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五月二十三

  身子變得很輕。


  微醺的暖風，帶著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讓人身子骨彷彿都軟了幾分。


  這種感覺，似乎很久都沒有體會過了。


  嗯？

  不對。


  為什麼我會感覺到「很久」？

  楚言心頭一跳，睜開了眼睛。


  湛藍的天空，乾淨得彷彿洗過一般。


  天空上大團大團的雲朵，此刻安安靜靜飄過，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淡淡的影子。


  春夏交接的午後，睡上一覺，感覺精氣神都徹底補足，整個人變得精神抖擻。


  好像睡了小半個時辰吧。


  楚言從竹椅上站了起來，朝四周望去。


  清澈的池塘，潺潺的流水，被水澆上的假山，翠綠的草地，這處小花園，對於楚言來講，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他在皇宮中的別苑。


  小時候的時候，每天的午後，只要有機會，他都會來這裡小憩半個時辰，舒緩精神。


  一念如此，楚言剛剛邁出的步子就頓住了。


  「為什麼我會想到小時候？我現在不就是小時候嗎？今年我才五歲啊。」


  心中這麼想著的同時，楚言低頭來，看看身旁池塘睡眠中的倒影。


  小小的個子，大大的眼睛，但是眉目之間，已經帶上了這個年齡的孩童所沒有的些許英氣。


  「我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總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楚言越發感覺到奇怪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中傳來一個聲音：「楚言你醒醒。」


  聲音來得突然，彷彿就在耳邊響起一樣。


  楚言眼睛眨了眨。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近的距離，響起一個聲音，他竟然沒有被嚇一跳。


  「好熟悉的聲音，是誰，是誰在叫我？」楚言左右張望。


  這一處別院，佔地也就十畝上下，而且因為並沒有栽種太多樹木的原因，所以目光一掃，差不多就可以看到全貌了。


  但是此刻，卻沒有看到有其他人的蹤影。


  就算是那人和自己講完話之後，立刻就找地方藏起來，速度也不可能這麼快啊。


  就在楚言疑惑的時候，他看到五歲時候的自己，朝著別苑外面走了過去。


  「嗯？」


  楚言頓時愣住了。


  自己看到了自己。


  滿眼都是自己五歲時候的樣子。


  「我這是怎麼了？」楚言低頭看看，發現自己現在是成年人的身高，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身子是半透明的，就彷彿是靈魂一般。


  而前方不遠的地方，小小的孩童，還在向前快步走著。


  「喂，你等一等！」


  放開嗓子去喊那五歲時候的自己，可是對方也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


  「我這是怎麼了？」此刻出現的怪異情景，讓楚言一時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剛剛睡著了。」


  之前那個聲音，再度響起。


  楚言立刻轉身，然後就在身邊，又一次看到了自己。


  現在的情況，頓時就顯得很詭異了。


  首先是楚言自己的身子，變成了半透明的。


  同時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三尺的地方，站著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這個人的身子也是半透明的。


  而剛剛的時候，五歲時候的自己，邁著小短腿，走出了別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言不禁問道。


  他一邊感覺到疑惑的同時，一邊也在為自己此刻的鎮定驚訝。


  正常人見到這種情形，恐怕早就抱著腦袋，感覺難以接受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裏面，竟然會覺得此刻所發生的事情，有著理所當然的味道。


  聽到楚言的問題，站在楚言對面，此時看上去和他一模一樣的人，目光淡淡，說道：「你睡著了，然後開始做夢。」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是在做夢？」楚言反問。


  對方目光深深，朝楚言望過來。


  楚言疑惑地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對方：「怎麼了？」


  「還是平常的你，腦子比較好用。」對方的語氣，不知道為什麼，此時帶上了不耐煩。


  不僅如此，這個人此時還微微蹙起了眉頭，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對方沒有再開口，楚言也就沒有追問。


  他四下打量著這處別苑。


  明明是剛剛午睡醒來，但是為什麼，心中會有一種緬懷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楚言此刻感覺有一點點心痛。


  那種感覺，就像是心中有什麼東西，被挖去了一般。


  看到楚言眸中露出的神色，站在不遠處，長相身材都和他一模一樣的傢伙，目光微微一動：「原來是這樣。」


  「什麼是這樣？」楚言望向對方，「你能告訴我，我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還有你是誰了嗎？」


  「這不是幻陣，也不是夢境，這是你的記憶。」對方一步走到楚言面前。


  楚言的目光，和對方交匯了。


  對方的長相和自己一模一樣。


  瞳孔的顏色，也一模一樣。


  但是楚言此刻卻從對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所沒有的深邃。


  「楚言，三生山，那個傢伙，在窺視你的過去，三生三世，他可以看到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現在你所在的，就是你今世的記憶。」對方說道。


  對方此刻所講的話，楚言還是感覺不太理解。


  但是這番話語，在這個時候，卻像是叩響了他心中某一閃緊閉的大門一般。


  楚言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的眼眸，從最開始的迷惑，到露出思索的神色。


  再過片刻，他的眼睛眯了起來，臉上也浮現出掙扎的表情。


  看上去，此時他就像是在想要掙脫什麼一般。


  而站在楚言身旁，那個和他長相一模一樣的傢伙，並沒有催促他，而是在那裡靜靜等候著。


  大約一頓飯的功夫，楚言的身子，驟然繃緊。


  與此同時，四周的空氣，也彷彿瞬間凝滯。


  不過很快，楚言的身子也重新放鬆下來。


  虛空深處，傳來了滴答一聲。


  就像是幽泉之中，落下了一滴水珠。


  「你醒過來了。」和楚言一模一樣的那人，這時候才開口說道。


  「呵，那個老貨，到底是什麼來頭，不是你的話，我短時間內，恐怕很難發現哪裡出了問題。」楚言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


  但是此時他所講的話，已經表明他恢復了記憶。


  「那個老貨封鎖了我的記憶，然後把我放到我過去的經歷中。」楚言四下看看。


  這一次，他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之前是理所當然，這一次，是帶著淡淡的懷念。


  片刻之後，楚言再次開口：「這裡，是南元郡國的皇宮，時間應該是，我五歲那一年的五月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