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夙敵（五）
“不！這絕不可能！”李副將首先跳出來，怒道，“百夷逆賊，爾等聽清楚了！我們絕不可能將鳳先鋒交出去！”
城下副將冷笑連連，“王將軍，貴國是如此不分尊卑的嗎？區區副將也敢替將軍下命令！”
王佐任瞪了李副將一眼，斥道，“下去！本將軍自有主張。”語罷，意味深長地看向我，我深吸口氣，盡量保持麵不改色的模樣，王佐任點頭道，“是個漢子。”轉而向那副將冷笑道，“鳳先鋒乃是皇上欽點，豈可因爾等這三言兩語便交了出去？那我堂堂南國國威何在？！軍威何在？！你便是殺了我們一城軍士百姓，我也斷不會將鳳先鋒交出去！”
一席話說得冠冕堂皇，眾副將無一不連連點頭，就連那城下副將也被這番話激得臉色一陣發黑，抖著手怒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信不信我們……”
“王將軍，”一旁的烏鴉太子終於發話了，“殺了一個人，卻可以救一城的百姓，這筆買賣，將軍不會拒絕吧？”不等王佐任回答，他又顧自說下去，“我隻給你一天時間，明天的這個時辰，我若還沒有看到此人的首級掛在城門上，便是我屠城之時。”他朗笑道，“相信將軍定能給本太子一個滿意的答複。傳令下去，就地紮營！”
“將軍……這……”幾位副將擔憂地看向王佐任。
王佐任拍著他們的肩膀，眼神堅定，“你們放心，本將軍自有主張！”
我卻隻覺得心下一涼，連笑都笑不出來。
王佐任與一幹副將共同商量了整整一個下午，傍晚時分，李副將匆匆跑來告訴我，眾人商量的結果是一半一半，也就是說半數人同意將我交出去，半數人不同意將我交出去，現在隻等王佐任表態了。
李副將十分著急，“王將軍素來與你不合，此事恐怕凶多吉少了，要不你趕緊收拾包袱先逃走吧，等將軍來抓你，就來不及了！”
“但是……”
“什麽都別說了，活命要緊！”他胡亂替我收拾了幾件衣服，沒一會就收拾出一個包袱，遞給我道，“等天一黑，就趕緊走！”
我點點頭，正要接下，帳外卻傳來一道命令。
“將軍請鳳先鋒前往主帳，有要事相商。”
我與李副將對視一眼，怎麽辦？逃不了了！
“你莫去，我去替你擋一陣，你趕緊逃！”邊說，他邊撩起袖子，走到帳邊，打算悄悄放倒那個傳令兵。
我心下感動，忙去攔他，“住手。”
他不解地看向我。
我歎了口氣，道，“罷了，自打上了這個戰場，是生是死便由不得我來決定，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我便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我隻是不甘這一天來得太快罷了。”
“鳳先鋒……”
我自嘲地笑笑，“若真能以我之命換取全城百姓的命，你不覺得我死了比活著更有意義麽？”不待他反應，我便先行走出帳去，他急得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滿臉悲戚，“……你可想好了，此去，便是九死一生。”
我一一掰開他握著我的手掌，“若真有個萬一，小弟能認識你，也不枉來此世間走一遭。”
傳令兵又不耐煩地將命令重述了一遍。
我欣然一笑，“走吧。”
落日餘暉甚是美麗，尤其是在這種幹淨得沒有一絲雲朵遮蔽的塞外的天空，更是美得幾乎令人落淚。都說人死之前，總會想起生前最牽掛的人和事，這種時刻，我竟然奇異地又想起了慕容楚那妖孽，那麵他始終不願收回的金龍令，那件他曾經最喜歡的雪貂大麾，還有那些令人心碎的消息。
要成親了呢！真可惜，我不能參加你的婚禮了。
若幹年後，慕容楚，那時候的你，可還記得我？
來到王佐任帳外，我反而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輕鬆感，或許人真的到了生死一線之際，死亡就變得不那麽可怕了。
掀帳進去，隻見王佐任端坐在桌案後，難得的麵色祥和，沒有之前見我時的那種劍駑拔張的態度。
“將軍。”
他點點頭，“你來了，坐。”
我依言坐下。
“你可知我找你前來有何事？”
我深吸口氣，“將軍打算何時將我處死呢？”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來，“鳳先鋒果然是個明白人，隻是——你這次卻沒能猜中本將軍的心。”
“此話何解？”
“實話告訴你吧！我根本不打算將你交出去。不僅如此，我還要放你逃走。”
我震驚不已，“為什麽？！”
他輕蔑地看我一眼，“我不想被後人恥笑堂堂南國大軍的性命，竟要拿你這小小的先鋒來交換。你不值這個價。”
哦……原來如此，雖然這話挺傷人的，但隻要能活下去，麵子什麽的都見鬼去吧！
“既然如此，屬下定竭盡所能，斬殺敵寇！”
“不，你不用上戰場，本將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托你去做。”他自懷裏拿出一封信，遞給我道，“雖然我軍與百夷逆賊兵力不相上下，但苦於被他們圍困於城中，受製於人，想要突圍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找尋外援，如今這方圓百裏的兵力都已集中在這兒，唯有一處城郭還有兵力，來，我指給你看，”他攤開圖紙，指著南方的一處山脈道，“翻過這座山，在這兒，有一個叫做‘殷雷堡’的地方，堡主是江湖中人，很有幾分勢力，你去向他借兵，以解我軍的燃眉之急。我與那堡主也甚是相熟，他不會拒絕我的，這是我親筆寫的求援信，記住，不許私自拆開來看。”
我收下那信件，藏入懷中，隻見那信封上麵什麽都沒寫，我也沒放在心上。“是。”
“還有一點，切記，我交代你求援這件事，萬萬不可讓他人知道，誰都不可以，我懷疑……我們營中出了內奸。”
我渾身一震，原來，他也發現了。
“事不宜遲，以後，你便立刻啟程吧，記住，千萬別被人看見。”
我感激涕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