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病重臨行回光照
翌日一早，霍凌霄還沒送方昀軒去幼兒園，手機便響起。
方若寧見他接完電話臉色就變了，急忙走過去問道：「醫院那邊打來的？」
「嗯，」霍凌霄臉色隱隱激動，俊挺的眉宇間藏著些許欣喜，「老爺子有蘇醒的跡象，我得趕緊過去。」
方若寧轉身取了他的外套，繞到背後幫他套上肩膀，又轉到他面前去，「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那軒軒誰送？」
方若寧轉身看向兒子，徵求問道：「李叔叔送你去幼兒園，好嗎？」
方昀軒乖乖點頭，「嗯。」
轉頭再看向男人，霍凌霄已經準備好了，見兒子也沒問題，便催促：「那快點，走吧。」
「等等，我去拿下手機。」說著，她匆匆回房，很快又拿了手機跟外套出來，「走吧！」
路上，霍凌霄開車，方若寧坐在副駕看手機。
昨晚，褚峻中的來電她一直沒回，心裡一直惦記著。可這會兒又要去醫院，怕是想要脫身出來更難了，她只好在微信上詢問。
【早上好，昨晚不方便接電話，你查到什麼了？】
褚峻中被她掛斷電話，當時就明白過來了，所以也沒再打，而現在見方若寧不是回電話而是在微信上詢問，便知道她還是不方便，可又記掛著他這裡的消息，所以先來問問。
既然不方便，他想了想，也就沒在微信上說起具體是什麼事，擔心她得知后表現異常，被霍凌霄看出什麼來。
斟酌了下，他只好回復：沒有什麼要緊事，是我想問問你還知道什麼細節，等你有空方便打電話時再說。
方若寧心裡平靜了些，回道：好，我有空給你電話。
聊完，她把兩人的聊天記錄刪除了，又刻意去跟馮雪靜閑聊了幾句。
到了醫院，整個霍家上下的人幾乎到齊了。
霍凌淵都已經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消息又調轉車頭趕過來，這會兒也是剛剛到。
「大哥，醫生怎麼說？」
霍凌霄也是剛剛來，還不清楚，霍夫人聽到小兒子的詢問，解釋道：「專家們還在會診，需要做一個詳細檢查，等會兒才知道情況怎麼樣。」
說著，醫生們已經陸續走出病房。
霍政釗率先迎上去，「醫生，老爺子病情怎麼樣？」
老專家取下醫用口罩，看著面前龐大的霍氏家族，沉聲道：「霍先生，老爺子的確有蘇醒的跡象，只是，通過詳細檢查，我們認為老爺子的情況依然不樂觀，看得出，老爺子的意志力很頑強，可畢竟年歲已高，腦梗的範圍又太大，還涉及到丘腦等核心區域，再加上老爺子心臟也不是很好，連自主呼吸都困難，想要徹底蘇醒，怕是不可能了。」
「您的意思是，他會一直這樣昏迷著？依靠呼吸機而活？」
「暫時一切都不好說，以目前的情況看，病情隨時會惡化，但也不排除一直昏迷著，幾個月後又蘇醒的可能。不過，現在可以斷定，即便蘇醒，老爺子也會高度癱瘓。」
原本，一早接到醫院消息，大家都很興奮激動，以為老爺子扛過來了，可不想，現在空歡喜一場。
所有人臉上的激動與期許都漸漸消散，連走廊的空氣都壓抑凝固起來。
方若寧看著霍凌霄，見他側臉冷肅，緘默不語，悄悄地握著他的手捏了捏。
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大拇指用力地按在她手背上，緩緩抒發著心裡的悲痛。
「算了，大家還是各忙各的去吧，這裡留著人就行。」霍政釗轉身，看著身後霍家的子子孫孫，沉沉招呼了句。
霍凌霄揚聲：「我留下吧。」
「凌霄，我陪你。」方若寧的手還被他牽著，聽他這麼說，她立刻低聲說道。
霍政釗的目光移過來，看著這個不被認可的大兒媳，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又打住了念頭。
一群人慢慢散了，可還沒走出幾步，突然ICU里的特護沖了出來，激動地喊一聲：「劉主任！劉主任！病人醒了！睜開眼睛了！」
走廊里所有人一驚，連忙又轉身過來，不敢置信，問道：「誰醒了？」
「霍老爺子！霍老爺子醒了！」
所有人吃驚得不敢相信，明明剛才醫生還說醒不過來的，可現在怎麼突然又醒了？
沒等他們疑惑地問出口，專家團隊又風風火火地回到ICU，繼續檢查。
很快，一名醫生出來：「老爺子一直叫著凌霄……凌霄……」
大家目光一轉，全都對上霍凌霄。
「哥！爺爺叫你進去！」霍凌淵緊聲說道。
「嗯。」霍凌霄轉頭看著方若寧，放開了她的手，「你在外面等會兒，我先進去。」
「好。」老爺子突然醒來，方若寧也跟著很激動，眼眸閃著光，「你快去吧！」
霍凌霄輕車熟路地跟著護士去換了無菌服，立刻進了ICU。
老爺子的確醒來了，但也看得出，身體非常虛弱。
中風後遺症不但使他身體四肢失去了活動能力，就連嘴巴和眼睛都歪斜到扭曲了。
滄桑枯老的嘴巴艱難地蠕動著，要好認真才能聽清他說的是什麼。
「凌霄……」
醫護人員讓開位置，霍凌霄走過去，抓住老人家的手，想用力一些，可又怕老人家承受不住，「爺爺，我在……我是凌霄……」
老爺子手指抖動，顯然很想要握緊孫兒的手，但心有餘而力不足。
「爺爺，有什麼話您就說……」
「凌霄……」老爺子渾身僵硬，無法動彈，只有嘴唇歪斜著顫抖，「那……那孩子呢——孩子……」
「孩子？」霍凌霄臉色一凜，明白過來，「您是說軒軒，還是子謙？」
「嗯……」
「軒軒跟子謙都在上幼兒園，您若是想見他們，我立刻讓人去接來。」
說著，霍凌霄騰出一手打了電話出去，「凌淵，趕緊安排人去接子謙跟軒軒。」
霍凌淵一聽電話，也意識到什麼，緊聲應道：「好！」
「爺爺，凌淵讓人去接了，很快就能來。」
老爺子又艱難地眨了眨眼，算是回應。
「孩子……改回霍家的姓氏……那女人，你……你若是實在喜歡……」老爺子體力極度虛弱，縱然呼吸機一直沒停，可呼吸還是非常吃力。
不過，話聽到這裡，霍凌霄也已經明白了。
看來，一場重病讓老人家的想法發生了轉變，願意接受若寧了。
「爺爺，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我們會好好的，若寧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兒，她配做霍家的兒媳。」
老爺子閉上眼睛，喉結顫抖著艱難滾動。
其實，老人家心底里依然是不認可的，只是到了彌留之際，他自己能意識到。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人世，老人家想看到一家人和和美美團團圓圓的景象，這樣他才能放心離開。
在等著兩個重孫過來的這段時間裡，老爺子一一見了霍家上下的老老小小。
方若寧沒被「召見」，很安靜地坐在一邊。看著這架勢，她心裡也意識到，怕老爺子是迴光返照了，才急著交代後事。
「媽媽！」走廊里突然傳來兒子的聲音，方若寧一驚，連忙起身，「軒軒！」
「媽媽，怎麼了？」方昀軒這一路是被司機飛車送過來的，他能感覺到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方若寧蹲下身，摸著兒子的腦袋解釋說：「軒軒，太爺爺生重病，現在想看看你，你等會兒進去了，記得喊太爺爺，說一些讓太爺爺高興的話，知道嗎？」
方昀軒瞪著大眼睛，雖有遲疑，卻還是點頭。
旁邊，霍子謙已經被霍凌淵帶進了病房。
霍凌霄出來了，方若寧站起身，秀眉緊蹙，臉色凝重地看向他，低聲道：「老爺子是不是……」
「嗯。」霍凌霄點點頭，壓抑著眸底沉痛，「怕是時日不多了。」說完，俊挺的眉宇被沉重的傷痛籠罩，連目光都失去了神采。
方若寧看著，心疼萬分，想要安慰都不知怎麼開口。
「大哥，爺爺讓你們一家人進去。」霍凌淵出來了，對他們說。
夫婦倆對視了眼，彼此都沒說話，兩人極有默契地牽著方昀軒，進了病房。
老爺子的精神比剛才看起來還好了一些，只是，身體依然不能動。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快要病死的老人，方昀軒稚嫩的瞳孔露出隱隱約約的緊張害怕。
「軒軒。」方若寧的手輕輕落在兒子肩上，提醒著他。
小傢伙還不錯，記得媽媽剛剛的叮囑，縱然有些無措害怕，但還是向前一步，清晰地喊道：「太爺爺，我是方昀軒，希望您早點好起來。」
老爺子動了動手指，胳膊都抬不起來，一隻眼睛還能睜開，盯著這個重孫一直看，一直看。
嘴巴在動，喉嚨里有聲音，但方昀軒一個字也沒聽清楚。
霍凌霄看向妻子，眸光若有所思，稍稍遲疑后道：「爺爺的意思，希望軒軒能改回姓霍。」
方若寧一怔，愣了半秒，隨即道：「好啊！沒問題！軒軒本來就是霍家的孩子啊！」
到了這個份上，但凡還有點良善之心的人，都不會拒絕老人家的臨終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