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莫忘亭裏悲琴聲
跟著弘月轉到了竹屋外間,隻見平時我們用餐的桌子上擺了好些東西,有一個精致的小妝奩,一個長方形的楠木盒子,一條鞭子,一張弓,以及幾本書。我納悶,看這架勢,弘月到底想做什麽?
弘月已然正立一旁,抬眼見了我們出來,也不多解釋,隻指了指桌上的物什對我道:“湘兒過去選幾件想學的罷,為師教你便是……”
我開心地撲到桌子上開始挑了起來。弘月在旁為我一一做了介紹,那小妝奩裏裝的是人皮麵具,長方形的盒子裏裝的是各式暗器,那幾本書分別是些醫經,毒經,內功心法以及輕身功夫之類的。
弘月介紹完了便不再多說,我知道她還在為我的將來憂心,就拉了胡媽媽問了許多。胡媽媽說這些東西本來是給我“抓鬮兒”用的,弘月想看看我喜歡什麽就單單教我一樣,沒成想我以上玉龍雪山就受寒暈過去了,她們怕我出事,就帶了這些物什下山來。更想不到的是弘月竟然陰差陽錯地通了我的任督二脈,而我又執意要學些本事,弘月不好回了我,更不好跟自家祖訓過不去,就隻能任我挑些學了。
我奇道:“弘月師父要遵什麽祖訓?為什麽非教我不可?”
胡媽媽小聲告訴我,“鳳家的祖訓便是鳳家的子女一生隻能為一個人開脈,開了脈,你便是鳳家的弟子了,一生一世不得背棄鳳家。否則,你與你的師父皆會不得善終。小姐本隻打算教你無需動用內功的醫經之屬,誰料……唉,造化弄人啊!”
我一聽,便在心下細細尋思了起來,唔……本來是隻能主修一樣,現在雖然簽了賣身契,卻可以主修,選修,加內外雙修了,更可況弘月和胡媽媽對我這麽好,我是斷斷不會背棄她們的了,所以基本不存在不得善終的結果。我左思右想,這筆生意無論如何都不是賠本的買賣,嘿嘿,賺!
胡媽媽偷偷在我耳邊說道:“丫頭若是有興趣,全挑了也是好的,小姐的本事可足你學上十幾年了。”
我吐了吐,學十幾年?我還想多出去轉轉呢!全挑了太費時間!於是,我便挑了一本毒經,一條鞭子以及裝了人皮麵具的小妝奩。胡媽媽看了會,又把醫經和一本輕功心法塞到我懷裏,這女人!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滴!
她見我有些不樂意,便嬉笑著道:“湘丫頭多學些,將來若有個好歹也好撐到我們來救你,或是可用這輕身步法暫避一陣。”我點了點頭,有道理!人在江湖飄啊,哪有不挨刀啊!咱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給他追!
我看了看挑中的東西,對這弘月露了個大大的笑容,膩膩歪歪地叫了一聲:“弘月師父”惡寒!自己都被惡心到了,就不信你這個古人不中招!果然,弘月的麵無表情有了一絲鬆動,我再接再厲,誓要攻下這座城!
在我一聲連著一聲的叫喚下,弘月終於放軟了聲音,“湘兒毋須如此,為師認了便是……”
我眼中閃過一抹得色,興高采烈地揮舞著我的小胖手要弘月抱抱,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能令我安心的梅花香,好聞的緊。弘月抱起我,我趁機在她臉上“吧唧”了一口,她的臉又紅了個透,微惱地掃了我一眼,卻不再作聲了。
我不禁在心中哀歎,穿越到這個世界,是她們的不幸還是我的不幸呢?
日子像是漸漸上了正軌,我不再是那個隻能喝喝花蜜,嗷嗷待哺的小嬰兒了,由於我的“早熟”,呃……“熟爛”,我自兩歲其就開始運功打坐,可能這林家小姑娘的資質確實不錯,一些內功心法我隻需看上一遍就能爛熟於心了。我懊惱,為什麽這幅腦子就不能長在我本體上呢?這樣高考前的“魔鬼訓練”就也不在話下了。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流逝,快得令人抓不住。
我在弘月的教導下學會了鞭法,暗器,用毒以及輕功。我俗爛地硬是將輕功的名字改成“淩波微步”。這時的我不過才6歲,依弘月的說法便是像我這樣的武學奇才百年難見。
我甩頭謙虛一笑,“主要是先天基因比較好,再加上後天培養,嗬嗬,師父功不可沒!”當時弘月正喝著茶,聞言差點沒噴出來,邊咳嗽邊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我。我把小小的膛一挺,看什麽?沒見過小美女麽?——當然,借我100個膽子我也不敢這樣說出來的。也幸好她沒追問我什麽叫“基因”……
弘月確實是個厲害的人,使毒一流,製作蚊香也是“杠杠的”。我就好奇穿越過來的人從來沒被蚊子咬過麽?古代的蚊子可明眼得很,專挑進口貨啊!
在我不勝其擾地捧著我那雪白的小腿瞪著上頭的小紅豆淚眼汪汪時,弘月隻是一聲不響地從我身邊輕輕飄過……當天晚上,我的世界就清淨了不少!我佩服地五體投地,神奇啊!無色無味,簡直比雷達還厲害!
弘月還會彈琴,但是我總共隻見過兩次。一次是穀裏下雪的時候,她抱了琴坐在莫忘亭裏彈了一天一夜,翻來覆去地隻彈著一個調子,胡媽媽告訴我這曲子叫做《紅豆》。
我聽得如癡如醉,卻好奇為什麽弘月隻彈這一個曲子,而且麵上這樣悲切。胡媽媽手裏著一段頭發,抹著眼淚道:“情之為物,傷人至深……”。
我借機碰了碰那段發,有些粗硬,不似弘月的柔軟,倒像是個男人的發。我聰明地沒有追問胡媽媽那段往事,隻是陪著她聽那反複彈著的《紅豆》。
第二天弘月便生病了,胡媽媽守在她床前抹眼淚,不住勸著:“小姐這是何苦?”弘月半聲不吭,似在咬牙忍受著巨大的痛苦,甚至還吐了血。我和胡媽媽都慌了,又是遞帕子又是安撫,直忙到淩晨才睡。
弘月這一病把我嚇得不輕,再不敢讓她碰琴了。為了哄她開心,我還甩起膀子扭起收起臉子在她麵前大唱《姐姐妹妹站起來》,等我表演完,再看弘月和胡媽臉色,那叫一個精彩!兩張臉,一樣的紅色,不過看情況胡媽媽是憋笑憋紅的,而弘月——好像是氣紅的……我納悶地撓撓腦袋,不明白她是在氣什麽。
隻見弘月硬是撐起她那羸弱的身體,狠狠瞪著我,“這些淫詞豔曲,都是誰教了你的!你是不是出穀去了?說!都怪我平日寵壞了你,你這丫頭如今是越發沒分寸了!”
弘月從沒有對我發那麽大的火過,我被她一嚇,忍不住心裏的委屈,眼淚就這樣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你以為我願意這樣麽?我林倩羽加上前世也還沒在人前這樣出醜過哪!還不是為了哄你開心,別這樣病懨懨的讓我們擔心,你倒好!不分青紅皂白地亂罵人家!”
弘月和胡媽媽同時一愣,我也驚覺自己失言,想要懊悔卻已經來不及了。
沒料到弘月隻是愣了一愣,卻沒問我為什麽說自己叫林倩羽,也沒再罵我,隻是用一種我看不懂的複雜神色看著我。胡媽媽見她沒說話,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我覺得有種不合時宜的荒謬感。我沒有解釋,我想我是在等著弘月親口問我吧,隻是到時,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把實話說給她們聽,畢竟,想要接受一個來自異界的靈魂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我很乖地轉身想要出去,不是怕被弘月責罵,而是心裏悶得慌,我實在不想看著弘月的臉想象她曾經到底遭遇了什麽。
“我知錯了,師父好生歇息吧,我先出去了。”
“嗯。”弘月似乎累極躺下,我聽見身後傳來她的身體重重倒在床上的聲音。悶悶的,在我心裏響了老半天。
這些日子弘月是不能教我功夫了,我無聊的緊,東逛西逛的把穀裏摸了個透。這“沉月仙穀”四麵環山,我們的竹屋在穀正中,周圍的翠竹林裏時刻都彌漫著濃濃的霧氣,走遠了就根本不能看見人的身影了,我估計這和那瀑布有關。東麵就是玉龍山和蒼蛟山了,玉龍山我是上去過的,那蒼蛟山我隻一靠近就感到有陣陣熱氣傳來。以我現在的水平,隻能勉強上到半山腰,再想往上就隻能爬了,我沒有那個閑情逸致,所以始終沒去過山頂,不過胡媽媽一次說漏嘴,我知道山穀的出口就在蒼蛟山上。
我已經好多天沒和弘月說話了,我的氣早就消了,隻是怕弘月見了我生氣,便也少在她麵前竄。
這日,胡媽媽吩咐我把湯藥端給弘月,我起了木盤,進到弘月房裏,伺候她喝下後,便想離開。
弘月拉住我,問:“湘兒還在生氣?”
“不,湘湘沒有。”我搖搖頭,心中暗喜,你終於肯理我了!
“那日……是為師不好,湘兒莫怪,我不該負了湘兒的一片好意。”這是弘月在向我道歉?我心下微酸,更是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見我不說話,她仿佛也不知該說什麽好,滿室就這樣靜默著。過了好久,她才又說:“湘兒那日唱的……曲子,倒是歡快的緊,不知是叫什麽名字?”
哈!沒話找話大概就是這樣吧?我當然不敢再提那首歌的事,忙討好地看著她:“師父,那日的曲子不過是湘兒胡唱的,咱們別管它了,湘兒還會別的,給你唱個可好?”
弘月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喜道:“也好,湘兒唱來,我且聽著。”
我緊緊喉嚨,唱了墨明棋妙的《水村閑情長》:
溪清背山蒼 苔徑曉煙茫 臥聽竹露滴響
空穀雀鳴驚黃梁 枝影罩軒窗 落花潤土馨香
碧空如洗樣 彩蝶舞成雙 執扇輕搖納涼
閑來笑看魚吹浪 青青綠波畔 細數幾對鴛鴦
氣暖紅日長 處處芬芳 飛絮如雪飄盡柳塘
莫負好時光 倚蔭夢一晌 管它春夏秋冬天地荒
仙樂繞耳旁 疑是秦娥唱 沉醉笛音悠揚
更有佳人獻霓裳 瓏玲西子妝 舞姿婆娑展盛唐
夜深許 湖台墨鏡波淺蕩 輕舟逐流放
船後荷葉漾 伴雨眠 蒿簾不染寒霜
江南梅子黃 青瓦襯白牆 姑蘇漁歌水鄉
酒旗邀客琵琶巷 遙聞是佳釀 坐飲朱樓畫坊
月華映西江 箏琴古韻鏘 雅士賦景文章
撫弦一曲鳳求凰 聲聲度回廊 引憶多少離殤
紅塵百千丈 年少輕狂 快意江湖遨遊四方
世事本無常 輸贏又何妨 虛華浮生隨風成過往
何不醉一場 雲煙過眼忘 意難解費思量
大雁歸鴻飛成行 拂袖心堪暢 隱沒悠行小道上
這首歌調子雖然簡單,但用古箏彈來是極為好聽的,若能附上笛子,就越發完美了。
弘月聽完也直說喜歡,不顧我的勸阻,下床拿了琴便彈了起來,邊彈邊讓我在一旁唱,幸而這身體的嗓子軟軟細細的,倒是十分適合這歌的意境。
此後,弘月便常常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瞧,瞧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這便是我第二次聽弘月彈琴了,雖然她的琴藝真的沒話說,可兩次下來足以教人心驚膽戰。
這琴,還是毀了的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