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霏邚番外【完】

  那是一個夜晚。


  我隻有六歲，在被褥裏熟睡。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了刀劍翻飛的聲音，一開始我以為是錯覺。


  直到我聞見那股難以掩蓋的血腥味。


  自小父親大人便嚴苛的要求我習武，因此，我反應很快，披上外衣後投出窗口的一絲縫隙，看著外麵。


  火。


  灼燒這天際。


  我認出來他們是誰，我自然也不會不知道當朝錦衣衛的服飾。


  父親大人說過，皇室忌憚我們。


  我看見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紅，將我團團圍繞。黑暗，和血腥。


  我躲在房間裏，不敢作聲。


  有錦衣衛粗暴的踢開房門，在裏麵翻找。


  我也知道他們在找什麽。兵權虎符。我的父親，當今大將軍，是雲回國地位僅次於皇帝的人。


  忽然，有官兵注意到我這裏，向我走來。


  他高舉著劍，狠狠的刺下來。“噗嗤”，血噴湧了我全身。我睜開眼睛，母親正一臉痛苦，“逃……邚兒……逃啊……”


  我嚇壞了，後知後覺的逃出去。


  母親大人……她死了……


  我麻木的跑著，那官兵沒追上來，或許是覺得外麵的官兵足以殺掉我了吧？


  到處都是屍體，我藏在一堆屍體下麵，作出死人的樣子。


  實際上，也不需要假裝了，我早已渾身冰冷，麵色慘白，滿身血汙。……是我母親的血。


  逃——逃出去！

  然後……報仇！

  有官兵在邪笑著，抓過府裏的女眷。


  我強迫自己，不要去注意。


  或許，我真的很狠心。


  任母親屍首在自己麵前，首先考慮的是逃跑。


  我這種人……縱使活下來又如何呢？


  神經緊繃著，我咬唇，盡管嘴裏早已全是血腥的味道。


  天，漸漸亮了。


  血，照紅了半邊黎明。


  嘈雜聲小了下去，隻有無盡的冰冷和黑暗，籠罩著我。


  確認官兵都走了後，我四肢無力的站起來。


  好多人的屍體，包括我父親。也有官兵的屍體，但是數量很少。這次出動的……居然都是精銳嗎？


  不，我注意到，王管家的屍體沒有。


  我想起父親大人說，王管家很不對勁。


  我已經想明白了。


  司空家忌憚我們霏家的地位，冠以重罪，聯合王管家的情報，實施了一係列斬草除根的計謀。


  當真是一國帝王。


  我渾渾噩噩的，哭不出來，沒有多餘的感情。


  風蕭瑟，血色開。


  以至於許多年後，我還是忘不掉，這如同地獄的一天。


  直到十四年後，我被人追殺，在一處小溪邊遇上了她。


  明明是個少女，卻散發著陰暗的危險氣息，讓我不由得為之吸引。


  現在我想明白了，我這絕望的宿命滿是不幸，可一切不幸，都是為了讓我遇上她。


  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幸運。


  後來，她一統天下，卻早早死去。


  我說不清當時的感覺，和聽到那一句“天下江山，歸屬霏邚”時的情緒。


  冰冷，而麻木。


  可為什麽，靈魂都仿佛被抽走？


  我如同行屍走肉，守在她屍首旁邊。


  她嘴邊那絲蒼白的笑意，讓我仿佛聽見她在我耳畔說話，真真切切。


  “霏邚，天下江山我拱手讓於你，你可喜歡？”


  ‘你可喜歡？’


  我喜歡嗎？


  我問自己。


  沒有了她的世界，無論怎樣不都與我無關嗎？

  可是，既然是她打來的江山，我不能讓它再次支離破碎。


  經營了數年，天下走上正軌。


  賢君繼位，國泰民安。


  我也該……休息了。


  那一天，在下雪。


  我到了她的墓碑，細細的摩挲著。


  雪，漸漸覆蓋了我。


  我開始失去知覺。


  意識恍惚間，我看見她眉眼帶笑，燦若星辰的看著我。


  “霏邚……你可喜歡？”


  —


  當宮人們發現霏邚的屍體之時，已近遲暮。


  他麵色蒼白，眸子緊閉，卻有一抹淺淺的笑意。


  那是宮人們第一次看見霏邚的笑。


  絕色傾城，無雙之姿。


  有人去呼喚他，以為他隻是睡了。


  可是……他再也聽不見了。


  —


  此位麵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