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少年的夢想和朋友
有一件事情無可否認,那就是當小屁孩唐納德自曾經的唐府搬出時,他所經歷的不僅僅是失去父母的痛苦和身份地位的落差,他面對的最大危機其實是一日三餐,洗漱清理之類的生活瑣事無法自理。
沒錯,他這樣一位曾經生活在蜜罐里的小少爺,什麼做飯拖地,什麼漿洗衣物,什麼清理衛生之類的自然都是統統不會,自然由僕人管家打理妥當。
而現在,乍然上手,不得不做時,他自然是茫然無措,一臉懵逼。
這時,是齊家三口給了他不少幫助。
齊嬸兒雖然有著小人物的吝嗇和斤斤計較,但也不缺乏同情心,唐納德所會的家務基本上都是她手把手教會的。
而在唐納德疏遠了曾經的朋友,默默的在自己心裡築起堅冰時,又是齊震以大哥的身份給了他不少的關懷,幫助他走出了最初的陰影。
這或許也是齊震對唐納德有那麼深刻了解的原因,他確實有著非同一般的洞察力,但他也和唐納德有過很長時間的接觸,這給了他觀察的機會。
然而,這種本已認定的觀點和認知,卻在最近一段時間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齊震看到了羅三,那曾經他認為足夠兇惡的人,在面對唐德時,低眉順目,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齊震看到了那些環繞在住處四周的幫派人員,那些一看就是滿臉兇相的混混,居然被唐德隨意使喚。
齊震也看到了不時往來的警員,那一身筆挺的藍白警服代表著紅岩城的威嚴,但在和唐德說笑交談時,居然顯得那麼平和,甚至略略謙卑。
齊震更看到了唐德出手的闊綽,幾十上百的銅圓說送就送,家裡的居家用品說換就換,食物禮品說給就給,酒樓飯館說去就去。
太多了,僅僅是一個月的時光,唐家在齊震眼裡,幾乎一天變一個模樣,而變化最多的就是唐德,那個他曾經以為看透了的人,現在已經脫胎換骨,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而這些讓齊震……心動了!
沒錯,隱藏在憨厚外表之下的他,確實有著遠超普通人的洞察力和心性,但他仍舊是一名年齡不足二十的少年,他也有著屬於少年的夢想,有著對未來的憧憬。
他繼承了父親製鞋的本事,但他卻不甘心做一輩子的製鞋匠,他想走出屬於自己的一番天地,他想開創新的輝煌。
而這一切,他在唐德身上都看到了,那個曾經怯懦沉默的唐納德,變成了現如今自信飛揚的唐納德。
這一切,在他看來,都起始於那一次對彌天大霧的正視!
不要覺得很可笑,在這個世界里,彌天大霧就是毀滅人類的源泉,是存在於黑夜裡的永恆恐懼,凡人一輩子生活在城市內,甚至不敢去邊境看一看。
他們並不知道彌天大霧的真正面目,但在他們的固有認知里,彌天大霧已經是最終極的邪惡。
由此,能夠正視邪惡的勇者,有再多的改變都不足為奇。
所以,齊震也想去看看,去正視人類恐懼的源泉,去明悟自己的心,去迎接自己的改變。
然而,他又不自覺的害怕,那是對固有認知中邪惡的害怕,是對難以捉摸的未知所泛起的恐懼。
於是,就有了今天的這一番對話——他想去看看,卻又想在去之前,得到唐德的指點和認可。
理順了這一切,唐德陡然笑了,他將魚竿再次插入岸邊的泥土裡,轉身,面對著齊震,正襟危坐,盯著他看,又笑的燦爛。
雖說他根本就不慫什麼彌天大霧,雖說永恆恐懼什麼的對他而言,就是個毛。
但少年的夢想什麼的,他一定是要支持的……
齊震被他看的有種汗毛乍立的驚悚,他本就有些緊張,此刻更是坐立不安了,他也放下了手中的魚竿,轉過身,面對唐德,道:「你能別這樣對我笑嗎?」
唐德答非所問:「你決定了?」
齊震微微靜默,道:「我,決定了!」
「那還廢話什麼啊?路線準備妥當了嗎?雖說只要朝著一個方向進發,肯定都能到城市的邊境,但這種蠢笨的方法肯定是不可取的。
嗯,這樣吧,我推薦你走我曾經走過的路,那條路最安全,就是先沿著鐵路前行,到了臨水鎮后,在沿著青石路,就能到達黑石哨塔。怎麼樣?」
「……」齊震:
唐德熱切道:「不滿意?那你有方案嗎?拿出來我幫你參謀參謀?」
齊震:「其實,其實這樣也挺好。」
「那行,到時候我直接給你一份紅岩城的地圖,再給你標好路線,你沿著走就行了。對了,你準備怎麼去啊?」
「怎麼去?什麼怎麼去?」
「交通工具啊?你不會準備用兩條腿走去吧?那可是要耗不少時間的,這樣,你可以先坐去臨水鎮的馬車,到了臨水鎮上,在想辦法租一匹六足角馬?對了,你會騎馬嗎?」
「不,不會。」齊震總感覺事情發展的方向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磕磕碰碰解釋:「不,不對,我,我沒那麼多錢。」
「錢?錢都不是事兒,我贊助。」唐德大手一揮:「少年的夢想是多麼珍貴啊,我一定要贊助的。
對了,野外行進什麼的,一定要備好足夠的食物,飲水,換洗衣物,工具,藥品,嘖嘖,沒想到還挺多,是得好好籌劃一下。」
你確定是我去,而不是你自己去?
齊震心中吐槽,眼神卻不由得看向一邊。
唐德怒了,恨其不爭道:「震哥,我可是在為你做計劃呢?你認真聽我說行不?」
齊震:「不是,我……」
唐德:「我什麼我?不要在意錢,錢都不是事兒。我們現在說的是理想,是信念,是未來,懂不?」
齊震:「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的是……」
唐德很生氣:「你不是這個意思,那為什麼不看著我呢?你斜著眼看那邊到底是幾個意思?」
「停!」齊震怒了,他刷的一下站起,指著一旁的息河,大聲道:「我想說,有魚兒咬鉤了。」
「哼哼,這一手你剛才用過了,我是絕對不會上當的。」唐德不屑道:「別岔開話題,我們……」
「我說的是真的,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看了不就上當了,咦……」唐德如此說著,卻不由的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然後,他怔住了:「我魚竿呢?」
「你魚竿跑了,被咬鉤的魚兒,拖跑了。」
唐德看著在水面,被拖拽的越來越遠的魚竿,眨巴眨巴眼,問:「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沒告訴你嗎?」
「你告訴我了嗎?」
「我沒告訴你嗎?」
「你真的沒告訴我!」
「我真的告訴你了!」
「……」
笑鬧一陣,老爺子怒了,他轉頭,狠狠的瞪著兩人,但又似乎是怕驚擾了魚兒,就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做閉嘴狀。
兩人訕訕然坐下,唐德沒了魚竿,只得用手撐著腦袋,盯著水面起伏不定,而齊震則握著自己的魚竿,眼神愣愣的。
許久,唐德問:「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心不再那麼慌了。」齊震回,又是片刻沉默:「謝謝你!」
「不用,朋友之間不就應該相互幫助嗎?」
又是一陣沉默后,齊震用力道:「對,我們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