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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貓鎮

  “我剛想劃船回岸上,忽然感覺船槳打到了什麽東西。手電筒一照”張大爺微微變色,那段記憶即便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我看到一個巨大的影子在船邊遊過,我的船槳打到了它。它似乎也嚇了一跳,一下子就沉入水裏不見了。”


  張老漢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種田和打漁為生,他對這片水域太熟悉了,可水底的東西完全超出了他的認識。


  “打從半個月前,凡是經過咱們鎮子的船,大多數都沉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鎮子上同樣有漁船的,也時不時莫名其妙的掀翻。大家都說河裏有水猴子,我本來是不信的,因為大家都沒見過,都是胡謅。但我那天真的嚇壞了,我看到河裏有東西了。”


  “拚命的往岸上劃,沒遊出幾米,水下就有一股大力把我的船給拱翻了,我人也摔進了水裏。”


  “你看到大魚的樣子了?”


  “天太黑,水裏更黑,看不太清楚,我隱約記得有一條很長的尾巴,又粗又長又黑。”


  李羨魚微微皺眉,什麽魚的尾巴是又粗又長又黑?


  “是鱷魚嗎?”李羨魚問。


  張老漢聽了,一拍腦袋:“有可能的,你說會不會河裏來了鱷魚,我聽說過電視上物種入侵的新聞,咱們這兒以前是鱷魚的。”


  他顯然是沒把水裏的大魚和怪物聯係在一起。


  祖奶奶踢了曾孫一腳:“你除了鱷魚還能想點別的嗎?”


  李羨魚思考:“娃娃魚?”


  祖奶奶白眼道:“那感情好嘞,這次留活口。”


  蛟鯢這種生物,性情凶惡,如果是它的話,張老漢已經是河底的一縷亡魂。


  “後來呢。”李羨魚問。


  “後來我就爬snn,劃岸上來了。我跟你們說,打那天後,我就沒再用過船,這要真是鱷魚,河邊我都不敢去了。”張老漢心有餘悸。


  “我們還是想租漁船,您別急著拒絕,鎮上有漁船的人家不止你一個,你拒絕了,別人也會同意。”李羨魚從錢包裏夾出一疊錢:“一天兩百,我給您一千當押金漁船不大吧?這點押金夠嗎?”


  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事可以用錢解決,百分之十的事可以用更多的錢解決。


  李羨魚和祖奶奶如願以償的租到了漁船,並非專業漁船,鎮子上自己造的小漁船,大概能載個人,舊木夾雜著新木,看起來經常維修。


  “大爺,您這鎮子老鼠有點多啊。”


  剛靠近船,船上逃出來一隻大耗子,慌不迭的越過淺水區,逃進隔壁的瓜地。


  “我們這鎮,幾十年前又叫貓鎮。”張老漢說。


  “不是鼠鎮?”


  “建國前,鎮子上鬧過鼠災,鼠疫,死了很多人,有條件的人家都搬走了,窮苦人家留在這兒等死。傳說是因為鼠精作怪,但有一天,鎮子上來了一個貓仙,它出手了鼠精。鎮子後的山上有一座貓仙廟,鎮子還建了一個供奉貓神的寺廟,不拜天地神仙,年年拜它,祈禱五穀豐登,年年有個好收成。”張老漢說“其實是鎮子上的人後來開始養貓來抓老鼠,鼠災慢慢解決了。但咱們這種貓仙廟,路子太野,所以就編了這種傳說增加說服力。”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建廟供神也是有講究的,必須是官方承認的神祇,否則就是淫祠邪神,上不得台麵。

  “這幾年鼠災又來了,鎮子裏到處都是老鼠,莊家啃了,家裏的穀子也啃。養的貓也沒用了,”張老漢吐槽說:“這年頭各行各業都缺德,貓也缺德。不抓老鼠光知道偷吃。”


  劃船到河裏,河麵很寬,大概有上百米。李羨魚嚐試著開啟靈眼,靜謐的河麵並沒有變化,不存在妖氣沸騰的現象。


  所以說河裏的東西是最難纏的,陸地上但凡經過必有痕跡,某些地方異類待久了,獨屬於它們的氣味經久不散,但河水是在不停流動,除非恰好和它一上一下確認了眼神,否則很難發現。


  船上自帶魚竿,李羨魚從皮夾子裏找了幾塊肉,讓祖奶奶坐在船頭釣魚。


  “我那個養父啊,最喜歡的就是釣魚,隔三差五就要出去釣魚,夢想著有朝一日能乘遊艇出海海釣,但他那點工資,養活我和冰渣子就夠嗆,冰渣子也不爭氣,畢業了不幹活,還在啃老,所以養父的夢想就始終是夢想。但我最討厭釣魚,傻不愣登做半天,一條魚都沒有。”李羨魚說。


  “我年輕時也不喜歡釣魚,”祖奶奶說:“後來發現釣魚還不錯,能消磨時光,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她手裏握著魚竿,望著水麵,眼波如水波一樣迷離。


  又來了。


  祖奶奶時不時會流露出歲月沉澱出來的滄桑,隻有這種時候,李羨魚才會意識到她是一百五十年的老古董。


  長生不死應該是很開心的事啊,多少帝王將相夢寐以求,李羨魚以前也是這麽想,但繼承祖奶奶後,他發現長生不死也未必是件幸事。


  你是死不掉,可你的家人朋友都死光了,當人戰勝了時光,你仍然不是無敵,還有寂寞等著你。


  而且,時代永遠在變,而人的三觀是不會變的。祖奶奶就是在不停的承受三觀衝擊的痛苦和無助。按照我國的男女比例,繼續惡化下去,若幹年後,可能就不是一夫一妻製啦,是一妻多夫製。


  如果李羨魚能活到那個時代那還不如自盡。


  在水裏飄了一個小時,祖奶奶釣上來好幾條大魚,全部放生。


  “有什麽發現?”祖奶奶考校曾孫。


  “是有點眉頭了。”李羨魚朝岸上劃著:“從蛟鯢事件得到的經驗對照,如果這片水域來了某種凶悍的外來物種,那短時間內,這片水域的魚類和生物會急劇減少,不是被吃就是嚇跑了。現在的情況顯然不是那樣,魚還挺多的,有大有比例均勻。”


  “這又說明什麽?”


  “說明那東西可能是吃素的,又或者是雜食動物,不是專追著魚類捕食。”李羨魚想了想,“還有一種可能,那家夥不是生活在水裏的,但這樣的話,就顯得很奇怪。”


  不,是顯得很皮。


  明明不活在水裏,卻專門跑水裏掀船,咬破船底鋼板,簡直不要太皮。


  返回岸上,又去了一趟張老漢家,問他要來幾張漁,撒在河裏。祖孫倆在鎮字上逛了一圈,很尷尬,一家賓館都沒找到。


  這兒離縣城,坐公交也就是四十分鍾,平時根本不會有外來人口,頂多就是附近村的人過來買點東西。


  賓館在鎮子上沒法經營。

  倒是吧遍地開花,一條街上至少有兩家,生意還不錯的樣子。


  李羨魚和祖奶奶在吧開了兩台機器,把市麵上所有熱門遊都掃了一遍。


  打遊戲和購物是祖奶奶在新時代僅有的樂趣,有曾孫陪著就更好了。一起在遊戲裏叱吒風雲,攻城拔寨,趣味性大增。


  “比滬市的咖好不知道多少啊。”鄉鎮小吧讓李羨魚頗為驚喜。


  吧的環境有著濃濃的時代感,煙霧繚繞,到處都是男人們指點江山的激揚文字:快回家啊sb,高地都沒了。


  打團了知道不知道,是sb嗎,玩單機呢。


  先別拆n,敵人在狗,仍手雷。


  讓李羨魚想起兒時,放學後,他和小夥伴溜到學校附近的吧,年紀不夠不能上,就眼巴巴的看著大哥哥們打遊戲。吧裏永遠有著一股煙味,偶爾還能看見非主流姐敲鍵盤玩勁舞。


  穿著直筒白色牛仔褲,油頭好幾天沒洗的大哥哥們,甭管現在混成什麽模樣,但當他們桌上擺著三塊錢的營養快線,嘴裏叼著五塊錢的紅金龍香煙,雙手如撫摸般撫摸在鍵盤上時,他們就是王者。


  如果是李羨魚小時候的那個年代,祖奶奶這樣的優質大美人出現在吧,百分百會有吊兒郎當的小混子過來搭訕,膽子大點,還會動手動腳。


  但現在不一樣了,哪怕是在經濟不發達的小鄉鎮,目光依然垂涎,但沒人會不識趣的過來搭訕。


  和上一代相比,這一代的人多了一種珍貴的品質:自知之明。


  貧窮賜予了我們自知之明。


  遊戲玩到晚上十點,祖孫倆戀戀不舍的離開吧。


  “祖奶奶真厲害,剛才那波團戰,不是你切死兩個位,我們就輸了。”


  “你也很厲害,把所有傷害都吃了,不然我切不進去。”


  祖孫倆相互吹逼,大概意思是除了他倆,其他三兒都是sb。


  晚上十點,鎮子上幾乎看不到行人,他們離開了小鎮,沿著田埂在河邊跋涉,來到白天停靠漁船的位置,漁船給鎖在了岸邊的木樁上,李羨魚掏出鑰匙開鎖。


  祖奶奶輕輕一腳把漁船踢出去,隨後飄上船。


  河麵很安靜,漆黑一片,不遠處是小鎮的燈火,另一邊,則是寂靜的田野,田野盡頭是蒼茫連綿的群山。


  在河裏飄了半天,風平浪靜。


  李羨魚和祖奶奶都收斂了氣機,他甚至不敢開靈眼,如果怪物隱藏在附近,此時開靈眼會驚走它。


  “不知道守株待兔的辦法有沒有效。按照張老漢提供的信息,還有杭城分部的線索,漁船出事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概率極大,以我的事我的幸運值,它出現的概率應該是百分之百。”李羨魚低聲說。


  李羨魚按照浮標的位置,把漁撈上來,驚訝的發現,那些丟下去時完好無損的漁,都被咬破了。


  “你說它圖什麽呢?不傷人光鬧事,太古怪了。”


  “管它呢,抓到了揍一頓,你吸幹精血,我們就可以走人了。”


  “嘩啦啦!”


  遠處水麵傳來聲音,像是有大魚撥動水麵,在寂靜的黑夜裏極為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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