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圓滿和機緣
唐德從未想過自己一系列的改變,會給一名叫『齊震』的少年帶來多大的衝擊,又因此而引起多少悲歡離合,這或許就是命運的無常。
然而,對他而言,歲月流淌,生活依舊,修鍊也得依舊。
生活中的瑣事雖然繁多,但就如同散落的塵埃,並不能在唐德的心頭留下太多的痕迹,而伴隨著修行的漸入佳境,他全部的精神,專註都已經匯聚在每一次行功之中了。
吞煞,吐炁,練拳,進食。
再周而復始的吞煞,吐炁,練拳……
有人說,越是專註的狀態下,學習和進步的速度越快,唐德不知道其他人修煞的精進速度如何,但他自己卻有一種『大鵬一日乘風去,扶搖直上九萬里』的暢快感。
他幾乎每天都能夠看到自身的變化,那原本脫了衣服,能夠看出一排排肋骨的胸膛開始出現了肌肉。那纖細如同竹竿的手臂開始變粗變壯。那乾瘦如雞爪一般的手掌開始飽滿有力。
那原本走不了幾步路就得喘息的氣脈也越發悠長,嗯,這最佳的表現就是在遭遇老唐頭的『追殺』時,他逃的越快了。
當然,這種外在的體征仍舊不足以形容他體內的變化,可修行本就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唐德無法用言語去具體解釋自己的進步。
但是,當時間進入八月末,在歷經了一個月的刻苦修行后,他感受到了一份圓滿,一層阻隔,一種壁障,彷彿是升到了天花板,被阻斷了去路一般。
自書籍的信息中,唐德很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層境界的頂點,只有突破了,才算是真正進入了修煞的領域,才算得上是銳士學徒,從而邁上了進軍銳士之路的第一步。
也只有突破了,邁過這第一道坎,他,唐德,才會有輝煌的未來……
最初的幾天,唐德是很興奮的,因為這畢竟是對他刻苦修行的認可,可沒過多久,他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他找不到出路了。
是的,當這一層境界圓滿后,再行修鍊已經沒效果了,甚至即使是勉力吞煞,也只會讓充盈了煞炁的血液在體內奔涌,並被飽和的身體所排斥。
這就好像一個就那麼點大的水缸,在裝滿后,若還想對裡面灌,只會讓水缸承受莫大的壓力。
這其實就是限制,是壁障,是圓滿的表現,也是突破的障礙。
這時,若想再有進步,需要的已經不再是刻苦修行,而是一份機緣。
遇到了機緣,或許立時就能突破,找不到機緣,或許一輩子就會困死在此,不得寸進。
可機緣在哪?
神特么知道!
為了這事,八月末的這幾天,莫名的煩躁充斥在唐德心頭。
當然,讓他煩心的也不僅僅是這一件事情,還有其他,就比如說這黃家的家宴。
原本,在『供養生』事件之後,黃安就在著手準備家宴了,不過,一份調令卻讓他去了外城。
據報信的黃家僕人說,是竹溪城發生了一件性質極為惡劣的命案,那裡的警務司沒能解決,不得不從周邊城市抽掉精幹人手去幫忙。
而黃安,論起破案的能力,其本事名聲可以說在周邊十幾座城市的警務系統內都是赫赫有名的。
這事兒黃安也經歷了不是一次兩次,倒也沒什麼,讓唐德驚訝的卻是,這個世界雖然被彌天大霧籠罩,城市也都是一個個孤立存在的,但其聯繫卻比他想象的要緊密的多。
這或許就是『炎火穿梭陣』的功勞。
似是竹溪城的案件確實棘手,黃安這一去足足耽擱了大半個月,也才讓這一場家宴推遲到了八月末。
時間推移到四年以前,唐家還是那個紅岩城數一數二的家族時,唐納德倒是經常跑到黃安家裡去玩,黃家其實人也挺少,黃安父母早亡,雖娶妻生子,卻也只有一個女兒。
在唐納德的記憶中,黃安的妻子是一個極為溫柔的女人,溫柔的動作,溫柔的話語,以及溫柔的笑,或許就是這麼一個溫柔到了極點的女人,才能讓桀驁的黃安心歸一處。
當然,唐納德更喜歡和黃安的女兒,黃雪若玩耍,那是一個比他大了三歲,待他就如同親弟弟一般的女孩。
好吧,在唐德看來,曾經的黃雪若給唐納德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甚至,不僅僅是單純的好印象,而是一種連唐納德自己都不明白的朦朧愛戀。
呃,確實,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而言,愛戀什麼的似乎說的有些過早,但那種一瞬間的吸引,那滿滿的好感,著實如同刀斧一般刻在了唐納德的記憶里。
可就是因為這份朦朧,等唐家沒落之後,唐納德就越發不願意去黃家了——那是一種『不願她見我如此狼狽』的心態。
說來,這應該是唐德對小屁孩唐納德極少還算認可的想法……男人嘛,有些時候為了面子,能把牙齒打落了往肚子里吞,還得說一聲痛快。
沒錯,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然而,這就是男人!
細細算來,唐納德已經有近四年沒有見過黃雪若了,對方找過他,但他很沒骨氣的躲了,可即使如此,透過那稍顯模糊的記憶圖片,唐德居然還是能夠感受到一絲悸動,那是心跳的感覺,也是難以言喻的致命吸引。
這不得不讓唐德都升起了一絲好奇,好奇這讓唐納德情竇初開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
家宴的推遲讓這一份好奇心越發濃重,不過也有好處,那就是給了唐德充足的準備時間,他又重新為黃家三口挑選了禮物,之前的似乎有些輕了。
接著,他又開始倒騰爺爺和自己,凈面,理髮,沐浴,洗漱,外加上置辦新衣,一系列完成後,唐德暮然驚覺——自己似乎太重視了,以至於都有些莫名其妙了。
認真來說,這只是一場家宴而已,隨意些總比太過鄭重的好。可他在自己都沒有發覺時,本能的感受到了……緊張?
沒錯,就是緊張。
因為一位從未見過的人而緊張,這顯然是不正常的,唐德的思緒電轉,考慮了很久后,終於有了個猜測……
做個比喻,一部好的電影之所以能吸引人,就是因為它可以將觀看者帶入故事之中,並跟隨著劇情的變幻,感受到其中人物的喜怒哀樂,而唐德對唐納德記憶的翻閱,就好似以第一視角,在觀看一場異常真實的電影。
雖然記憶不比電影那般緊湊和跌宕起伏,但電影再真實,也比不上記憶中的感同身受。
其實認真回想,這些也都是有先兆的,比如說火車上那一次夢中的驚醒,比如說他對老唐頭的深厚感情和忍耐,再比如說對鬍子叔的信任和依賴。
甚至,再審視自身,他都覺得自己在沉穩之餘,心態也是年輕了不少。
這些都是很清晰的表現,可曾經的唐德卻並沒有多想,直到這一次,對一位素未蒙面的女孩,他居然升起了一股期待之心,這就真的讓他有些莫名其妙了,也引起了他的警覺。
不過,想明白是一回事,是否有應對之法又是另一回事,唐德能夠想到的不受干擾的方法,就是不去看記憶。
可相對於有可能暴露的身份,被記憶中的感情所感染,似乎又是一個比較能夠接受的選項了。
好吧,這也只是糟心事兒中的一件,另一件則是趙家到現在為止,仍舊沒有將紅岩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送來。
唐德和趙家的交易,其前提就是趙家會為他謀得紅岩學院的一份錄取通知書,可眼看著就要到了開學季了,趙家仍舊沒有動作。
這不由讓唐德越發焦急,他到不怕趙天啟賴賬,有袁宏為他背書,趙天啟也沒賴賬的膽量,再看之前趙家付款的痛快樣,應該也不會在這上面做文章,實在是沒必要。
可偏偏就是拖了這麼久,這不得不讓唐德懷疑,是不是有其他未知的人從中作梗。
他倒是有去趙家打探一番的想法,但僅剩的理智制止了他的衝動,這時若是去了,等於弱了氣勢,表明了心態,反而得不償失。
也就是在這種種煩心的事情中,唐德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彷彿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有種逮誰打誰的衝動。
然後,八月二十七日,他就等來了自己的紅岩學院錄取通知書。
通知書是趙府大管家送來的,是一張兩開可摺疊的大紅色紙張,薄薄的一片,但卻代表著命運的改變。
唐德拿著這一份通知書,聞著那淡淡的筆墨清香,只覺得心頭的煩躁全部洗去,變得清明一片,而他的心臟卻在止不住狂跳,連帶著血液在血管中奔涌個不停。
這時,他就發覺不對了,微微抬起手,他看著自己的手掌,不由呢喃道:「我去,這就是機緣來了?我這是要神功大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