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情變,心痛(2)
往事曆曆在目,如同上好的畫卷在她眼前鋪開:
第一次見他,他在應山城門下淺笑雍容,淡淡的梅花香味仿佛還縈繞在她的鼻端。彼時的她,隻是單純的一腔父仇,被他阻攔時,還怒極動了手。沒料到,卻是他救了自己一命。那一夜,月光柔美,他第一次握了自己的手,卻是將溫暖平和的真氣輸送給她,助她將激動的心情平複。從那時起,他們便似乎有了解不開的緣分。
第二次見他,他在西湖旁邊出言挑釁,“斷袖”的言辭令人好氣又好笑。眾人圍觀過來,他說起故事像模像樣,白衣翩翩神采飛揚。而自己則一句“小倌”將他整慘,而後快意離去。到現在,她也未有機會問他,當日他是如何逃離眾人的圍觀。
再見他,便已經是在聚寶居門口。她有著自己的計劃,卻不料他橫插一手,利用自己救了陸麟的未婚妻。從此,他和她便再也逃不開糾葛。
也許,還有從集賢齋救出陸麟後,他們那次徹夜長談。談了很多,多到她都不甚記得。唯一的印象是,他們都喝了好多酒,他們都裝醉,可其實都十分清醒。天南海北,國家政事,江湖逸聞,他們說的暢快,喝的暢快。
陸麟的事果然為她帶來了麻煩,一場無中生有的舞弊代考案,讓她從鹿鳴飲宴到身陷囹圄。那一次,她步步為營,精巧設計,終於讓案件水落石出。可她知道,最後一幕貢院士子圍攻府衙,逼迫馬公子出庭,這是喬隱的手筆。他不曾親自出麵,卻用自己的行動默默地支持著自己。
最難忘的,是徐州的那幾日。她甚至不敢再回想,不敢再回憶喬隱的柔情蜜意。
徐州城外的那一夜,毛升假扮的陸麟將她打傷。昏迷中,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覺得恍惚間看見了月華下自己細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膚。這是她至今不敢說的秘密,甚至沒有勇氣去質問喬隱。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浴桶中,不由得惱羞成怒離開了他。自己是真的生氣嗎?還是……僅僅是羞於麵對呢?
似乎,自己離開他總是會遇到一些麻煩呢。自家的玄悅客棧竟然成了龍潭虎穴,她差一點被毒蛇咬死。是喬隱來救了她,將她帶到別院好好養傷。喬隱對她說起自己與師門的矛盾,那是他頭一次說起自己的隱秘。
也正是在那一次,喬隱啟開了她的心扉,令她的心第一次淪陷。
秋葉飄零,白衣男子的溫潤情眸令她深深迷醉。她甚至不記得,自己當時為何會任由他的唇,印上……
恍若一切都還隻是昨天,那一吻,仿佛還是如最初那般純真甜美。她記得,喬隱對她說,要“傾其所有”愛她,願意為了她“逆天改命”。
如果喬隱其實是有婚約的,那一切,豈不都成了一個笑話!那些誓言,那些言猶在耳擲地有聲的話,豈不就變成了她可笑的一廂情願?
她明白,自己真的是愛上他了,所以才會那般眷戀,所以才會害怕聽見他承認婚約。
因為動了情,所以才會計較他是否有婚約;
因為動了情,所以才會希望他否認著婚約;
竟是在這種時候看清了自己的心,真是嘲諷呢。
她抬眸看著喬隱,目光中隱隱含著希冀。她竟還心存希望,希望,喬隱會否認此事。如果這一切隻是祈躍的誤會,那她和喬隱就可以像以前那般,繼續著那份朦朧的情意。
這希望,明知渺茫,卻還是讓她為之亮閃著雙眸,目光灼灼地看著喬隱。
隻可惜,她失望了。
喬隱目光難明地看著顏熙,沉聲道:“很快就會解除。”
解除……那就是說,是有婚約的!在喬隱向她表白的那一刻,他卻是身負婚約的!
一點一點,顏熙的心逐漸冷了下去,眸中的光芒逐漸暗淡。終於,她別過臉去,不願再見喬隱。
原來,那個說要愛她,那個說要傾其所有來愛她的男人,竟是有婚約的。
他已經有了婚約,去還要對她說著蜜語甜言。他把她當成什麽,可以肆意玩弄感情的風塵女子嗎!
他為什麽要來招惹她!為什麽在害的她失了心的時候,卻要來告訴她,有一個婚約橫亙在他們麵前!
他明明已經有了別的女人,卻還要來招惹她捉弄她欺騙她。
憤怒,滔天的怒火!
原來,這場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
那個姑娘,那一日在大明湖畔,那個叫蘭兒的姑娘。那個嬌嬌弱弱我見猶憐的女子!
當時自己對喬隱說:“我信你!”
多麽可笑,如今回想起來,那時的喬隱,大概會在心中暗笑她的愚蠢吧。
枉費了她全心全意的信任!
原來,喬隱不但對蘭兒柔情蜜意過,更是已經定下了婚約!
她不願承認:淺笑雍容的喬隱,也曾那般溫柔地待過蘭兒!
他可曾對蘭兒說著“傾其所有”?他可曾對蘭兒說著“逆天改命”?他可曾一身白衣翩翩,輕輕將蘭兒擁入懷中?他可曾情眸溫潤,覆上薄唇舔吮輾轉?他可曾在午夜夢回時,對蘭兒有著刻骨銘心的思念……
原來那能溺斃人的情眸,並不是隻為她而熾熱。自己隻是一個可笑的插足者,插足了喬隱和漓蘭早就定下的婚約!
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一無所知,竟然天真地相信喬隱,竟然天真地錯付了一段柔腸。
顏熙緩緩起身,淡漠地看著喬隱,那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那淡漠的神色將喬隱深深刺痛,他捂著心口,輕輕說道:“言言……”
話音未落,隻見顏熙眸中寒光一閃。
“刷!”說時遲那時快,顏熙一個旋身,將祈躍腰間佩劍拔出,狠狠一砍。“哢擦”,檀木案桌的一個桌角被她切了下來。
霎時,寂靜無言。
案桌的斷木掉落在地,砸出冷清的“吭噔吭噔”,在屋子裏發出令人心神皆寒的回響。
顏熙緊緊執著佩劍,麵無表情,清冷地說道:“你我今日斷交,再不離去,與此案同!”
喬隱卻站在那裏沒有離去,他也沒有做什麽解釋,隻是斬釘截鐵地說道:“最多三個月。”
三個月?三個月內解除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