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只是一個凡人
大地在崩碎，放眼望去，處處都是斷壁殘垣。
熟悉的村民，臉上滿是灰塵和恐懼。
遠處倒塌的房屋下面，有鮮血在流淌出來。
嗚咽和哭泣，隨著那一聲聲轟鳴，在不停地傳入耳中。
所有人此刻見到和聽到的，都是這樣的場景。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人影，突然之間就站了起來。
正午的陽光，從天空的最高處落下。
眾人眯著眼望去，只覺得這道身影在熟悉之中，此時還帶上了一絲悲壯和蒼涼的味道。
下一刻，眾人就看到，從人群中站起，此刻一步一步，帶著堅毅走向那巨大妖獸的，赫然是他們石碣村的村長。
很多村民，都不記得村長今年多大了。
在很多人印象中，他們還小的時候，村長就是村長了，而且似乎一直都是現在的樣子。
但是如果仔細回憶起來的話，幾十年前，村長的背，似乎還沒有現在這麼駝，走路的時候，也遠比現在要有力。
這數十年裡，村裡每一個人，都知道村長年輕的時候，曾經是一位武者，並且是和龍脊山的山匪戰鬥過的武者。
只是石碣村這麼多年來，並沒有遭到過山匪的襲擊，所以村長也從來不曾有機會在村民面前展露兩手。
雖然偶爾也有小輩不懂事，打著請教的名號，想要和村長過兩手，但是村長總是笑呵呵拒絕，說著長輩欺負晚輩，是要被別人說閑話的。
還有諸如「以大欺小，是修行界的忌諱」這樣的話。
總之，一個宣稱自己是武者的村長，這麼多年，卻從沒有人見過他出手。
早年的時候，自然是有人不服氣的。
但是後來，村長也的確是在一直為村子做著事情。
甚至村子裡面一些青年，也因為他的一些口頭指點，而擁有了不凡的身手，雖然沒有出現過一名武者，但是村子的變化，眾人還是都看在眼裡的。
於是村長也漸漸被村民尊敬，成為了村中最為智慧的長者。
而且石碣村裡的一批少年，如今也已經在村長的指示和身手不凡的村民指導下，十歲左右開始學習武藝。
按照村長的話來講，未來二十年，石碣村一定會出現真武境的武者。
到了那個時候，村子的生活會更好。
一個自稱是武者的村長，卻以他的智慧和遠見，而得到村民的認可和尊敬。
至於他總說自己是武者這件事，如果不是村長時不時掛在嘴邊說上一句，恐怕很多人都已經忘掉這件事了。
到了現如今，村長是武者這件事，已經成為了村民們一個善意的玩笑。
沒有人介意村長是不是真的武者，而且即便是武者，一個年紀這麼大的人，你還指望他會做什麼呢？
但是就在今天，村子遭到一頭恐怖妖獸襲擊，所有村民都面臨死亡，沒有人敢去反抗的時候，老村長站了出來。
雖然年齡大了，身子骨遠不如過去那般結實有力了。
但是武者，不僅是修鍊自身，更是要為了保護腳下的一方水土。
在所有人驚慌和疑惑的目光中，村長一步一步走到原本應該是他家的地方。
那棟青磚砌成的房子，在不久前，剛剛被紫金猿猴砸成了一片廢墟。
村長在那一片廢墟里找了找，然後背對著眾人，身子彎了下去。
「嗯？」看到這一幕的村民，都不禁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包括村長的兒子，此刻都在遠處輕聲呼喊著：「爹，爹你在做什麼，快回來啊！」
所有人的腦海里，這時候都不禁產生出這樣一個念頭：村長年紀大了，今天受到這樣巨大的刺激，所以瘋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村長的腰猛地往下一沉。
下一刻，他那瘦削的背影，卻猛地爆發出一股金戈鐵馬，鐵與血的氣勢來！
轟然之中，一股血與火混合的味道，從他的身上，涌動而出。
一聲大喝，村長的手臂，探入廢墟，然後猛地抽起。
咔嚓！
唰！
一柄烏金色的長刀，驟然被他從廢墟之中拔了出來。
再度轉身的時候，村長一直以來笑呵呵的臉上，帶上了從未有過的嚴肅和決絕神色。
那一雙眼眸之中，有鋒芒在吞吐。
粗布長衫下的身體里，好似有無窮的力量在噴薄而出。
不遠處的村民，此刻都可以感覺到村長身上的變化。
眾人的眼睛，情不自禁開始睜大、睜大。
就連村長的兒子，在這一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我家什麼時候……有這把刀的？」
「村長……」
「村長真的是武者……」
「村長沒有說謊……」
「他是武者……」
道道聲音，在人群之中，開始傳了出來。
一時之間，村長是武者的事實，竟然比妖獸襲擊，還要比眾人來得震撼。
雖然所有人都很清楚，即便是最強的武者，都不可能是這龐大妖獸的對手，更何況是年邁的村長。
但是這一刻，村長展現出來的那股果決，還有毅然決然的氣勢，卻彷彿在村民們心中，鑄成了一堵可以保護他們的城牆。
雖然前方萬千危險，但是我會一直守護在你們前方。
手持烏金色的長刀，村長冷著臉，邁開步子，開始加速、加速，朝著紫金猿猴衝去。
速度不斷加快，他前方的空氣受到壓迫，都傳來陣陣爆鳴，彷彿在醞釀著一場爆炸。
加速到極致，村長高高躍起，手中長刀高舉過頂，迎著猿妖就斬了過去。
一聲暴喝，此刻也清晰地傳入現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怒血斬！」
一個是身如山嶽，口如黑洞的紫金猿猴；一個是年邁乾瘦，鬚髮皆白的老人。
但是這一刻，老人怒髮衝冠，迎向紫金猿猴的畫面，卻是看呆了現場所有的村民，還有商隊的那些人，在他們的心目中，凝固成一幅永恆的畫面。
抬頭眯眼，看著眼前的一幕。
這一幅明知將死，卻依舊勇悍向前的畫面，倏然之間，和楚言腦海中的某一段記憶，激烈碰撞、融合。
「若是一去不回呢？」
「那就一去不回。」
「有的事情，沒有對不對，只有願不願意。」
「我叫唐秋雲，是一位凝脈境散修。」
「楚言你快走啊！他們要抓的是我，你快走！」
「我的老師，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也是我一生的榜樣，所以我不會倒在這裡。」
「她是我的同伴，我不會讓你奪走她的天生體質。」
「楚言回來之前，這裡交給我，修羅！」
無數的聲音，男男女女，在他的腦中，齊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