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精緻和矯情
帶鹽體先生對於節目不節目的，其實興趣並不大。
但薛晴的同學告訴他，找他的人是程氏集團的太子爺，並且這個節目還有小章和木匠先生的參與，同時小章也加入到這檔節目的投資人的行列，他立刻就來了興趣。
無論是小章，還是程煜，都是國內最著名的富二代了。
小章不用說，這些年一直名聲在外，無論是他的遊戲戰隊，還是他和那些網紅傳出來的緋聞，都讓他處於輿論的風口浪尖之上。
平時談論起小章的時候，有人羨慕，有人不屑，但不管如何，只要有機會跟他相識，幾乎不會有人拒絕。
更何況，這是要跟小章合作啊。
而程煜，雖然之前一直沒什麼消息，但最近這半年來，至少在一定的階層之上，程煜的名氣其實遠超過他自己的想象。
在程煜回國之前，程廣年對於接班人的培養，一直都是許多人感到十分莫名的事情。
程廣年把自己的兩個侄子都放在了相當重要的崗位上，這給人一種好像他不打算讓自己的兒子接班，而打算將程氏集團交給自己兩個弟弟的兒子接班的感覺。
這一直以來都是某些階層人士之間熱衷的談資。
隨後程煜回國的消息隨著他和程頤的小小交鋒，而傳播開來。
程頤父子倆直接因為程煜的事情，被發配了出去，基本上再也無望回歸到程氏集團的核心管理層。
這件事由程煜而起，但程煜自問並沒有在其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他們父子倆被發配這件事，更多的是因為他們不懂得進退，逾越了程廣年心中的底線所致。
可在外界看來，並非如此，他們只會覺得程煜簡直春秋筆法，回國之後，舉重若輕的就把程氏集團里一直處於重要地位的程頤父子倆踢出了局，而後程默和程苒這對姐弟，也徹徹底底的安分下來。
大家其實明白，只要程廣年的態度不明確，程家遲早還會為繼承集團的事情出現重大分歧。
從程頤的事情當中來看，程廣年始終還是偏向於自己親兒子這邊的。但奇怪的是，程廣年並沒有在程煜回國后就讓他進集團鍛煉，更加沒有把他安排在任何重要的崗位上。
哪怕程煜一波三折的拿下了西溪地鐵項目，很多人也是將這當成程廣年和程煜父子不合的鐵證來看的。
畢竟，這麼重要的項目，程廣年肯定是希望由程氏集團來接手的，但程煜卻將其拱手送給了杜長風。
哪怕因此獲得了一些杜氏集團的股份，並且由此杜氏集團和程氏集團展開了合作，成立了前錦，程煜也成為前錦的股東之一，但卻讓「明眼人」更加確信，程廣年真的不想把自己打下的江山交給程煜。
否則，為什麼兩大集團合作的新公司，董事長是杜小雨，而CEO卻是來自於程廣年之前的助理徐東呢？
原本這個位置不是應該由程煜來坐鎮的么？
坊間有諸多疑問，甚至很多人猜測程煜其實並不是程廣年的親生兒子。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認為寧可竹曾經出過軌，而是他們懷疑程廣年沒有生育能力，程煜是他抱養的兒子。
當然，這些都只是一部分人的猜測，不管怎樣，程煜這個程氏集團太子爺的身份，誰也剝奪不了。
程煜如果只是一個酒囊飯袋二世祖倒也罷了，偏偏有心人觀察之下，程煜回國還不到一年的時間，業績卻是相當不凡的。
不談那個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西溪地鐵項目，很詭異的就從西溪薛家轉手給了他，單單僅從程煜的投資公司這一年來的成績，就足夠讓那些覺得他有可能是個酒囊飯袋的人大跌眼鏡。
哪怕是小章，他的投資公司成績也沒有這麼好，而小章從其父親那裡獲取的資源，顯然要遠遠大於程煜。
除掉那個程煜話語權其實不算太重的前錦，程煜自身的身家，在這一年不到的時間裡，也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心人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程煜回國后，做的每一筆投資，都是在賺錢的。
甚至沒有一個項目的利潤是會讓人不滿意的。
要說出手少也罷了，偏偏程煜出手其實挺多，他的公司在項目上幾乎是一個接著一個，而每一個帶來的利潤，甚至都會讓許多投資老手為之汗顏。
小章今天表現出對程煜超乎尋常的親近，這跟他是程廣年的兒子當然有關係，但更多的，卻是因為程煜自身做出來的成績。
可以說，程煜回國這不到一年的時間，所交出來的成績單，根本就是天才級別的水準。
這不禁讓人想起，程廣年縱橫商界二十年，最為人稱道之處就是他從商以來，幾乎從未有過決策上的失誤。
現在，程煜經歷商場的時間雖然還短，但已經有了程廣年的影子。
同樣無失誤的成績，總是會讓人覺得這對父子過於不可思議的。
是以，在普通老百姓那裡，程煜的名氣當然遠不如早已摸爬滾打，有罵名有美名的小章。
但在一定的圈子和階層之上，程煜的名氣也未必就比小章差多少。
這樣的兩個人，操作了一個可以說跟鬧著玩沒什麼區別的綜藝節目的項目，居然找到了自己，帶鹽體先生當然不會錯過這種跟他們倆結識的機會。
甚至有機會，帶鹽體先生也不介意出點錢，陪這二位少爺玩玩。
所以，當他得知想跟自己談談的人是這兩個人的時候，幾乎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下來。
原本下午有個會，會後是有個宴請的。
但是他讓助理重新做了安排，宴請將會由他的助理出席招待，而他自己，當然是要去跟程大少吃個晚飯。
讓薛晴的同學把自己的聯繫方式和晚飯的邀請傳遞出去之後，帶鹽體先生甚至處於一種焦躁的狀態中，一直在等待著程煜的回復。
程煜和小章開車到了雍王府，那邊有個素菜館，環境相當不錯。
這個素菜館，小章是股東之一。
雖說是個餐廳，但實際上也有會客和品茗的會所功能，尤其是過了飯點之後，本就是小章經常用來招待朋友的地方。
素菜館就在雍王府斜對面，原本是個兩進兩出的四合院，現在當然是直接推倒重建了。
但整體風格依舊是古色古香，哪怕面積本來就不大，也還是堅持打造了一個佔地超過整體面積一半的院子。
這種場所，小章來投資，當然不是為了從這裡賺錢。
哪怕生意火爆，一年能有多少收益？小章和其他股東都沒有把這點收益放在眼裡，他們要的，僅僅只是逼格而已。
小章本人，看似俗不可耐，但從小處於金錢食物鏈最頂端的他，又怎麼可能真的一點不懂風雅。
這間素菜館的院子，幾乎完全是按照他的思路打造的，他最喜歡這裡的，也就是這個院子。
時值隆冬，其實是不太適合在院子里坐著的，但小章為此顯然頗動了些腦筋。
院子里有一座小橋，橋下真的有活水流淌，不過此時，早已凍上了一層薄薄的冰。
小橋旁邊，是一處八角涼亭，亭中放著樹根茶台，以及幾張椅子。
帶著程煜進了院子，小章徑直朝著涼亭走去，一邊走一邊不滿意的說：「我之前不就來過電話么？怎麼到現在還沒安排好？」
身旁的經理趕忙陪著笑臉說：「剛才您來電話的時候，餐廳還有不少客人。您知道的，屏風這些都在倉庫，要搬過來必須穿過餐廳。客人還沒用完餐，我們就大動干戈不太好。不過您放心，現在餐廳里已經只剩下兩桌熟客了，我們也跟他們打好招呼。現在他們已經在往這搬東西了。」
小章依舊不滿的哼了一聲，帶著程煜走進了涼亭。
「先將就坐坐，五分鐘就能收拾好。」說罷，他看看那名經理，經理使勁兒點頭，意思是五分鐘肯定能好。
程煜也便坐了下來，小章順手將電陶爐打開，緩緩往鐵壺裡加著水。
身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程煜一看，是一群服務員以及廚師，抬著一大堆玻璃屏風，急急忙忙走了過來。
就在鐵壺燒水的漫長等待時間之中，程煜眼睜睜的看著這些餐廳工作人員，用那些玻璃屏風將涼亭圍了起來。
上方和亭檐還是留下了少許的空間，並沒能完全擋死，但即便如此，程煜也頓時感覺到暖和不少，畢竟，帝都的北風，吹在身上那可真是如刀一般入骨。
這顯然是不夠的。
八根細長的柱狀物體，也被搬了過來，放置在八角亭的八個角上，也剛好是那些玻璃屏風的連接處，基本上無礙視線，程煜依舊可以透過那些屏風欣賞到院子里的景象。
就聽得耳旁傳來砰砰幾聲輕響，程煜眼前，小章身後的柱狀物體猛然噴出火舌，在玻璃罩子里垂直向上，程煜幾乎能夠感覺到隨著這些圓柱體里全都升騰起火苗，亭子里的溫度開始急劇的攀升，就連他的毛孔似乎也瞬間張開來。
「嗯，終於暖和了。」小章站起身來，將身上厚厚的外套脫掉，扔在一旁的空椅子上。
程煜也感覺到亭子里的溫度很高了，有樣學樣脫掉外套。
亭子里的溫度，隨著這八根圓柱體的燃燒，以及頂部空隙熱氣的逸散，逐漸達到了一個平衡。
大概保持在十七八度的樣子，不再升高，卻也絕不會輕易降低。
鐵壺裡的水終於燒開，小章一邊拿起抹布搭在壺把之上開始清洗茶具，一邊平淡的解釋：「這亭子的大小，和這些取暖器的效果，是找人專門設計的。
請了一個清華物理系的教授來做技術上的設計。
你別看這只是八個天然氣的爐子，實際上這裡邊都有電腦晶元的控制，以確保能用最短的時間使得亭內的溫度達到十八度，然後就只做保持，不再升溫。
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發明，但的確是花了不少心思。」
看得出來，對此，小章是頗有幾分得意的，只是故意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
程煜暗笑，說：「這設計有你一份吧？或者說設想是你提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
「如果不是你提出來的設想，那這玩意兒也沒什麼可得意的。其實就是個挺普通的設計，關鍵是之前很少會有人想到。」
小章也樂了：「你倒是實誠。
不過你說的也對，這玩意兒沒什麼可得意的，設計並不難，難的是很少會有人像我這麼浪費。
設計師想不到，是因為他們的思路是建立在儘可能節約能源的基礎上，而我根本不計成本，我追求的是舒適和好看。
你看，這樣坐在亭子里，就跟春暖花開的時候沒什麼分別。」
「我實誠是因為我不需要拍你馬屁啊。」程煜感慨道。
正說著，亭外有人輕呼一聲：「下雪了。」
程煜和小章都循聲望去，只見天空中，果然零零散散的，飄下幾片雪花。
「還挺大片的，看來很快會下大了。」
「下大了好啊，晚上賞著雪吃著飯喝著酒，這才叫美。」
小章泡好了茶，推給程煜一杯。
「對了，你跟帶鹽體說一下，晚上就我這兒吧，看著這雪，懶得跑出去了。」
程煜當然沒意見，打開手機，按照薛晴給的聯繫方式，添加了帶鹽體的微信。
微信很快通過了驗證，對方立刻發過來一條。
「您好，是程先生？」
程煜回復說：是我，戴先生你好。
寒暄完畢，程煜也就把小章的意思說了，當然不會說的那麼霸道，而是說現在外邊下雪了，眼看著雪花越來越大，他們倆在雍王府這兒，交通狀況又不是太好。如果在其他地方吃飯，怕堵在路上，是以就想讓帶鹽體直接來這家素菜館。
結果帶鹽體一看，回復說：章公子那家素菜館我知道的，我自己也跟客戶在那吃過好幾次飯。不過我這邊下午還有個會，會議結束后，我立刻過去。只是有點可惜，原本我想請二位去一家日料店，那是我跟一個日本朋友合作開的。
程煜笑了笑，被小章注意到他的表情，問道：「笑什麼呢？看來這位戴先生還挺幽默？」
程煜搖搖頭說：「那倒不是，只是他好像特意打聽過，知道我比較喜歡吃日料，所以雖然答應了來你這兒，但還是提了一句。」
小章滿不在乎的擺擺手說：「吃什麼都行啊，我這兒雖然是素菜館，但直接找人打個招呼，喊個日料廚師帶上食材來這兒不就行了？到時候想吃齋就吃齋，想吃日料吃日料，想吃火鍋都行。」
程煜只覺得視線微微有些發黑，這位小章還真是隨性的厲害。
於是程煜把這話大致跟帶鹽體說了，估計帶鹽體也是一腦門子黑線，畢竟，一家素菜館，突然就開始吃葷了，這老闆（嗯，之一）當的也太隨性了，其他股東真的不會有意見么？
雪，果然很快下大了。
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地面上就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
「在古代，一場冬雪把土凍上，來年收成就一定不會太差。但現在，一場雪，好看倒是好看了，卻不知道給城市裡道路上，帶來多少麻煩。」
小章端著茶杯，杯子里裊裊升起茶霧，突然間來了些感慨。
程煜有些意外。
他笑著說：「校長你怎麼突然開始憂國憂民了？」
「你看看那些服務員，穿著露大腿的旗袍還不安分，一個個看著這些雪也不知道興奮成什麼樣兒了。要不是我坐在這兒，她們早就衝進院子里玩兒雪了。這場雪，他們是看著開心了，院子里靜悄悄的沒什麼，可你現在去馬路上看看，指不定已經有些單位開始組織人手掃雪了。」
程煜點了點頭。
聊到下午四點多鐘，微信響了起來，程煜一看，是帶鹽體發來的。
他表示已經到了附近，程煜跟小章說了一聲，小章招招手，剛才那名經理跑了過來。
小章跟他吩咐一聲，他點點頭，穿過餐廳，去往前門接帶鹽體先生了。
「你真想吃日料啊？」小章問。
程煜想了想，笑著說：「說實話，我對素材真的是沒什麼興趣。
一來，不信神佛，總覺得人類花了上百萬年才走到食物鏈的頂端，回過頭吃素總有點本末倒置。
二來呢，吃素就吃素吧，你說非得把素材做出葷菜的口味，這又是為什麼？
那還不如直接吃葷。
的確，這顯得很精緻，說起來似乎也很健康，但我個人總是很難接受這一類的所謂精緻。」
「精緻誰不願意？這其實不是精緻，是矯情。」小章一言一概之。
程煜哈哈大笑，說：「校長你這可是在打自己的臉。」
「你說這兒啊？」小章伸出手，比劃了一下，「這塊地是我拿下的，設計成明清風格，也是我主張的。
這是我眼裡的精緻。
然後，我爸橫插一杠子，說，這麼好的地方別埋汰了，弄個素菜館吧。
我原本是堅決不同意的，我是想搞佛跳牆，搞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的宮廷大菜滿漢全席的。
但老頭子非要堅持，其他股東一看，立刻見風使舵轉向我爸那頭了。
於是，這才弄成了素菜館。
結果開張一年多了，我那個爹，一次都沒來過。
我偶爾跟他吃頓飯，我看他也是一頓肉都不能少吃的。
所以說，矯情。」
程煜聽罷，哈哈大笑起來。
小章摸了摸鼻子，說：「按說咱倆第一次見，我就這麼跟你吐槽我爸，好像是有點兒不太好啊！」
程煜依舊哈哈大笑著說：「沒事沒事，我習慣了。我和我爸，一見面准吵，我成年後就沒有跟他見了面還不吵架的時候。」
「對呀，外界都傳說，你跟你爸關係不太好。」
見小章欲言又止的模樣，程煜說：「是不是還有人傳，說我其實不是我爸親生的？」
小章乾咳了兩聲，這話不方便接。
程煜毫不在乎的說：「這一點我能肯定，因為我也懷疑過。我以前，總有種感覺，就好像我爸根本不想讓我回來，恨不得就把我扔美國死那兒。所以，我曾經偷偷的從他身上弄了點頭髮，帶去了美國，在美國做了個DNA檢測。然後，科學表示，我和他是親生父子的概率堪比四九足金。」
饒是小章覺得這個話題很尷尬，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還真懷疑過啊？相比起你，那我真是幸福多了。我從小就被人說是敗家子，可我爸就由著我敗家，所以我不需要做親子鑒定，也可以確認他絕對是我親爹。」
程煜擺手道：「那可說不準，如果是好友為我而死，臨死託孤，我大概會把那孩子寵上天吧。」
小章黑了臉：「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