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情絲(一)
崔伯搖了搖頭,道出了其中的隱情。原來不同錢莊間的競爭是非常激烈的,像我們家開的這種小錢莊往往會成為大錢莊打壓的對象。前不久,一家超大規模的錢莊想要入股馮記錢莊,老李沒有答應。結果對方仗著自己財大氣粗,把放款利息降得極低,吸引了大批原本馮記錢莊的客戶。老李又氣又急,大病一場,現在依然臥病在床。錢莊現在麵臨內憂外患,已是慘淡經營,日薄西山。
“這些大錢莊,背後都是朝廷要員撐腰,國庫出現虧空的時候,還時常求助於他們,所以朝廷很少得罪這些大財閥。恐怕.……”誌澤聽完後,眉頭緊皺,看來他也沒有什麽辦法。
“唉,要是實在熬不下去的話,我打算跟老李商量商量,把錢莊關了,結了錢在別的地方再開一家錢莊,這些人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崔伯也有些鬱悶。
真是欺人太甚!不過我也提不出什麽好點子,看來隻能這樣了。“崔伯,那家錢莊叫什麽名字?”最後,我心有不甘地問了一句。
“就是那個錢記啊。”
錢記錢莊?!我一個激靈,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那個低身撫琴的羞澀背影又浮現在我的眼前,怎麽會是他?感覺他應該是個好人,如果我出馬的話,他會不會放馮記一馬呢?
“錢驄?想不到你也知道他。”誌澤見我失態,有些戲謔地說。
“哦,天下誰人不知啊,他老爹給他留下了那麽多錢.……”慌亂中我裝出極為不屑的口吻將錢驄評價了一番。
“你說他吃老本,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誌澤笑著搖了搖頭:“他,可是個天才,善於掙錢的天才!”
正說著話,一名村婦前來示意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請我們入席,崔伯連忙起身招呼我們先去用飯。
春日的中午不似盛夏時節那般酷熱,酒席設在打穀場上,卻是十分適宜。不但空曠的視野讓人心曠神怡,而且可以就近體驗田園風光。
待到誌澤落座,環視一圈後,臉上露出了驚奇的神色。“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和你參加過的宴會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我笑著問他。
“這些……這些婦人居然也.……”還未等他說完,我一巴掌把他的手指拍了下去:“就知道你會問這個,怎麽了,憑什麽女子不能上酒桌呢,這可是我們段家莊的傳統呢。”
“小姐您可拉倒吧,”崔伯正忙著安排座位,聽了我的話笑道:“小姐上回回來,說什麽也要讓各家的媳婦也一起,老夫也是沒辦法啊,隻好從命了。”
“好好,”誌澤的態度變化的倒是挺快的,不住地點頭說:“一起好啊,一起好啊,你瞧瞧,這樣多熱鬧!”
“酒來嘍——”幾個壯小夥穿過人群,懷裏抱著一壇壇尚未開封的美酒。我見了,高興地直拍手,終於又能喝道這甘甜可口的村釀了。
“王爺,這是我們鄉民自行釀製的米酒,選用的都是上好的黍米,埋在地下三年,雖不比宮廷玉液,但也別有風味啊。”說著解開一隻酒壇,一陣清冽的酒香迎麵而來。
“這酒真的很好喝啊,不信你嚐嚐。”在我的攛掇下,誌澤半信半疑地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
“怎麽樣?”看他入口,我急不可耐地追問,半晌,誌澤才緩緩睜開眼睛。“真是好酒!”誌澤轉身說道:“老丈,給我自己留一壇,今天我要不醉不歸!”
“好嘞!”見誌澤高興,崔伯忙不迭地招呼鄉民再去搬幾壇酒來助興。
西麵的天空布滿了形狀各異的火燒雲,馬車沐浴在夕陽的餘暉中緩緩前行,馬車後麵跟著一輛裝滿了酒壇子的牛車。誌澤有些喝醉了,麵色通紅地仰靠在車壁上,眯著眼睛兀自哼哼著小曲兒。玩了一天的袁琳也伏在我的懷裏酣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我坐在車上看看這父子倆,心中很是滿足,一家人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這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嗎?視線落在袁琳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我的心驟然一痛,或許,或許再有一個我自己的孩子,那種幸福感會更強吧。
車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騎馬人手中的馬鞭子幾乎從來就沒有聽過,一鞭接著一鞭,猛抽個不停。什麽事這麽著急?我不禁有些困惑,剛想拉開車簾看看,誌澤卻突然清醒了過來,猛地一睜眼,嚇了一跳。還未等我反應過來,誌澤呼地一聲站了起來,打開車窗,探出頭去。
一匹奔馳的駿馬從車窗前呼嘯而過,馬上那人看起來身上穿著兵卒的服裝,身後隱隱綽綽地背著一件東西,直奔洛陽方向而去。
誌澤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什麽,隻是呆呆地趴在那裏,凝望著對方消失的方向,因為是背對著我,所以看不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怎麽了,誌澤?”我低聲喚了他一句。
誌澤重重地跌回到座位上,臉上不無憂慮:“不知西北又傳來什麽消息了。”
鎮守邊關多年的直覺沒有騙人,一大早,誌澤便接到了皇帝的聖旨,召他進宮商討平定邊患之事。見他出門,我也沒有閑著,有一件更為棘手的事情等著我去完成。
穿過大街上喧鬧的人群,我的腳步在是大戶人家無疑。
“麻煩你幫我通報一聲,我要見你們家錢公子。”來到門前,我將自己的名帖送交到守門小廝手中。
小廝不敢怠慢,急忙跑進府去通報。趁這功夫,我站在門前好奇地向裏麵張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挺拔蔥翠的假山,委婉地將後麵的景色遮掩起來,透過假山的縫隙,我好奇地猜測著後麵那一座座雕欄畫棟的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