可這一次，七爺並沒有覺得自己掉入了冰窟之中，相反，感覺到自己渾身發冷的，是黎文士。
因為，程煜又沒動。
第一次還可以說是程煜沒反應過來，這一次就沒有任何借口了——完全就只能是程煜自己不想動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的七爺，立刻重重的一腳踢向倒在地上的黎文士，皮鞋的尖，狠狠的砸在黎文士的鼻樑上。
黎文士一聲慘叫，雙手立刻捧住了面部，五指之間鮮血迸現。
「為什麼？！鍾先生！」黎文士在呼痛之餘，還不忘問問程煜。 程煜聳了聳肩膀，平靜的說：「我只是想告訴七爺，他把你擋在身前，用槍指著你的腦袋這件事，本身對我沒有任何威脅，而且我完全有能力在你稍稍配合一
點點的時刻把你也給救下來。但是有能力做，和必然會去做之間，卻並沒有任何必然的聯繫。」
七爺又是一腳，這一次，他踢得是黎文士的襠部。 可憐黎文士，半小時之前還是意氣風發覺得自己很快就要真的統治芒街的市長大人，現在卻疼得蜷縮成一個煮熟的蝦米，抱著自己襠里的小玩意兒，卻是碰
也不敢碰，揉也無法揉，那種入骨的疼痛，銷魂的不要不要的。
七爺此刻向後退了一步，望向程煜，他終於冷靜了下來，他問：「所以鍾先生的意思是想再跟老朽談談？」心懷忐忑。
「那倒也不能稱之為談吧，七爺，您應該明白，在您進入這個市政廳大院之前，我就能幹掉你。」
七爺緩緩的點了點頭，面色陰沉。
程煜又道：「而剛才黎市長兩番做派，我也都能幹掉你。」
七爺不想承認，但最終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甚至，我都不用來，我只需要報個警，警察局那邊現在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七爺大概也應該有數？」 七爺愣了愣，這他還真是沒想過，現在經程煜這麼一提醒，他知道，如果程煜就此拂袖而去，成為了孤家寡人的他，即便是有黎文士在手，警察局局長在請
示過老佛爺之後，大概率是會接到一個直接除掉以絕後患的命令的。
畢竟，這個警察局局長雖然不成器，可暫時替代一下七爺和黎文士的作用，還是能做到的。
在那之後，究竟是老四老五或者十三里的某個人上位，頂替七爺的位置，又或者是老佛爺空降一個人下來接盤，就是后話了。 但總而言之，七爺覺得自己此前還是想簡單了，老佛爺絕不會在黎文士死後再選擇跟自己這樣的喪家犬談判——至少，是不會跟手下已經沒有任何人馬，光
桿一條的七爺談判了。
一念及此，七爺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鍾先生，進來說話吧。」
程煜哈哈一笑，俯身又拎起那隻裝有巴雷特的箱子，邁步堂而皇之走進了市政廳大樓。
黎文士此刻已經面如土色，他看得出來，「鍾華」壓根兒不在乎他的死活，比起自己，七爺在他心中的地位似乎還稍微的重一些。
是以程煜進門之後，黎文士只是拼了命的把頭往褲襠里塞，不再試圖找程煜援救。
「說罷，鍾先生，留著老朽這條命，是還能為先生做些什麼呢？」
程煜放下手中箱子，大剌剌的拉過一張椅子當著七爺的面坐下，說道：「市政廳鬧這麼大的場面，七爺還是先打電話給警察局的人來收拾一下吧。」
七爺點點頭，拿起大廳里原本那個接待台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出去。
「黎文士在我手裡，事情結束了，鍾先生也在這裡，你派人過來收拾一下吧。」電話接通后，七爺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句，然後掛斷了電話。
程煜估計，對方就是警察局局長，那個人估計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上半句。 冷靜下來的七爺，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氣度，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其中包含的內容，卻已經足夠讓警察局局長了解全部的情況，並且知道接下去該怎
么辦了。
首先，黎文士在七爺手裡，這說明七爺最終勝了，但他並不打算趕盡殺絕，所以，需要警察局局長派人來收拾首尾。
其次，黎文士還沒死，那麼不管警察局局長站在哪邊，除非他打算把兩個人都殺了且能夠瞞天過海，否則，他就絕不敢讓手下的人輕舉妄動。 留著黎文士一條命，也正是這個作用。黎文士要是死了，警察局局長完全可以派人以緝拿要犯的名義進來把七爺幹掉，這事兒無論是明面上還是跟老佛爺那
邊的暗地裡，都算是不錯的交待。
但黎文士沒死，警察局局長就得掂量掂量，這件事該如何處置了。 第三，七爺表示事情結束了，這是他希望警察局局長轉告給老佛爺的話。七爺想告訴老佛爺，芒街發生的事情，只是他和黎文士之間的私人恩怨，他並沒有
跟老佛爺翻臉的意思，也就是希望還能繼續跟老佛爺共事的意思。 這一點，警察局局長定然如實稟報，他做不了主，而老佛爺此刻當務之急其實還是那批貨的事情，所以那句「鍾先生也在這裡」就成為了關鍵中的關鍵。只要
還沒下定決心放棄芒街這個地方，那麼老佛爺就必須替七爺擺平越南政府，並且至少暫時偃旗息鼓，跟七爺相安無事。
至於這批貨走完之後要不要翻臉，那就另當別論了。 總而言之，七爺短短的一句話里，蘊含的信息量著實有些驚人，想來那位警察局局長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主兒，否則，還真不一定能聽得明白七爺這句話里的
諸多彎彎繞。
很快，程煜就聽到外邊有很多輛車開進來的聲音，然後是雜亂的腳步，以及指揮者的聲音。
很顯然，這是警察局在辦事了，這裡的現場是必須首先收拾出來的。 看來，警察局局長是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