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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魂穿的正確姿勢

  脫離了最初的危機,精神鬆懈下來后,唐德就顯得有些迷茫,一路行去,他總覺得眼前的一切好似夢境一般恍如幻影,一觸即破;卻又真實的呈現在眼前,是那麼清晰,那麼真實。


  也就是在這迷迷糊糊之間,他回到了『家』里。


  一張老舊卻顯得寬大的太師椅被放在了木床邊上,上面鋪著幾床破舊的棉被,老人被褪去了簡單的麻布衣服,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身體,就那麼躺在了太師椅上酣睡。


  唐德為他掩好了被褥,然後一屁股坐在床邊,環顧四周,房間里除了少數的幾種傢具外,幾乎算得上一貧如洗,而他的目光則直直的盯在了窗戶邊的一個梳妝台上。


  那很顯然是女人用的東西,設計精巧,造型也很好看,但掉落的漆斑顯露著它久遠的歷史,且似乎是因為清潔不到位,落了很多的灰塵,不過,中央的位置,那一片圓形的鏡子仍舊能夠清晰的映入人影。


  鏡子里,那是一個清秀的少年,十五六的年紀,黑髮黑瞳,皮膚白皙,眉眼間似乎剛剛長開,帶著少年的青澀和一絲絲苦難磨礪下的倔強。


  愣愣的,鏡子里的少年一動不動,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鏡子外,就和外面的人直勾勾的看著他一般。


  突然,少年的眼珠左右動了動,一隻手被抬起,蔥白細長的手掌緩緩劃過臉龐,感受著那輕微的觸感,嘴角緩緩扯出一個似哭似笑的笑容。


  許久,鏡子里的少年嘴唇微動,無聲的做了個口型,彷彿是對自己說,又是在對鏡子外的人說。


  「若你是唐納德,那麼唐德是誰?」


  「若你是唐德,那唐納德又去了哪裡?」


  這似乎是少年對自己內心的一些拷問,但卻有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成果——彷彿是腦海中的某個閘門被打開,一連串記憶開始在心頭泛起。


  唐德眼神微微一凝,消化著這些記憶的同時,眉頭不由得皺起,臉上又泛起了思索的神色。


  大約十分鐘后,他又面對著鏡子里的少年,帶著些許試探的問道:「那麼,這老人是誰?什麼是迷症?我家在哪裡?我現在所在的地方又在何方?」


  彷彿是潘多拉魔盒被打開后的洪水滔天,一連串的記憶又開始在腦海中浮現,唐德雙眼微眯,又是十分鐘后,他才再次自言自語道:「那大鬍子叔叔又是誰?什麼身份?豬鼻人是什麼狀況?再有那左輪手槍是怎麼回事?」


  「這個世界屬於什麼時期?奴隸制?封建制?又或者是資本主義?」


  「……」


  「恩?這裡隸屬什麼國度?採用什麼政體?」


  「語言是怎樣的?文化呢?經濟呢?工業程度如何?」


  「呃,好吧,似乎超出了少年的知識範疇了,那想想近一些的,衣食住行?經濟來源?父母親人?」


  「……」


  時間緩緩流逝,唐德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光亮都開始西斜,天地一點點昏暗時,他才從沉思中驚醒。


  沿著記憶中的方式,他取了一盞油燈,點燃后,微微跳躍的火光照亮了這間不大的屋子,更將幾件傢具都染成了一片昏黃。


  老人還在沉睡,但睡得不是很踏實,布滿了老人斑和褶皺的臉上,不時眉頭皺起,似乎在睡夢中都在忍耐著痛苦。


  唐德嘆了口氣,起身上前,為他曳好了被褥后,又再次坐在了床沿,他抬起右手摩挲著下巴,擺了一個老氣橫秋的姿勢,眼神微眯,開始總結著自己剛才的所得。


  好吧,在此之前,得先搞明白一個問題——按照唐德的認知,魂穿的前提必然是原主人受盡欺辱凌虐,大病一場,半死不活的時候,主角魂穿到來,靈魂大融合,記憶獲取,繼承一切。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再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一切都是套路,可套路好啊,套路大家都熟悉,套路也不需要費腦子,但唐德很想說,套路到了他這裡,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首先,他搞不清楚那個叫『唐納德』的小屁孩靈魂去了哪裡,他也確確實實在這具身體里沒見到什麼執念啊,不甘啊。


  其次,記憶呢?


  有,但存儲在腦細胞里,以一個個片段和畫面的形式存在,想要讀取也可以,但必須有明確的目標和聯想機制。


  說簡單點,記憶就好像是存儲在電腦硬碟里的文件,你需要時,就得在硬碟里一點點翻找,找不到的話,就得回想相關的時間事件,看能不能確定具體位置,從而翻找出來。


  若你不需要時,它就被丟在角落裡,也會隨著歲月的流逝,一點點的被淡忘,磨滅。


  這也是危機時刻,唐德為什麼知道『老人是他爺爺』,『大鬍子可以叫鬍子叔叔』,『回家的這條路應該這麼走』的緣故?!

  這些他最熟悉最親近的人或者事,在見面的一瞬間觸發了大腦的檢索功能,從腦海深處提取了記憶,並被他所讀取。


  所以說啊?

  什麼靈魂融合,記憶碎片衝擊,被搞得頭痛欲裂,欲死欲仙的套路統統都是……特么的扯淡!


  小爺我這才是魂穿的正確進入姿勢啊!

  理清楚這個情況后,唐德就開始了自己的記憶提取計劃,也就是給自己框定相應的範圍,並一點點從腦海中檢索相關的記憶圖片,總結認知。


  然後就有了諸如『我是誰?我來自何方?我要去哪裡?我為什麼在這裡?』等等這些足以讓人懷疑人生的蛋疼問題,但就是這些蛋疼問題,讓唐德搞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比如說這叫唐納德的小子今年十六歲,妥妥的青蔥小嫩一枚,自小出生在紅岩城一個富裕家庭,父母都是紅岩城有名的強者,有錢,有權,有實力,有身份地位,家世雖然算不上顯赫,但也是歷史悠久。


  如果一切沒有變故的話,少年應該是紅岩城的強二代之一。


  何為強二代?

  有一個有錢的爹,那是富二代,有一個有權的爹,那是官二代,兩個都佔了,爹媽即有權,又有錢,那自然是強二代了。


  但如果終歸是只是如果……


  十二歲那年,少年的父母一次出征后就再也沒有回來,然後,少年被告知他的父母戰死,接著,他失去了城中心的房子,失去了財富,失去了朋友和地位。


  而在他爺爺越發的老邁,以及迷症越發嚴重后,他只能帶著爺爺來到這城市外圍,靠著曾經的身份領取一份公糧生活。


  可以說,十二歲之前的少年活在蜜糖里,盡享人世繁華;十二歲之後的少年則掉入了塵埃里,見慣了人情冷暖和世間殘酷。


  躺椅上的老人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的爺爺,一個年輕時,於整個紅岩城都算是有數的強者,曾被聘為紅岩戍衛軍團和警務司的總教官,十數年裡,也不知教出多少學生。


  不過,終歸是人老一生傷病,又承受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他得了迷症。


  好吧,按照唐德的推測,所謂的迷症就是阿爾茨海默病,俗稱老年痴獃。


  如此一來,白天的那一幕就好解釋了——說白了就是爺爺去找孫子,卻沒認出孫子,又差點把孫子當成冒充者,暴打一頓的戲碼。


  嗯,好吧,左右沒人,坦白一下也沒問題……其實也沒打錯,孫子真的是假的!

  說來這事兒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按照唐納德的記憶,隔三差五的就得來上這一出。


  當然,這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躺椅上的這老人雖然看起來老邁不堪,但終歸不是普通人,一身戰力去了十之八九,可餘下的這一成也夠收拾唐納德這青蔥小嫩了。


  而對於唐納德來說,還手自是不可能的了,可最大的問題是,他丫的連逃跑,都跑不過他爺爺。


  昏黃的燈火中,唐德抬頭,又看著鏡子里的倒影,齜了齜牙,呢喃道:「看不出,你丫的就一出悲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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