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曾經和真相
坦白說,來之前唐德就對自己有過明確人設:拘謹,稚嫩,有著和閱歷相符的懵懂中,再帶一點狡黠和小聰明。
只有這樣才符合他的年紀,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將一切謹慎提防,都掩蓋在外表之下,不被人懷疑。
可哪怕他有再多的預案,再多的準備,都及不上顧瑀的一針見血,開門見山。
唐德怔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半晌他才有些魔怔的點了點頭,道:「確實說過,但我認為那是孫無妄臨死之前的妄言,不值一提。」
顧瑀看著他,問:「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就沒想過他說的是真的?」
唐德皺眉:「顧副院長,您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嘛?這麼低級的挑撥離間,手段拙劣,怎麼可能是真的?」
「可它就是真的。」顧瑀苦澀一笑:「那葯膳方子確實是我給的,唐伯現在這狀況,我要擔很大一部分責任。」
這TMD的,完全不安套路出牌,到底是幾個意思?
唐德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臉色已經越發嚴峻,圖窮匕見的時刻,什麼人設偽裝都已經拋之腦後。
他緊盯著顧瑀,身體已經漸漸繃緊,他的手收入了袖口之下,已經握緊雙拳,他沒有帶刀,但這個距離,他可以保證自己的攻殺拳術發揮最大的殺傷。
「我想,顧副院長應該會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錯,真不錯,我想這才是真正的唐納德,之前的忐忑和稚嫩,都只是你的偽裝罷了。唐家有如此繼承人,輝煌可期,而我,也能放心了。」
顧瑀看著唐德,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過僅片刻功夫,他又收斂了,認真道:「這是個很長的故事,還得追溯到二十年前……」
伴隨著顧瑀的娓娓道來,一個家族的興衰更替展現在了唐德的眼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顧家和唐家很類似,兩者都是傳承上百年的家族,都在紅岩城內積攢了足夠的根基,並一點點的輝煌起來,也都是在最輝煌的時刻,走向了沒落……
大約二十年前,因為貿易的發展,極西之地的獸化人開始進入紅岩城的管理階層,以白虎胡家為首的獸化人勢力為了爭奪更多的權勢利益,掀起了波及整座城市的鬥爭。
也就是在那一次的鬥爭中,作為反對獸化人進入城市的管理層的顧家,遭受了獸化人數個家族從政治經濟,乃至於武力上的圍剿和打壓。
由此,顧家沒落。
顧家的主事者,也就是顧瑀的父親更是一病不起,臨死之前,為了保顧家嫡傳血脈,他將顧瑀託付給了自己的拜把子兄弟,也就是唐德的爺爺,唐山。
可以說,顧家沒落後,顧瑀就是在唐家生活成長,他不喜修煞練武,卻偏愛讀書學習,更喜歡搗鼓一些新鮮玩意,由此,在唐山的資助下,他進了紅岩學院進學,又數年後,又在唐家的支持下,去了學城進修。
而他這一去,就是足足十年時間。
十年時間,足以讓一座城市內抹去任何關於顧家的痕迹,十年時間,曾經紅岩顧家的名頭,也已經只會出現在很多老人的回憶里。
但在十年後,也就是三年前,顧瑀回來了,以三科學士的身份,空降紅岩學院副院長一職,直接躋身紅岩城的權力核心,並以『修建鐵路』等功績,又硬生生的將紅岩顧家的名頭再次給立了起來。
哪怕此時紅岩城內,獸化人的勢力比當年還強,哪怕白虎胡家胡百鍊更是榮登先鋒銳士團首領的位置,但仍舊奈何不得有著學城背景的顧瑀。
當然,顧瑀這種空降派根基不穩,對獸化人的勢力也構不成威脅。
以上這些算是這事情的背景,和現如今有關的則是另一點……
「我當年在沒進入紅岩學院之前,什麼都感興趣,什麼都想嘗試,也什麼都喜歡學一點,有一段時間我對葯膳產生了興趣,而唐叔就安排了孫無妄為我授課。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孫無妄算是我在葯膳上的啟蒙導師。當然,我在紅岩學院內的進修科目和葯膳無關,而是機械傳動和晶火科技。
再後來,當我去學城進修時,孫無妄曾給我信件,希望我為他找些葯膳方面的資料,我那時就想他是唐家的葯膳師,本領技能要是高些,對唐叔也有好處,於是我就答應了。
這一來二去,我在葯膳上也就有了些研究,額外也過了『葯膳大師』的考核,得了這三科學士的名頭。
至於那葯膳方子,名為壯骨湯方,確實是我專門為唐叔挑選的,最是適合上了年紀的銳士使用,可補充骨骼所需,且易於吸收。
當然,這藥方也確實用到了一味特殊藥材,不可多用,否則會致使使用者腦中有細微血管淤積堵塞,導致記憶丟失,表現在外的就是痴傻狀態。
我當初對孫無妄有過鄭重的叮囑,可沒想到,沒想到他居然膽敢,膽敢因此而謀害唐叔。」
說到最後,顧瑀的神色已經隱隱帶上憤怒悲戚,他還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來不大的盒子,打開,裡面放著一些略顯泛黃的信封。
他將盒子推到唐德面前,輕聲道:「這是我曾經和孫無妄,唐叔以及你父親的往來信件,我都有整理收藏,上面也有日期落款,小納徳你可以看看,證明我所說的是真是假。」
唐德瞥了一眼木盒中的信件,沒動,而是再次看向顧瑀,面無表情的問:「既如此,那為什麼你回來后,居然都沒找過孫無妄的麻煩?」
顧瑀苦澀一笑:「沒等我找他,就有人來找我了,先鋒銳士團的那位團長,紅岩戍衛軍團的首領,胡百鍊已經知道了我。
最終,我還是退縮了,為了有一個緩衝的餘地,也為了還未完全站起來的顧家,這是我的私心,不求你理解,但求你明白。」
「那今天這又算什麼?和我坦白,又拿出信件,你想說明什麼?又渴求什麼?」唐德長吸了一口氣,胸中隱隱發堵,似有怒氣醞釀:「我承認,這一次我能出得來,卻是是因為顧副院長您念舊情,為我頂了不少壓力。
我承認,沒有您在,我今天不一定能坐在這裡聽你說這些陳年舊事和過往的恩怨。
我也承認,假如您所說的都是真的,那您其實並沒有壞心。但我爺爺已經痴傻了,我父母死不瞑目,偌大的一個唐家沒落到連個溫飽都混不起的程度。
您能理解英武了一輩子的老爺子,在晚年時的這種凄慘悲涼嘛?」
「所以,我不敢見他,我甚至不敢出現在唐叔面前。」顧瑀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但還有希望?真的還有希望?」
唐德嗤笑:「希望,什麼希望?你是能讓我父母復活?還是能治好我爺爺的痴傻?」
顧瑀連忙道:「是的,就是這。小納徳,你爺爺並非是真的痴傻,而是腦中有血管被阻塞,我不敢說一定能治好他,但我想嘗試一下。」
「你說我爺爺的病還可以治療?」唐德悚然而驚,直接站了起來,他滿臉驚喜看著顧瑀。
與此同時,他腦海中靈光一閃:「難道,難道你通過我雪若姐送過去的葯膳,就是治病的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