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四叔
二嬸的話都勾起了我的興趣,我還從來不知道我喝大了以後是什麽樣的。
“我看這事情就可以盡快定了。”二嬸越說越興奮,“穎兒,等你畢業了,你倆就結婚,三年抱倆,趁你奶奶身體還行,咱家也能四世同堂。”
“二嬸!您說什麽呢……”穎兒又羞又急,拉著二嬸撒嬌。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快去看看小陸醒了沒?收拾收拾吃飯了。”
我趕緊躺下來裝睡,片刻之後,響起了一聲微不可查的開門聲:“陸言,醒了麽?”穎兒輕輕的聲音傳來。
我假裝睡眼惺忪,先和穎兒來了個深情的擁抱,然後就在二嬸的招呼下吃上了熱乎乎的大鍋燉。
吃晚飯之後,二嬸生拉硬拽把二叔帶到了老太太那間房看電視去了,剩下了我和穎兒二人世界。
“對了,李蘭呢?”我抱著穎兒,才想起吃飯時一直沒看見李蘭。
“蘭姐被四叔拉去求教了,”穎兒在我懷裏蹭了蹭,“你是沒看到,中午你喝酒的時候,四叔對著蘭姐又是鞠躬又是握手的,蘭姐實在沒法推脫,就去了,現在也沒回來。”
“現在回來了。”李蘭閃身進屋,看樣子似乎累得不輕。
看見李蘭回來了,穎兒趕緊離開我的懷抱,讓我心裏非常不爽:“我去,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我這還忙著呢,要不你先出去轉轉?”
李蘭也不說話,隻是輕輕地亮出了指縫間的刀片。瞬間我就沒電了,正襟危坐。
“李蘭姐,你吃過飯了麽,我去給你熱點。”穎兒說著就往外走。
“不了不了,我在你四叔家吃了。”李蘭趕緊攔住了穎兒,“穎兒,我想問問你,你這個遠房四叔你了解麽?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挺有故事。”
“不是吧,你怎麽對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感興趣呢?莫非有什麽特殊愛好?”我賤笑著調侃。
李蘭斜了我一眼,手中的刀片隱約可見。
“我什麽也沒說,您繼續。”回頭心裏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都怪自己嘴欠。
“哦,四叔啊,我知道的不多,不過確實挺有故事的。”穎兒拿來了點花生瓜子什麽的,就和我們坐在炕上聊著。
從穎兒的口中得知,這個四叔,本名叫邢宇軒。雖然看著挺年輕,其實今年都六十好幾了。出生在祖國初生的年代。那個年代能起這樣的名字,證明家裏是書香門第,家學淵源。
邢家祖上都是醫官出身,有多人出任過太醫院的院正。邢宇軒的父親,邢嚴堂,是一位著名的中醫學者,當年也經常參與中央領導人的健康監控和治療。
邢宇軒從小耳濡目染,對中醫有著近乎癡迷的興趣,加上他天資聰穎,家學深厚,年僅十歲就可以坐堂診脈,曉諭鄉裏了。
我國的醫學發展十分坎坷,醫生的地位在古代是相對較低的,而且經常與巫並稱。因此中醫裏不僅有嚴謹的科學部分,還摻雜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玄學在裏邊。所以,在國家動蕩那幾年,邢家遭到了嚴重的迫害。醫館遭到打砸焚燒,父親爺爺也遭此打擊,先後離世。
邢宇軒十六歲時,投奔穎兒的姨奶奶來到熊瞎子村,這一待,就是半個世紀。
沒過幾年,動亂結束,邢家也平了反,可是家學的損失卻彌補不了了。邢宇軒借著平反的光,參加了高考,考上了京城醫學院,攻讀的居然是西醫方向,他說他要學貫中西,取長補短。畢業之後卻沒有留在京城,反而又回來了,繼續留在這個村子裏,快四十了才娶了媳婦,生了孩子。
邢宇軒在熊瞎子村也沒有舍棄對醫學的研究。這茫茫大山之中,幾乎遍布著他采藥的足跡,又一次甚至一個多月都沒回來,村裏人都以為他死在了山上,家裏靈堂都擺好了,他卻遍體鱗傷的回來了。
後來,他媳婦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和他離了婚,帶著他們的兒子改嫁了。
穎兒記得四叔的兒子叫邢醫,隻比穎兒大個兩三歲。他父親對他的期望,就全在這麽名字裏了。
“其實你四叔是一個純粹的醫者。”李蘭麵露尊敬的說,“他邀請我去看過他收藏的藥材,說實話,許多都是我在古書上才能看到的東西,今天全都看見實物了。整個七十多平米的庫房堆得滿滿當當,最差的東西,是個一百年以上的野山參。”
“我的天!那這個庫房的東西總值要過百億啊!”我一陣驚呼,剛好前段時間看電視,百年山參拍出了一千七百萬的天價。
“可是他過得挺苦的,”李蘭說道,“他說治不了人的藥,賣多少錢都沒用。不會用藥的大夫,名氣多大也是個廢物。”
隨後,李蘭也和我們說了說她這一下午的經曆。
李蘭本來也算是中西醫全能的大師級人物了,可是她畢竟偏玄學,許多東西比不上專業學醫的人,更何況是四叔這樣的醫癡。
嘮了一個多小時,李蘭就露了怯,推脫說自己並不是專業的醫生。誰知編了幾個瞎話都沒騙過四叔的法眼,無奈之下隻好老實交代自己的身份。
誰料四叔不僅沒有看不起玄學的東西,反而十分感興趣,非要李蘭給他講講。
四叔小時候看過家學裏玄學的部分,以前還以為都是騙人的,結果李蘭丟了幾張符演示了一下,直接將老頭鎮住了,然後痛哭流涕,表達了一下家學失傳的悲痛心情。
李蘭好生安慰,說實話,這半天的交流,也讓李蘭受益匪淺,醫與巫在古代本有相通之處,結果好多優秀的東西都被曆史掩埋,反而剩下了許多糟粕,讓世人誤解。如今在四叔這裏補齊了許多關於中醫人體方麵的認知,李蘭感覺自己的道術都精進了不少。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歎了口氣,雖然我算是不學無術的典範,但是想到國學裏好多璀璨的東西都丟失了,心裏還是很惆悵的。
我雖然算不上憤青,但也是積極愛國的,對於千千萬萬四叔這樣傳承國學的人充滿了崇敬和感激,當然也有一絲痛心和無奈。
“對了,四叔還和我說了點別的事。”李蘭皺著眉頭說道,“村子裏是不是有個叫章婆婆的?”
“哦,是有這麽個人。”穎兒說道,“章婆婆不是咱們村的,大概是五年前搬過來的,負責靠給人看風水算命掙錢。據說之前在大城市給人算命,都稱她是半仙。後來好像有個事情算岔了,讓人嫉恨上了,這才來到我們村避禍。”
“哎呦,李蘭,這個是你的同行啊。難道你要去交流一下?”我笑道。
李蘭沒理我,而是對穎兒說:“四叔和她有仇麽?好像很反感她。”
“是啊,四叔沒少和她打嘴仗。”穎兒點點頭,“章婆婆剛來那年,村裏發生了大範圍的瘧疾,四叔說是村裏的水源有問題,需要請鎮子上的防疫部門來消毒。章婆婆偏偏說是村裏的水神發怒,降下疾病,需要向今天出事的那個池塘裏撒上貢品,水神才會息怒。
“結果村子裏還真有許多人聽了章婆婆的話,向池塘裏扔了許多雞鴨魚肉,結果水汙染更嚴重,村子裏還死了好幾個人。後來鎮子裏來人消毒了才算完事。為此,四叔經常大罵章婆婆是神棍害人,村子裏的人也都不信章婆婆,越來越信四叔的了。”
說起水神和那個池塘,我腦子裏突然出現了那張恐怖的臉,嚇得打了個冷戰,趕緊將今天在水底下的見聞告訴了李蘭。
“怎麽不早說?!”李蘭眉頭都豎起來了,“你要是上岸就告訴我,現在興許我都把那個水鬼抓住了!現在它八成是跑了,再害人怎麽辦?”
“我也想說啊,這不都凍傻了麽?”我哭喪著臉,“隨後就是一杯一杯的酒灌下去,別說是我了,黑瞎子都放倒了,哪還有機會說這個事啊!”
“哼!”李蘭冷哼一聲,披上衣服就往外走。我趕緊攔住:“這麽晚幹什麽去啊?”
“抓水鬼!”李蘭冷聲說,“大白天就敢露臉的水鬼,再不收拾就有麻煩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心知這個事我有過錯,“兩個人也有個照應。”
李蘭也不答話,急匆匆的就出去了。穎兒也要跟去,我趕緊安撫了一下穎兒。穎兒也知道自己去多半是添亂,也就沒有堅持,隻是囑咐我一定要小心。
我抱了穎兒一下,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李蘭似乎有意等我,並沒有走遠。我抬頭看了看天夜色濃鬱,眼看就要過年,月亮也就剩一點點。我有些心虛的問道:“李蘭,咱們明早再來吧,這晚上可是水鬼的主場,咱們天時地利都不占優啊!”
“哼!你以為我不想白天來?”李蘭橫了我一眼,“今天水鬼受了生人氣息的擾動,又被你把祭品搶走了,晚上八成要上岸犯事兒,我現在不來,後半夜出事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