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一臉莫名其妙，“我？我怎麽了？”
“我問你，先前我讓杏兒帶給你的字，你可識得？”
“識得啊，是個‘忍’字嘛。”
“既然識得，為何不照我的話去做，反而到處招惹長公主？”
我一聽這話，立馬就來了氣，“我倒是照著你說的去做了，你家長公主端的如此刁蠻無理，我都忍了，可杏兒隻是個丫鬟，哪裏惹著那個小紅了？犯得著任由人家對她這般折辱？！你是做爺的，不去質問傷人的，反倒來怪我？你……你太不講理了！”
“放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怒視著我，“什麽時候，竟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我“噌”地竄上椅子，指著他的鼻子吼道，“我今兒還就放肆給你看了！我告訴你慕容楚，這苑子裏的婢女們都是自小就待在你身邊慣了的，可我不一樣，我是有思想，有憧憬的堂堂21世紀的人，你再這麽對我呼來喝去的，我立刻走人給你看！”
他咬牙，突然伸手扼住我的脖子，輕輕吐出一句，“你敢，大可以試試。”
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人的武功造詣絕對在我之上，今日受製於他也在情理之中，可今天我明明就沒有錯，卻被他掐著脖子無法動彈，我又痛又委屈，一個沒忍住，竟然“哇”地哭出來了。
任他慕容楚是如何的冷靜無情，此刻也被我嚇了一跳，他一下子把我甩在地上，像看怪物似地看著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你哭什麽！”
我積壓了滿肚子的委屈不甘，聽他這麽一說，索性就像個潑婦似地賴在地上不起來了，扯著他的袍子一角，又是摁鼻涕又是抹眼淚的，邊哭喊著，“男子漢，男子漢怎麽了？誰說男子漢就不能哭了！我為杏兒哭，哭她如此命苦，竟然跟了這麽個冷血無情的主子！我為自己哭，哭我好心辦錯事，明明是路見不平，卻差點為此死在你手上！我還為你哭，哭你無情無義，活該被丫鬟看不起！”
奇怪的是，他這次竟沒有發怒，隻是蹲來嫌惡地扯過濕漉漉的袍角，直直看進我的眼裏，半晌，才道，“你想激怒我，”他低歎了一聲，伸手溫柔地擦去我頰上的淚痕，“隻是，我寧願你把所有委屈都喊出來，也好過，用這種法子。”
我紅著眼睛巴巴地望著他，“那……那你說，杏兒怎麽辦？”
他歎了口氣，抬手撫著我的脖子，“可有傷到？”
我依舊抽抽搭搭的打著嗝，“沒……沒有。”
“此事以後莫要再提了，人，你既然打了，仇也就報了，還計較那麽多做什麽？”
“你難道就不氣麽？”
他失笑，“氣什麽？若像你一樣，這慕容府早就容不得我了。”
我還想再說，他卻先我一步開了口，“你瞧瞧，哭成這樣，叫外人看了去還以為我這個爺欺負你。”他拉我起來坐好，還遞上一杯之前我為他沏上的茶，涼的。
見我接過那茶後隻是瞪著，也不喝，他好笑開口，“放心吧，我沒碰過。”
我皺著眉，眼一閉，一口喝下那杯涼茶，果然不出所料，苦得我直伸。“鐵觀音”就是這樣，熱茶芬芳甘美，能喝得人口舌生津，可茶一涼，便什麽味兒都沒了，苦的人流淚。偏偏慕容楚最愛喝濃茶，所以我放的茶葉都是常人的兩倍，這滋味，嘖嘖，真真不錯！
慕容楚似毫無所覺，見我喝下後，才淡淡問了句，“這茶滋味如何？”
我咧咧嘴，“三爺喝的，自然是好東西，我嘴，隻嚐到苦味。”當然不能說味道不好，這“鐵觀音”可是我和雷大哥，藍二哥辛辛苦苦創出來的牌子。
他一笑，轉身背對我緩緩說道，“鳳兄可知這茶的來曆？”
我心下一驚，這個慕容楚，怎麽突然問我這些？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一個山裏的小大夫，又怎會知道這茶的來曆？據說是江南大戶藍家茶場的茶吧。”
“對，藍家茶場。藍家少主人藍行風與我義父乃忘年之交，當年我曾聽我義父說起，藍行風有個義妹，好像……叫做藍引湘。這‘鐵觀音’，便是藍行風的義妹耗時一年，創出來的。當年新茶上市之際，我義父應邀去品了第一批新茶，誰想竟有幸一睹藍行風義妹的風采，回府後便一直讚歎不止，常在我耳邊提起此女，說她聰敏靈秀，智慧無雙，將來必成一代豔姝。”
慕容楚的義父，唔，果然好眼力！我不免有些得意，“藍引湘？這後兩字，我們可一樣呐！”
他看我一眼，“‘藍’姓隻是外頭不知情之人喚的，此女的真實姓氏，卻是‘鳳’。”
“鳳？哈！三爺，你看，我之前便說過，天下之大怎會隻有一家姓鳳呢？這不是又來一個了？別說姓氏一樣了，就連這名兒也同我一般無二啊！唔……改日定要一見這位鳳小姐！”好在戴著人皮麵具，我嚇得滿頭的冷汗，麵上卻始終看不出一點異樣。
他歎道，“怕是再沒機會了。”
“哦？為什麽？”
“兩年前，這位鳳小姐偶遇‘南海神尼’，被帶至海上仙山修煉去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南海神尼’帶走鳳小姐之時還留下話來，說此女乃九天謫仙，特特下凡來點化凡人，此後，這‘茶觀音’之名便不脛而走。你說，見這謫仙一麵，豈不是要等到鬢發皆白？”
我暗暗好笑，藍行風果然好樣的，什麽“南海神尼”，什麽“九天謫仙”，這分明是借著我之前同他講的那個《神雕俠侶》的故事來炒作！
“不過……”他語氣一轉，緩緩走向我，伸手撐在椅子兩旁，牢牢將我困在他與椅子之間，定定看進我的眼裏，直到我再受不住他那雙瀲灩的眉眼而轉開頭去，他才露齒一笑，笑得滿室生輝，“這個鳳小姐的事我們暫且放下，至於你……”他輕輕執起我的一縷長發，放在鼻尖嗅聞著，目光卻牢牢鎖住我的側臉，“我一直在想，你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為什麽方才哭得如此悲傷卻不見你麵上泛紅，莫不是，你一直帶著人皮麵具？”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我清楚地感覺到他混著淡香的氣息危險地拂過我敏感的耳畔，很不爭氣的，我的耳根子紅了。
他放下我的發，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沿著我的鬢角緩緩著，然後輕“咦”了一聲，笑道，“怎麽耳朵倒紅了？”他輕觸。
我打了個哆嗦，腳尖在鞋裏緊張地蜷在了一起，他似乎發現了，饒有興致地拎起我一邊的耳朵又又，“嗯？這麽軟，怎麽同女子似地，還有耳洞？”
我被他迷得暈頭轉向，結結巴巴道，“小……小的時候家鄉要拜觀音，我……我長相酷似女子，就被挑去扮觀音……”這個借口本是祝英台唬梁山伯的，現下我隻能借來一用。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笑道，“是麽，我還以為，大名鼎鼎的神醫鳳引湘……其真身是個女子。”他指尖用力，狠掐了下我的耳洞。
我吃痛，猛地跳起來推開他，“你幹什麽！疼死了！”心下卻暗喊糟糕，這家夥，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甚至把我之前的事也扯進來？
他環臂看著我，眼裏卻不露痕跡地閃過一絲寒意。
我邊著耳朵，邊在心中苦思對策，想到他與往常迥然相異的行為，我猛然醒悟過來，他這是在故意試探我！
確然，我跟隨慕容楚時間雖然不長，卻深知其為人甚是驕傲，如果他早知我是女子，就絕不可能像剛才那樣百般誘惑，除非……他根本不能確定我的真實性別，又覺得我和藍家小姐同名同姓甚是可疑，所以才故意下了讓我往裏鑽！
哼！狡詐的陰謀家！盡管我是見慣了帥哥俊男的21世紀的產物，剛才也差點把持不住，若我真是古代的女子，剛才那招我鐵定乖乖就範，隻要他微微一勾手指，我就會乖乖把祖宗十八代的族譜全數背給他聽。
可是現在該怎麽打破這個僵局呢？最好能夠讓他再也不敢懷疑我的性別了。笑話，以他和藍行風的關係，若是知道我是藍家小小姐，還不雙手將我奉上給藍家？好不容易逃出來這麽久了，我可不希望再回去玩那禁忌遊戲！
“鳳兄……哦，不，或者該喚你一聲鳳小姐，你尚未回答我，你究竟是何身份。”他像盯著獵物似地狠狠糾纏著我的眼神，不容許我逃避半分，“回答我，嗯？”
我的冷汗沿著額際跌下，該死！我該如何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