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信王對席言有興趣
信王府朱紅色的大門緊閉,秋夜裏的寒風卷下些許落葉,為這黑鬱深沉的府邸添了些金黃的色調。
此時夜已深,街上已經沒有行人。彎彎的月亮灑下清冷的光華,信王府門前呈現深藍色的幽靜。
“得,得!”遠遠兩騎快馬疾奔而至,一前一後。
“籲”,快馬在信王府門前猝然停下。
馬上下來兩位男子,一個是玄色錦袍,眸光幽深,眼眸如鷹隼,薄唇話無情。他身後那人則看不清麵容,一身侍衛裝扮。
大門開了一條縫,錦袍男子帶著他的侍衛雲冥大步邁了進去。這是他信王朱羽淵的王府,萬事皆要由他指揮。
“王爺,您回來的正好。”雷總管跟在信王身後低語道。
朱羽淵頭也未抬地往裏走,邊走邊問:“何事?”
雷總管有些為難地說道:“華陽郡主來訪,現在正在前廳。老奴推說王爺有事出去了,但她不見您便不肯走。”
“知道了”,夜幕沉沉,朱羽淵英挺的俊臉上看不出神色,隻能依稀見到他唇角輕勾,隱隱是一抹冷笑。
他徑直往前廳走去,遠遠便見到一位粉色羅裙的少女正坐在那裏喝茶。
少女也不過隻有十四五歲的模樣,一雙大大的眼睛靈動活潑,朱唇掛著淺笑,嬌憨可愛俏皮依人。
“淵哥哥”,華陽郡主一見到他便站起身來,笑語盈盈地飛奔過來。
此時的朱羽淵,眼中的銳利桀驁全然不見,隻有著溫柔的笑意。他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小心翼翼地替華陽係上,寵溺地責備道:“你真是長不大,怎麽不知道多穿幾件衣服。”
華陽嬌嗔道:“人家怎麽曉得,晚上竟然會這樣冷。”
朱羽淵沒來由地心裏就是一陣反感。但他卻不得不耐著性子溫和地跟她說話,因為她是魏喜的義女。
準確的來說,華陽其實是魏喜的一個遠方侄女。但魏喜是個太監,自然是沒有子女的,於是就把華陽接過來做了義女,還封為華陽郡主。
朱羽淵此時還在韜光養晦,世人盡知,他是個寄情山水不問政事的閑散王爺。收起淩厲目光的他,看上去完全是一個翩翩貴公子。他不問政事,對魏喜也極為客氣有禮。
他二十三歲還未有妃,府中隻有幾名姬妾,不知道奪走了多少京城貴女的芳心。而華陽郡主,也是追求者之一。
不同於其他京城小姐,華陽由於出身鄉野農戶,所以自幼並未受到嚴格的家教,甚至不曾識文斷字。這便使得她格外大膽,竟然半夜賴在王府不走。
華陽郡主的死纏爛打雖讓朱羽淵反感,但他也是默許了的。他並不覺得娶來一個毫無心機又不識字的漂亮女人對他有什麽不利,尤其,這女人還是敵方的義女。
朱羽淵朝華陽微笑道:“這麽晚要見本王,是有什麽事情嗎?”
華陽拉住他的衣袖,一邊搖一邊懇求道:“等開過年,會試過後就是殿試。我想去殿試看看,可幹爹不準。聽說這次殿試是淵哥哥你負責的,我就來求求你,放我進去看看嘛。”
朱羽淵的眼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華陽拉住他衣袖的手,心中對她這種沒有教養的舉動很是不屑。他挑了挑眉道:“你為何想去看殿試,那些文人坐在那裏答題,有什麽好看的?”
華陽垂下頭,神色有些黯然地說道:“因為,因為我識字很少。所以就想去殿試看看那些飽讀詩書的人。”
朱羽淵微笑道:“別神傷了,女子無才就是德。不過既然你要去看,那本王帶你去看看便是。”
“這麽好!多謝淵哥哥!”華陽一下子開心起來,臉上盡是歡欣鼓舞的笑意。
“哎呀”,她突然又一拍頭,大叫道:“不好,都這麽晚了,我得趕緊回去。淵哥哥,再見啦!”
朱羽淵轉過頭吩咐道:“雷總管,送郡主回府。”
華陽高高興興地走了。朱羽淵看著華陽的背影,不禁有種錯覺:這小姑娘似乎沒那麽喜歡自己,要不怎麽會頭也不回地跑了?
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對於魏喜那麽冷酷無情的閹宦來說,一個義女隻是個棋子罷了。他朱羽淵可沒傻到以為娶了華陽就能牽製魏喜。娶了挺好,不娶也沒什麽。他一點也沒在這個事情上費心,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
他對送上門的女人從沒有興趣。
================
朱羽淵離開前廳,往自己的臥房走去。
秋夜孤燈,他風塵仆仆趕了好幾日的路,可如今心中依然思緒紛繁,難以入眠。
這次去杭州,他見到了兩個很有意思的人:席言和喬隱。
席言是一個讓他印象很深的人,他至今忘不了,府衙大堂之上,那個猶如淡雅青竹一般的少年,先是當堂默寫原文,再是叫出第二名當堂比試,將一個幾乎不可能嬴的案子,轉手間翻雲覆雨。
他記得,那少年提起毛筆,在白紙之上信手揮灑;
他記得,那少年孑孑獨立,淡雅柔弱如風中青竹;
他記得,那少年豪氣幹雲,自信大膽記憶力驚人;
他記得,那少年再被質疑,信手一指便是當堂比試;
他記得,那少年寥寥數語,直切要害讓人擊節叫好。
那少年,委實特別,委實讓人難忘。
如今,他的身邊多是些迂腐文臣,他見了就煩。而這個少年,令他眼前一亮。
他以前一直擔心,若是自己扳倒魏喜,將來登上皇位,那些迂腐的清流文臣會將國家搞砸。如今這個少年令他如此滿意,他心想,或許這個席言能擔當重任。
他對著少年生出了興趣,派人前去調查。讓他欣慰的是,席言出身嘉興的一個富戶,祖上三代經商,無人做官。這樣看來,席言此人基本算的上家世清白,沒有和任何朝廷勢力有糾葛。
不過,他查到這少年似乎喜歡落腳於摘星閣的分舵玄悅客棧。似乎,他和摘星閣有些關係。而且,他聽說過當日聚寶居賭場的情形,顯然這個少年身懷武功。
但這又如何?這等與朝廷無關的江湖勢力,他朱羽淵從來不在意。文武雙全的人才,反而更令他動心。
如此,席言真真是個完美的人才,文武雙修,家世清白猶如璞玉。隻有一點令朱羽淵很是可惜:
這少年公堂之上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保護陸麟不落入他的手中。
他要殺陸麟,席言卻要保陸麟。
真是南轅北轍,令人遺憾!若是能讓著少年改變看法,那當真是最好不過。如果這少年一定要和自己作對,那也別怪自己下狠手。
另一個讓他有些吃驚的人,是喬隱,是那個和席言相識的男人。
喬隱此人,令他感到奇怪:
一方麵,喬隱乃是陸麟的義兄,各種證據表明,他曾經竭力保護陸麟,避免其卷入任何紛爭。
另一方麵,情報顯示,喬隱是玲瓏穀的人,而陸麟,正是玲瓏穀穀主非塵先生交出去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喬隱和他的師父非塵鬧翻了。
他調查過喬隱,此人正是名滿江湖的第一神醫。他遊山玩水縱情恣肆,孑然一身瀟灑自在,治病救人全看自己的喜好,沒有大慈悲見人便救,也不曾下毒害人。
這樣看來,如此閑散的喬隱,應該不是玲瓏穀的重要人物。難怪非塵會違逆他的意思把陸麟交出去了。非塵是世外高人,大概是不想惹上東廠這個麻煩吧。
……
朱羽淵並不知道,江湖上的人也不知道,其實天機閣正是玲瓏穀的產業,而喬隱就是天機閣的閣主。
這就是玄絕門和玲瓏穀的高明所在,看上去是世外桃源,其實卻控製著兩大情報機構,摘星閣和天機閣。
世人都以為秋怡仙子和非塵先生是世外高人,其實,他們正伸出觸手,試圖攪動乾坤。而這兩隻觸手,正是顏熙和喬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