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皓明新格局(1)
顏熙氣得發抖,她一拂衣袖,義正詞嚴地說道:“文武百官,三公九卿。你隻不過掌握了一支軍隊,如何能把控朝政?!魏喜和朱羽淵經營朝政已久,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勢力。你不過是江湖出身,又不是皇嗣,誰來擁護你?!”
喬隱淡淡看著顏熙,沒有一絲表情。
顏熙越說越氣,尤其是看到喬隱竟然無動於衷。她說起了狠話,全然不顧這些刻薄的詞句會不會傷到喬隱:“什麽叫獨夫?沒人擁護就是獨夫!到時候亂世紛爭,但凡有一點野心的人都會舉旗謀反,再加上虎視眈眈的後金,內憂外患,你要怎麽辦!皓明王朝內外夾擊毀於一旦,百姓流離失所,後金人漁翁得利,甚至,可能會入主中原!到時候,你就成了民族的罪人,你懂不懂!”
“你在為我擔心?”喬隱眼中閃動著一些光芒。
顏熙心神一動,可更多的卻是出離的憤怒。她一直覺得喬隱思考問題縝密,布局嚴謹。她完全想不到,喬隱竟然天真到以為殺了魏喜和朱羽淵就可以奪下皇位。
“是!”她失望之極,忍不住怒斥道:“我當然為你擔心!你要是死了,你在杭州聚寶居賭場欠我的銀子誰來還我!”
一語既出,四野靜寂。
喬隱薄唇翕動,眼底劃過一抹動容。他心中五味雜陳,連他自己都說不清。被顏熙懷疑能力,這讓他失落;但能試探出顏熙的心意,他又有些愉快。
他淺淺一笑,溫潤如朗朗冠玉:“朱羽淵不會死,他會將魏喜一網打盡。我的人手不是要坐收漁翁之利,而是要助朱羽淵一臂之力。”
“你說什麽?你要幫朱羽淵對付魏喜?你不是很討厭朱羽淵嗎?”顏熙有些不可置信。
喬隱聽了這話心中並不愉快,他神色淡漠:“我分得清輕重緩急。”
顏熙有些震驚:“這麽說……”
“這麽說,今夜就是魏喜的死期!”喬隱搶先一步,接過了顏熙的話。
顏熙的眸子驟然睜大,她一把揮開喬隱,有些急促地低語道:“魏喜在哪裏,在哪裏!”她四下環顧,有些手足無措,又有些語無倫次。她很是急切,一把扯住喬隱的衣袖,氣息已經很是紊亂。
喬隱見她如此著急,便溫語道:“別激動……”
“我怎能不激動!”顏熙搶過話來:“我十年未見父親,說好了及笄出師就可以回家去!結果呢,結果呢?隻差四個月我就能下山,可是我聽到的竟然是父親的死訊!你懂嗎?你理解嗎?你能想象嗎?
“我6歲離家,父親的樣子在我心裏也很是模糊,但那是一種信仰!我時常能聽到關於父親的消息,他是京城文臣的領袖,是皓明知識分子的風骨,是魏喜最最忌憚的人物!
“我心裏滿是自豪,一個人可以不擅言辭不擅世事甚至沒有本事,但他絕不可以沒有風骨。父親就是一個有風骨有信仰的人!我一心盼望著見他一麵,可結果呢?!魏喜竟然將他挫骨揚灰,我顧家竟然被滿門抄斬!我心中怎能不恨?怎麽會不想要將魏喜一刀刀淩遲?!”
顏熙越說越激動,以至於說到中途不得不停下喘著氣。
喬隱走近一步想要安撫她,卻被她一下子抓住胳膊。顏熙激動地說道:“魏喜在哪裏,馬上帶我去,我要親手殺了他!”
喬隱點了點頭,卻突然出手輕輕一拂,撒下一把“千日醉”。
顏熙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手中還緊緊掐著喬隱的胳膊。
喬隱輕輕掰開顏熙的手,將她摟在懷中。“太激動了對你不好,我自然能將這事擺平。”
……
春日的陽光透過檀香窗格照了進來,暖暖的照在顏熙的臉上,睫毛上灑下一層薄薄的金色光輝。
顏熙睜開雙眼,昨晚的事一下子湧上心頭。她騰地坐起身來:“喬隱呢?魏喜呢?”
冬梅端著臉盆走了進來,她微笑著說道:“公子可算醒了,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呢。不過,公子怎麽一大早就在念叨喬隱?”
顏熙沒空和她說笑,她徑直問道:“今早京城可有什麽大消息放出來?”
冬梅回道:“有是有的,不過也不算什麽大消息。魏喜病了,在府中抱病。還有就是,公子你無罪釋放了。”
“魏喜病了?什麽無罪釋放?”
冬梅奇道:“公子忘了,前天您在殿試的時候被指涉嫌謀殺魏喜,被關進錦衣衛大牢了呀!可今兒早上拂曉的時候,一批人把您送回府,說您已經無罪釋放了。”
“前天?!”顏熙驚道:“難道不是昨天殿試的嗎?昨晚京城郊外可有打鬥?”
冬梅笑道:“公子是睡著了不知道,您都睡了一天一夜啦!殿試是在前天,至於打鬥,我確實聽說前天晚上京城郊外有兩群山賊打鬥,但這和魏喜有什麽關係?”
顏熙顧不得納罕,她緊張地問道:“那魏喜呢?他沒死?”
冬梅微微蹙眉道:“魏喜當然沒死啊,不過據說他得了重病,這兩天都抱病不進宮。而且他已經遞了辭呈,說要辭去東廠大都督的職位。”
顏熙沒有再問,她匆匆忙忙洗漱完畢,想要出門去找喬隱。她要問問,那晚她暈倒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魏喜究竟怎樣了。
她一身青衫,提步就要出門,剛打開門卻突然看見幾個太監走了過來。
“請問幾位公公有何貴幹?”顏熙謹慎地打量著這些人,卻看不到任何異常。這幾個太監都白著臉尖著嗓子,臉上也是宦官一貫的奴才相。
“席貢士,奴才是東廠的四品太監,曹賢淳。聽說您從牢裏回府後身子抱恙,現下可好些?”太監假假地笑著,彎著腰跟在顏熙身側。
顏熙客氣地回了句:“托您的福,一切安好,敢問公公過來是?”
“喲,瞧奴才這記性,一瞧見席貢士神采飛揚,把正事兒都忘了。”曹賢淳笑著一拍腦袋,說道:“這是名帖,上次殿試被刺客打斷,現在要重新舉行殿試。前天殿試的事兒驚到了聖上,這次陛下就不去主持了。殿試改期了,也改地兒了,三日後在國子監舉行。”
顏熙何等敏感,她立馬就意識到朝堂局勢有變。曆來殿試都是皇帝主持,這代表了一種選拔人才的權力,意味著將天下英才收攏到自己的皇權下。一般來說,殿試都是有皇帝主持的,哪怕皇帝僅僅是露個臉打打醬油。
她頗為忐忑地問道:“那敢問公公,這次殿試是何人主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