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臥虎藏龍
慕萱遲遲未歸,眾人隻能繼續休息。
並非他們不想走,而是不知該往哪走。
盡管幾個人都還記得來時的方向,但等他們回頭再去找的時候,誰也辨不出哪邊才是他們走過的那條。
叢林深處的環境遠非他們想象的那樣,而是瞬息萬變,一眼萬年。
築巢的蜂蟻、路過的蟲蛇,都能輕而易舉的填平腳印,將一切恢複原狀。甚至於,它們很可能還會碰巧在另一個方向弄出很像腳印的痕跡,誤導人們的思想。
這一切無關乎刻意,僅僅是某種偶然。
前前後後休息了不到半頓飯的工夫,吳鳴已經徹底搞不清路徑。四麵八方的地形都差不多,厚厚的枯葉堆上哪都像嵌著腳印,又哪都不像有人走過。
叢林裏的最大威脅不是狼蟲虎豹,而是迷失方向。
瞬間沒命瞬間解脫,等待死亡隻有無限煎熬。
譚曉握著手裏的半瓶水,陷入焦灼。
她很想給神和尚喂下。他是傷員,也是摯愛。
她也想留給吳鳴和自己的兩個姐妹喝。他們是朋友,是夥伴,一路跟隨,不離不棄。
她還想自己喝一口,不為自私,而是責任。自己倒了,誰來照顧和尚?
魚蕊機靈,一把奪過水瓶,用調侃的語氣勸道:“怎麽了譚曉,快給和尚哥哥喂水呀,你不喂我可幫你喂了哦。”
說著,小丫頭躍躍欲試。
譚曉又將水瓶搶回:“還是留給大家喝吧。”
兩人推來推去,盧靜出麵調停:“和尚是傷員,吳鳴路上最辛苦。水給他們兩個喝,一人一半。”
吳鳴正在看熱鬧,寂靜的林子裏突然飛出一樣東西,直奔他麵門。
吳鳴閃電出手,一把抓住,原來是瓶水。
“不用爭,水來了,人人都有,管夠。”
伴隨著熟悉的聲音,慕萱氣喘籲籲的走出樹林。
走到巨石旁,慕萱直接躺了下去,顯出很疲憊的樣子。
她並沒有睡著,隻是半閉著眼睛喘了喘氣,隨手將箭壺扔到地上:“大,大家,喝水。”
“嘩啦”。
箭壺落地,箭矢撒了出來,七八個原本被卡在中間的水瓶軲轆到一邊。
吳鳴他們一眼就認出,這還是從南灌鎮帶出來的。水早已喝光,瓶子扔在了越野車上。
難道?難道慕萱自己跑回營地取了瓶子,又跑到有水源的地方裝滿水,再給我們送回來。她?她究竟一個人走了多少路呀。
天呐,這可是在叢林裏。
魚蕊自發的撿起一瓶水,輕輕抱起慕萱,讓她側躺到自己懷裏:“慕姐姐,你這樣睡會生病的。還是靠著我吧,來,先喝口水。”
慕萱微笑:“謝謝。對了,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次會用這麽長時間,害你們著急,抱歉啊。”
“不不不,慕姐姐,你是為了我們才跑這麽遠的路。其實,我剛才罵你來著,該道歉的人是我呀。是我錯了姐姐,我是小人。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魚蕊徹底消除醋意,真心實意的道起了歉。
“都道歉了,為什麽還不喝水?怕我下毒呀。”慕萱逗她。
“哎呀,我喝,我喝。還有你們,趕緊喝,都喝,誰都不許偷懶,誰要敢辜負慕姐姐的好意,我可跟他沒完。”魚蕊馬上將慕萱靠在石頭上,風風火火的撿起所有水瓶,以強迫命令的方式分發給每一個人,並且眼睜睜的盯著大家喝下水,解了渴。
暑熱消散,眾人倍感舒暢。
譚曉喂完了神和尚,也坐到慕萱另一側,拉著她的手:“萱妹妹,這趟真是辛苦你了。”
盧靜也道:“下次你有什麽事,可以叫個人陪你一起去,可別自己背這麽多東西到處跑了。”
慕萱點點頭。
又坐了片刻,吳鳴問道:“慕萱妹妹,請問我們什麽時候啟程,需要多久才能趕到你們寨子上?”
“接下來的路上就沒有落腳點可以休息了,路程大約三公裏,需要一鼓作氣。你們都是首次穿越叢林,我怕大家吃不消。另外,正如盧靜姐姐所說,我確實挺喜歡跟你們相處的。也許我已經把你當成了朋友,我不想讓你們冒險。”猶豫了好大一會兒工夫,慕萱才說明心裏話。
“去你們寨子裏會有多危險?”盧靜問道。
“我們的寨子與世隔絕,始終不歡迎外來人。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這個規矩一直延續了千百年,沒有人能改變。寨子位於叢林腹地,沒有外人找得到。”慕萱敞開心扉,講起了她的故事。
“連誤打誤撞的遊客也沒遇到過嗎?”魚蕊問道。
“在這片林子裏迷路的遊人基本都是死路一條,即使有幾個碰巧撞進寨子的,也都徹底沒了下落。”慕萱回答說。
“為什麽,是被寨子裏的人幹掉了嗎?”吳鳴問道。
“我不知道,那些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說著,慕萱身體顫了一下,情緒有些激動:“所以,我不希望你們去寨子裏,我不想永遠失去你們這些朋友。”
“慕萱妹妹,沒人想惹麻煩,可是補給空了。我們能撐,我哥撐不了了。我是他弟弟,這兩個是她弟妹,那是他老婆。你說,我們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掉嘛。”
說完道理,吳鳴又詳詳細細的將南灌鎮的經曆講了一遍,最後告訴慕萱:“不去寨子裏,可以。沒吃沒喝,也可以。但是我希望你給我幾味藥哪怕是一套藥方,隻要能保住我哥的命就行。”
“你怎麽知道寨子裏有人能治?”慕萱問道。
“因為你懂,你們寨子裏就應該有人更懂。你能穩住我哥的病情,保不齊寨子裏就有人能把他救醒。可能你不願意說,或者完全不清楚究竟誰會治,這都沒關係。既然有希望,我們就得去問問人家,去求求人家。但有一線希望,也得試試。”吳鳴說道。
苦口婆心的連番轟炸還沒達到效果,林子裏麵卻出了狀況。
落葉被風刮起,枝杈被人撥動,幾條黑影如鬼魅般在林間穿梭,快的難以想象。
“什麽人?”盧靜第一個端起槍,厲聲暴喝。
“嗖”。
一支響箭應聲而來,神乎其技的撞在盧靜手腕上。盧靜踉蹌著倒退幾步,長槍頓時撒了手。
忍著虎口處的陣陣酥麻,盧靜暗自慶幸:原來是支平頭箭,不然自己的手就廢了。
已然失了先機,吳鳴放棄抵抗,抬起的槍口默默垂下。
“識時務者為俊傑,很好。”
一個削瘦的中年男人背著手走出林子,步伐穩健的走到吳鳴麵前。
他一出現,樹林裏的伏兵立即現出身形,團團圍住這方落腳點。人數大約二十左右,每兩人間相隔七步。
吳鳴身經百戰,一眼便瞧出這是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吳鳴拉過盧靜受傷的手,問那男子:“朋友這是幹什麽?是我們有得罪之處?”
慕萱掙出魚蕊懷抱,三躥兩蹦跳下巨石,兩臂一伸,橫在了吳鳴麵前:“海叔,他們是我的朋友。”
來人語氣和藹:“萱萱啊,你先閃開一邊,我跟你這些朋友說幾句話。”
慕萱隻好退讓一步,站到吳鳴身旁,與他並肩而立。既尊重了來人,也能以防萬一。
譚曉三個緊隨其後,相繼並到吳鳴身旁:要活一起生,要死一起亡。
瘦男子穩如泰山,直視著吳鳴的眼睛:“不管你們從哪兒來,也不管你們跟萱萱是什麽關係,我隻希望你們離開這片林子,不要繼續深入了。”
寥寥數語,有軟有硬。既不排斥他們與慕萱交朋友,又不歡迎他們入寨。
“閣下是?”吳鳴問道。
“我叫慕海,是慕雲寨的管事。”男子回答的很簡單。
管事?這是個什麽級別的職務?處級?科級?還是副部級?吳鳴對這種古時代的稱謂不太了解,完全猜不出這男人在寨子裏有多大分量。
事情沒解決,吳鳴隻能硬著頭皮繼續。
“不好意思海叔,我們是為了朋友。”吳鳴用了個和慕萱一樣的尊稱,同時指了指巨石上的神和尚。
“被喪屍咬的?”慕海問道。
慕萱搶著回答說:“不是喪屍,是巫毒。”
“哦?巫毒?”慕海出乎意料的露出個吃驚的表情,稍縱即逝,馬上又恢複了原狀。
臉上顯得沒興趣,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譚曉怕他傷害神和尚,想阻。吳鳴一把將她拉住,搖搖頭。
慕海伸出兩個手指在神和尚胸口按了按,又探探他的鼻息,摸了摸脈門,突然陷入沉思。
慕萱跑過去,撒嬌似的挎住他左臂:“海叔,我已經給他灌了藥。”
“紫荊草和罌膏?”慕海問道。
“咦,海叔你怎麽知道?”慕萱很奇怪。
“我還知道當時他是坐著的。灌藥時坐著,敷膏時也是坐著的。”慕海微微一笑,眸子裏滿滿的都是自信。
慕萱不知所謂:“坐姿有什麽不對呀?”
“巫毒侵襲腑髒,入裏極深。你是想借苦荊草的藥性將它們趕出,同時以苦荊草的特殊味道強迫他嘔吐,達到排毒的效果。”慕海好像親自到過現場似的,神乎其技的複述著始末緣由:“另外,你怕他體內的毒表不淨,又在傷口上敷了罌膏,防止餘毒噬骨浸髓,鑽入奇經八脈。”
“海叔,你真神了,半點不差。”慕萱失聲驚叫。
欽佩的背後暗含期待,期待他施以援手,救人一命。
剛開始,吳鳴以為這慕海充其量就是個保安隊隊長之類的小頭目。可是經過這麽一手,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都徹底改觀。
放下手中戒備,臉上爬滿希望,骨子裏沒了輕視,心中隻剩敬畏。
哪知,慕海似乎並不打算幫忙,反而指點了慕萱幾句。表麵聽起來是在說藥,實則有點像責備:“萱萱啊,你以這些手段療毒無可厚非。但是巫毒,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它不是常規的毒,更不能用常規的辦法去解。”
慕萱年少輕狂,心裏有些不服:“他的表症都已經消了啊。”
“你是指浮腫,發熱嗎?”慕海問道。
“對呀。”慕萱點點頭。。
慕海轉身,竟以單手提起神和尚,將其翻了個個兒,麵部朝下放回原位,旋即,“刺啦”一下扯破僧衣。
“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