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深夜獨白
因為是始發站，因此進站的時間給的很充分，距離發車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的時候，程煜就已經坐在位置上，把座椅放平，並且找乘務員要了毯子蓋上了。
乘務員送來飲料和小食的時候，程煜聯繫上了杜小雨。
不管如何，倆人現在都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這又好幾天不聯繫了，那天從寶安離開其實也不算跟她打過招呼，人都走了才說的，程煜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表示一下關心。
十點多鐘，杜小雨顯然是沒睡的，看到程煜發去的消息，她回復了一個誇張的表情。
在杜小雨的敘述之中，程煜才知道，原來她正跟秦曼沅聊著天呢，而且話題剛好是程煜本人。
之前在素菜館的時候，程煜跟譚午廉開玩笑，說讓他要是今晚不能拿下徐婉婷就自己辭職吧，這讓他和徐婉婷之間原本融洽的氣氛頓時變得尷尬了起來。
其實如果程煜不說，這對曠男怨女倒是有很大機會真的就把工作從客廳談到卧室，然後從地上談到床上的。
可程煜這麼一說，無論是徐婉婷還是譚午廉，就好像被人戳中了心事，反倒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尤其是徐婉婷，一個女孩子家，哪怕並不介意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她和譚午廉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可被程煜這麼一攪和，譚午廉又本就是獃頭獃腦的模樣，徐婉婷就總有種如鯁在喉，覺得譚午廉是因為老闆的命令才打算留下來的樣子。
反正從程煜發完那個消息之後，倆人之間關於工作的話題就聊不下去了。
如果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男人，譚午廉在這種時候，無論是乾脆大大方方將徐婉婷摟進懷裡，讓徐婉婷在一種半推半就的節奏中走進新時代，還是直接起身表示意境被某無良老闆完全破壞，強行發車只會讓他覺得玷污了這份感情，直接告辭而去，其實都不失為正確的選擇。
總而言之，到了這個份上，要麼立刻發車，要麼棄車而逃，都行。
偏偏譚午廉啥也沒做，只是結結巴巴的試圖延續之前的話題，但屁股卻像是長在了沙發上，死都不挪一下。
這要是徐婉婷心裡不犯嘀咕，那才有鬼。
哪怕譚午廉是個聊天的高手，那也行。
偏偏這廝除了工作，跟徐婉婷之間一直都是保持尬聊的狀態，現在心裡有了事，那就不是尬聊那麼簡單了，更像是一個笨手笨腳打翻了媽媽的花瓶的小孩子，正在支支吾吾想要用謊言掩飾一切的模樣。
徐婉婷都有心直接下逐客令了。
但畢竟，她對譚午廉真的很有感覺，她怕自己要是這會兒下了逐客令，譚午廉會再也不敢試圖停進她這個停車位。
苦惱之餘，徐婉婷只能求助秦曼沅。
無非是控訴曼姐你交的什麼鬼朋友啊，幫不上忙沒關係，拆台拆到這種份上的，也真是絕無僅有了。
秦曼沅相對比較擅長面對這樣的場面。
倒不是說她經常處理這樣的場面，而是總有些類似的場景會發生在她身上。
狀態都是一個男人支支吾吾尬聊不肯離開，但原因不盡相同。
而秦曼沅的選擇，也都是乾淨利落，無論對方是否是她有好感的男子，只要兩人並不是在一種自然而然的境況之下逐漸曖昧升溫最終倒車入庫，她都會毫不猶豫的表示自己累了，讓那個男人麻溜兒滾蛋。
這事兒說起來，薛長運就干過這樣的事兒。
最初的時候，他其實挺感覺自我良好的，總覺得他追求秦曼沅，應該不會碰釘子。
是以在耗費了一整晚煞費苦心自以為將男性魅力散發到極致之後，他在把秦曼沅送到樓下的時候，甚至連問都沒問，就直接下車跟著秦曼沅上了樓。
秦曼沅當時倒是沒在意，不得不說這個女人有時候也挺神經大條的，可等薛長運在她家跟她喝完了一瓶紅酒，仍舊支支吾吾不肯離開的時候，她直接把薛長運趕了出去。
這事兒她曾經跟杜小雨說起過。
她說，當時要是老薛能爺們兒一些，直接生撲，我可能也就從了。
不是談婚論嫁彼此作為歸宿的那種從了，而是簡簡單單讓老薛發一次車的那種從了。
畢竟都是江湖兒女，有時候沒必要那麼拘泥，男女之間那點子事，又不是說停個車就必須買下車庫的那種年代了。
可薛長運的表現不夠爺們兒，於是這就成了他心中很長時間的痛，並且也不知道要痛到哪一年去。
除了薛長運，還有不少男人都有過類似的經驗，相比起來，薛長運的待遇還算是不錯的。
有些男人，根本就是被秦曼沅直接拎著脖頸子踢出去的。
所以，在處理類似事件的時候，秦曼沅無疑比徐婉婷有經驗的多。
於是乎，秦曼沅在看完徐婉婷給自己發的始末之後，問了一句：今晚如果強行發車，你覺得他能迎風尿三丈么？
徐婉婷的回答是：尿你妹啊！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是交的什麼朋友，簡直生無可戀，秦曼沅和程煜能成為朋友不是沒有道理的。
好在秦曼沅緊接著回復：沒準備氮氣加速還叫個什麼極品飛車？
嗯，話是糙了點兒，內涵也深了點兒，但不得不說，很有道理。
所以，徐婉婷當即問譚午廉，這麼晚了你還不回酒店是等著我給你做早飯么？
譚午廉雖然木訥了點兒，但是吃早飯這種梗還是了解的，當即落荒而逃。
然後秦曼沅就把這事兒說給了杜小雨聽，她也覺得程煜這事兒辦的有些不地道，太暴力了。
這種暴力的方式，對徐婉婷說其實沒什麼問題，但對譚午廉這種木頭疙瘩，只會讓人唉聲嘆氣。
杜小雨正笑得打滾呢，程煜的微信正好發了過來。
程煜也實在沒想到，自己隨意的一句調侃之語，竟然會給徐婉婷和譚午廉帶來這麼大的困擾。
平時這話，無論對身邊任何一個人說，其實都沒什麼問題。
甚至於程煜那句話，真正要說的對象並不是譚午廉，而是明知道徐婉婷能看見，故意給那隻合法蘿莉看的。
但譚午廉的處理方式，真的讓人瞠目結舌，他居然想賴在徐婉婷家不走，難道這傢伙是想讓徐婉婷主動坐到駕駛室里去么？
被杜小雨好好的調戲了幾句，程煜給譚午廉打了個電話。
「程少，對不起，我沒能完成任務。」
譚午廉接了電話之後的第一句，竟然是這個。
「大哥，你真是我親大哥，這是個任務么？你是不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徐婉婷對你有好感，願意跟你發展一下？」
譚午廉尷尬的說：「其實也看得出來。」
「那你對徐婉婷有什麼想法？」
「我覺得她特別好。」
「你大爺啊！既然特別好，剛才你為啥不直接把她抱進懷裡。親嘴你總會吧？」
譚午廉遲疑了一下，說：「啊？那豈不是成了強……？」
「強你妹啊！你們這叫天雷勾動地火，你情我願的事情，是強么？難不成，你打算等徐婉婷主動叫你進卧室么？」
譚午廉沉默了。
「人家給出了足夠多的暗示，有時候，麻煩你作為一個男人，稍微主動點。
嗯，剛才我沒有考慮清楚情況，主要是實在沒想到你這個榆木疙瘩能蠢到這份上，那條微信給你們造成了一些困擾。
我很抱歉。但是，如果你也願意跟徐婉婷嘗試著交往，那就拜託你正常一點兒。
你特么以為你還是十三歲小學剛畢業，跟女孩子傳紙條那個階段呢？」
「可我還沒想好這麼快就要跟她發生關係啊……」最後那幾個字，譚午廉的聲音越來越小。
程煜無語，這種事，他還真是沒法兒教別人，也只能等譚午廉自己慢慢懂事了。
「而且，程少，我要是那麼性急，對女孩子不好的。我是想如果徐總真的對我也有感覺，我們可以先嘗試著約會，然後牽手，然後擁抱，再往後才能那什麼……」
程煜原本都不打算說下去了，聽到這話又來了火。
「那你覺得這整個過程需要多長時間？」
「怎麼也得約個幾次會，牽個幾次手……」
「你少跟我廢話，你就說，從約會到牽手到擁抱，最後到你說的那什麼，你覺得多長時間合適？」
「兩年？」譚午廉嘗試著問。
程煜簡直有種一口鹽汽水噴死這個貨算了的想法。
「好吧，你真是傳統標兵啊。可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倆情投意合，對方也不介意你省略掉中間一些步驟，直接那什麼，那你就麻溜兒的跟人家那什麼啊！港真，你剛才那番話，我還以為你打算把那什麼的時間留到新婚之夜呢！」
譚午廉格外認真的說：「那其實是最好的結果。」
程煜徹底放棄了，跟這麼個傢伙聊這種司機與車的話題，程煜承認是自己多慮了。
「那我是不是該祝福你們百年好合？」
「呃……如果我結婚的話，肯定是會希望有程少您的祝福的……不過，程少，您是不是在罵我？」
「我還以為你聽不出來呢！」
譚午廉沉默半晌，搞得程煜簡直都要以為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那……那……程少，我……我現在該不該回去找她？」
「找她幹嘛？告訴他你已經學會了開車，準備開啟你的飛馳人生了么？」
「嗯？這是什麼意思。」
「行了，你滾回酒店吧。記住，明兒就當沒有這件事，然後……沒有然後了，我幾乎已經能看到你們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還特么約會牽手擁抱，你還真以為你能在寶安待上兩年么？明兒，你就給我直接滾回你老家去。那個項目的事，前期鋪墊已經差不多，不需要你的參與了。」
「啊？」譚午廉的這聲啊里，充滿著各種不舍。
「徐婉婷過年也會回老家，還有沒有後續，就看你自己怎麼做了。明天，記住，給我滾回去！」說罷，程煜直接掛了電話。
氣咻咻的，程煜不斷的搖頭。
他也不明白，自己一個原本覺得無傷大雅的玩笑，怎麼就搞成了這副德行。
杜小雨又發來微信，問程煜，車是不是停在機場了。
程煜這才想起，對啊，他的車扔在機場了。
杜小雨又跟他說：「我找到你的備用鑰匙了，我安排了人去機場把你的車開回來。你還有多久到？待會兒我去接你吧？」
程煜趕忙回復消息：你別來接了，明兒你還得上班。我到了自己打個車回去就行了。
杜小雨沒堅持，程煜腦子裡轉著其他的事情，迷迷瞪瞪的，乘務員走到了他的身邊，低聲說：「程先生，馬上就要到吳東了，您準備一下，很快就能下車了。」
程煜點了點頭，坐起身來：「謝謝。」
乘務員笑了笑走開，程煜將毯子簡單疊放整齊，將座椅調整為初始狀態，換好自己的鞋，火車也恰到好處的緩緩停在了月台之上。
下了車，程煜打開手機，正準備叫車，一條微信的提示音響了起來。
「到站了？」
程煜一看，是杜小雨的微信，便急忙回復道：「嗯，到了。」
「直接來停車場，我在東停車場H。」
程煜一愣，心說杜小雨還是來了啊，於是一遍朝著停車場的方向疾行，一邊回復說：「這都一點了，你明天還得上班，何必來接我。」
「搞得誰好像還不是個董事長似的，我明早就不能不去公司？」
呃……
好像也的確是那麼回事。
到了停車場，見到杜小雨，程煜趕忙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這麼冷的天，辛苦你了。」
程煜搓著雙手，從北方回來，就會覺得南方的冬夜格外的寒冷。
杜小雨翻了個白眼，示意程煜系好安全帶，緩慢的發動車子，說：「不管怎麼說，咱倆也都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你這麼晚回來，車又不在手裡，我要是不來接你一下，回頭張姨肯定得跟我媽碎嘴子。」
程煜看了杜小雨一眼，嗯了一聲，沒再多說，視線望向前方。
想了想，程煜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想了個話題，開口道：「剛才在火車上，跟你聊完之後，我給小譚打了個電話。」
杜小雨撲哧一聲就樂了，說：「怎麼著，跟一個木頭開玩笑，結果對方無法理解，你這惱羞成怒去罵人了？」
程煜無奈的嘆了口氣，攤開雙手：「我是那種會惱羞成怒的人么？不過，跟他聊了幾句，還真是把我給氣得不輕。」
「哈哈，這又是什麼情況？」杜小雨饒有興趣的問。
程煜把之前跟譚午廉對話的內容，簡單的跟杜小雨複述了一遍，杜小雨笑得都快不行了。
「你小心著點兒，開車呢，別笑得跟個傻子似的。」方向晃了一下，程煜有點慌，趕忙叮囑杜小雨。
「哈哈哈，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傢伙，居然還問你是不是該回去？回去幹嗎？敲開門生撲么？哈哈哈，笑死我了。程煜，我跟你說，這笑話是我今年聽到最好聽的笑話。」
程煜撇了撇嘴，說：「嗯，再有幾天就該過年了，的確是很難聽到這麼好笑的笑話了。」
「哈哈哈，你還說你不會惱羞成怒，你最後叫他滾回老家去，不就是惱羞成怒了么？」
「那是真的怒其不爭好不好？蠢成這樣，活該他單身。」
杜小雨只是笑個不停。
吳東南站離吳東院子本就不遠，拐過一道小彎，杜小雨把車開進了小區大門。
門口的保安看到杜小雨和程煜，還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程煜也跟保安揮了揮手，等杜小雨停好車，倆人下來打開了自家小院的門。
聽到院子里有響動，張姨披著外套就走了出來，跟程煜打著招呼：「程少，您回來了。餓不餓？家裡還有湯，要不我熱一碗給您喝點兒？」
杜小雨在程煜身後，小聲說：「你看吧，我就知道張姨肯定是個合格的間諜。」
程煜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用了，張姨，辛苦你了，這麼晚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早晨不用管我倆，估計不到中午我倆都起不來。今天這麼晚你也還沒睡，明天多睡會兒。」
張姨答應了一聲，鑽回了自己的小屋。
程煜和杜小雨對視一眼，眼睛里都是笑意，倆人並肩走進了屬於他倆的卧室。
「你洗洗吧，我之前洗過了，就直接睡了。」
杜小雨喊了一聲，翻身上床，然後說：「哎喲，可真是累死我了。」
程煜走進洗手間，關好門，放了熱水，好好的洗了把澡。
穿好睡衣，程煜直接從暗門鑽進了自己的太空艙，可沒等他把被褥這些準備好，就聽到杜小雨在外邊說話。
「你要是不太困的話，出來咱倆聊會兒吧？」
程煜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拒絕。
他當然明白，杜小雨跟他說這話包含了怎樣的意思。
「還真是挺累了，火車上也沒睡，腦子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工作。明兒一起吃晚飯，到時候再聊吧。」
堅持取出了被褥，鋪好之後，程煜爬上了床，熄滅了太空艙里的燈光。
外邊，杜小雨微微嘆了口氣，翻身把卧室的大燈關掉。
可是很長時間，杜小雨依舊無法入睡。
她獃獃的看著黑漆漆的屋子，眼神空洞，毫無靈性。
「你還說人家小譚，你自己不也是這個德行？
只不過，他是真有點兒傻，而你一直都是在裝傻。
都已經名義夫妻這麼長時間了，你真的對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么？
我已經很努力了，連剛才那種話都主動說出了口。
結果，居然被你拒絕了。
難不成非要我在外邊找個男人氣氣你？
算了，好像也好真沒有能看得上眼的男人。
程煜，你別再裝傻了好不好？
要不然，我是真的會換個人來喜歡的。
你不會真的對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吧？
要不然，我明天去找老吞問問吧，他似乎比較擅長開導別人。
但是，這樣的話題我怎麼跟別人說呢？
我？
我誰啊？
杜小雨啊！
我這麼颯的妞兒，怎麼居然會有被人拒絕的一天呢？
程煜，我現在很生氣你知道么？
你要是再這樣，我真的就要跑了。
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你也知道，馬上就要過年了。
過年，總要吃團年飯吧，我和你這樣不清不楚的，在你家吃團年飯一定會很彆扭吧？
到時候你那些姐姐妹妹的問我，我該怎麼回答？
程煜，我真的很不開心呢。
之前你去寶安，我還以為你是不放心我，結果你跟秦曼沅喝酒喝的那麼開心。
你不會是喜歡那種女人吧？
我看秦曼沅也不是什麼好人，她好像對你真有點兒意思。
不行，我不能讓秦曼沅有機可趁。
程煜……
你是我的……」
自顧自的嘟囔著，杜小雨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