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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寒而慄

  遠遠坐著的賀知春,整個人如同置身於冰窖之中。


  是有薯蕷,平遙沒有死,晉陽卻是死了。


  晉陽她上輩子沒有活到十三歲,今日是她十三歲的生辰,她現在死了。


  賀知春看向平遙,她坐在那裡,不悲不喜,高高在上的,像是一個貴族公主。


  可是賀知春卻覺得,知秋她已經徹底的死了。


  她整個人像是失聰了一般,一點兒也沒有聽到阮麽麽在她身旁呼喚她。


  這是她第一次見,內宅之中,小娘子們嬉笑間,就這樣害死了一個人。


  她寧願兩個有仇恨的人,拿著刀子互相砍,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場景。


  老道士教她的也是大開大合,上輩子崔九的阿娘,教過她這些,可她從來都沒有用過。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賀知春飛速的想著。


  阮麽麽是宮中老人,她說可靠的人,一定是非常可靠的,那麼這個消息不是假的,的確是有人要害平遙,而且用的是薯蕷。


  平遙吃了一口之後,她對她說了薯蕷兩個字。


  那麼很有可能,她的那一碟里的確是有薯蕷的,可是她吃了沒有事。


  她吃了沒有事,是晉陽身旁的麽麽表現可疑,她明明就有一瞬間的驚訝,她在驚訝什麼?驚訝平遙吃了薯蕷怎麼沒有發作?


  她是怎麼做的?她將平遙和晉陽的碟子都拿到後頭去了。


  是了,她一定是看平遙吃了沒有事,認為是宮人將平遙和晉陽的兩份羊羹弄混了,既然平遙吃的那份沒有問題,那晉陽的那一份就是有問題的。


  所以晉陽想吃一塊,她果斷拒絕了,將羊羹尋借口都端了下去,然後互換了。


  這麼一想,晉陽應當是不知曉的,而她身旁的麽麽是知曉的。


  可是互換的結果呢?晉陽中招了。


  麽麽親自去換的,晉陽死了,她也要死,她沒有理由要害死晉陽。


  那麼這就不對勁了。


  只能說是,一開始並沒有弄錯。


  平遙她吃的那個就是有薯蕷的,但是她其實可以食用薯蕷,而且她知曉自己吃了不會有問題。


  她明明知道害她的人盯著呢,故意的吃了一塊,讓人產生了端錯了的誤解,然後晉陽身邊的麽麽要端,她也順手推舟了,壓根兒不叫自己的麽麽。


  她知道是晉陽身邊的麽麽害她,所以狠狠的還擊了回去。


  可是,這不對。


  天寶不能吃薯蕷,阮麽麽親口說的,平遙卻能吃……


  這說明了什麼……


  平遙壓根兒就不是天寶啊!

  賀知春的手有些顫抖。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在場所有的人都留了下來,讓宮中的麽麽一一排查,看是不是她們攜帶了薯蕷粉之類的東西進了宮。


  就連賀家進貢的彩瓷都被太醫拿去檢驗了。


  賀知春更是被重點懷疑的對象,畢竟她同晉陽有過節,還有平遙也是。


  可是賀知春心中明白,這事兒若是一查到底,肯定她和平遙都不會有事。


  因為這事情分明就是太子指使晉陽身邊的麽麽,趁著這次宮宴,要殺掉平遙,卻被她反將了一軍,她一點兒都不怕查。


  可是,平遙既然知道自己能吃薯蕷,那就是她已經知曉自己不是天寶了。


  她為何要這樣做,來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她明明可以更加低調的處理,比如說不用那塊羊羹。


  賀知春覺得自己真的是笨得可以,一點兒也不明白平遙為何要這樣做!

  等宮中的小娘子都被排查完了,晉陽的靈堂已經搭起來了,她乃是早夭,不能停靈太久,也不能大肆操辦,因此也就是她生前所住的宮殿之中,全部都換成了黑白之色。


  聖人哭得不能自抑,撅過去了一次。


  還是韋貴妃過來主事。


  賀知春站在一群小娘子旁邊,等待著軟轎來接她們去宮門,這時候魏王也趕了過來了,他拍了拍賀知春的肩膀,低聲說道:「阿俏不要問,不要說,回去你阿爹會告訴你的。」


  賀知春手心一緊,看了還在捶胸頓足的嚎啕大哭的聖人,忍不住鼻頭一酸,點了點頭。


  李恬和高糯也都有些鬱郁的,她們雖然不喜歡晉陽,但是到底不願意看到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有了,哪怕她是自己個作死,哪怕她很可恨。


  但到底是一條命,更可怕的是,在她的壽宴之上,都會出現這樣的事,這宮中帶著血色的明槍暗箭,都讓人心有戚戚,不寒而慄。


  阮麽麽站在賀知春身側,目光深邃,認真的說道:「小娘不要怕,咱們馬上就回家了。」


  賀知春不覺得害怕,她只覺得悲哀。


  在等軟轎的人很多,大傢伙兒又不能胡亂的在宮中行走,只得在烈日之下等著。


  正在這個時候,平遙突然走了過來,「阿姐,你可能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同你說,說你想知道的事。」


  阮麽麽一把拉住了賀知春的手,「小娘不要去,馬上咱們的軟轎就來了。」


  平遙卻是笑了,湊到賀知春耳邊說道:「阿姐年紀越長,膽子卻越發的小了。阿姐一定在心中罵我是白眼狼吧,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般模樣,為什麼會如此的憎恨賀家么?」


  「一群自以為正直高尚,卻隨意的操縱別人的人生的傢伙,簡直比那茅廁里的蛆蟲更讓人覺得噁心!」


  賀知春怒火中燒,平遙當真是掌握了她的軟肋,知曉她半句都不能容易旁人說賀家人的壞話。


  「說便說,你的確忘恩負義,這一點不管你如何說,都是繞不過去的。」


  平遙轉了轉身,「阿姐同我來吧,阮麽麽若是擔心,也跟著來便是。這深宮大院的,我比阿姐的處境要危險多了。不過是說說話罷了,阿姐一個人隨手都是殺死三個平遙呢!」


  她說著,領著賀知春去了她的宮殿,她所住的地方,略微有些偏僻。不過太極宮本來也算不得多大,不多時便到了。


  賀知春一進門,就看到了屋子裡掛著的巨大的一幅洞庭春日圖,是用絲線一陣一陣的綉出來的,可見綉此圖的人,費了極大的心血。


  可這洞庭春日圖卻是個殘圖,只綉了一半,就停手了。


  甚至連那穿著線的針,都還扎在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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