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分歧的道之花
轉眼間，現世宇宙中的兩年過去，人理戰爭迎來了真正的尾聲。
原本分布圖中，彷彿永遠不會減少的人理線，已經徹底不再雜亂，僅僅剩下零星分佈。
多少了解一二的現世人族，在這最後關頭都覺得距離勝利不遠，有著萬分的動力和激動。
然而，在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心中，壓力卻越發沉重。
人理確實減少到屈指可數的地步了，然而越是往後，剩下的每一個都不會是弱者。
正如黎明前的黑暗般，帶著無可名狀的深邃，籠罩在未來的彼岸。
不過縱然如此，也沒有人抱怨和畏懼。
近十年的人理戰爭中，犧牲已經太多了，讓身經百戰、萬戰的修士都徹底麻木。
蒼穹四裂化為劫火，寰宇崩壞被洪流沖刷。
人命，在這場名為人理的戰爭中，徹底成為了數字。
到如今，甚至已經不再是人命為數字，而是一段段人理作為單位，來記載這那喋血的大世！
個體或許會偷生和畏懼。
但化為整體概念后，沒有任何的人族文明，會甘願自己作為背景板，默默消亡。
伴隨著存世之基的不斷修復下，所有人都有著冥冥中的感應，互不相讓的廝殺著。
他們不知道人理還剩下多少，也不知道自己一方，能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但不想死，就必須先殺光眼前的敵人！
這一點，不單單隻是現世宇宙，就連越來越多，得知了部分真相的人理線也是同樣。
誰又願意承認，自己的祖祖輩輩，乃至身邊存在的一切，在外人看來，僅僅不過是虛幻？
即便真是大夢一場，那些還存活至今的人理線，也帶著九死不悔的意志，戰鬥到最後一刻。
你觀我世為虛幻，我便血染大世，殺出真實！
無數人理之王的血染青天、無數能人志士的慷慨悲歌，在最後幾年中上演無數。
商王化玄鳥，撞彼岸金橋而亡。
始皇作祖龍，以身抗兵劫至隕。
還有漢武喋血、魏武裹屍、唐宗赴死、宋祖亡陣.……
無數或真實、或假想的人理之王，沒有人企圖苟活或偷生。
就連他們揮下的強者與智者，乃至一些幻想人理中的存在，也真正戰鬥到人理崩潰的最後一刻。
孔丘率七十二賢，文氣歷時三月不衰，最終在日月夾擊下耗盡而亡。
屈原踏湘水、鳴九歌而行，修復人理不果下道化成空。
莊周化身夢蝶堵住現世門戶，被申凱一掌擊殺后，彌留中帶著洒然一笑，坐看故鄉幻滅。
李耳與釋迦率領門徒信眾布下佛道殺劫，瀰漫星海的陣圖下，舉世同寂。
奪取人理之王寶座的武神呂布，帶著妻女俱損的血淚，在現世大軍中七進七出，屍骨無存。
諸葛孔明聯合水鏡八奇，以誅魔之陣硬撼四大天驕，遺憾九泉。
武悼天王憑藉屠魔令，先破王喆不朽金身，再碎東勝手中長棍，力盡而亡。
李元霸殺透重圍，在現世中對著人皇的天柱，舉錘怒罵，被人理炮化為虛無。
袁天罡與李淳風推演諸天大勢，試圖找出冥冥中的一線生機，最終只看到滿天血光。
劉伯溫以大明無數英魂祭身，意圖徹底斬斷現世橋樑，卻被天意刀穿心而過。
……
太多的犧牲和喋血，所有人帶領著自己的信念，試圖為自身所在的人理殺出一個未來！
而至始至終，申凱都沒有離開過現世宇宙半步，帶著肅穆的眼光看著一切。
除非這些人理線當中，有存在靠近現世門戶，或者乾脆闖入現世，否則他極少出手。
哪怕如今，伴隨著人理線前所未有的減少，他已經可以多次干涉的情況下，也依舊保持了自封。
在成為人皇的第九個年頭，人理清算僅剩下一年時，申凱開始越來越理解和體會玄清的做法。
這並非一蹴而就，是伴隨著無數的犧牲與死亡，意志的碰撞和升華。
才讓他逐漸從過去強勢的個體，開始轉變向整體的視角、心態。
和過去那個戰力強大的獨行俠不同。
與剛剛登基時，帶著嫌棄卻又不能坐看現世滅亡的隨性人皇也不一樣。
縱使有著自己的多番謀划，但卻真正展現出了意志和韌性的現世人族整體。
逐漸開始，讓申凱有了責任與認同感。
不再是太平許久，什麼都渴望聖賢來背書的巨嬰。
現世人族，為申凱展現出了自身的價值。
在一次次戰爭中，彷彿徹底洗盡鉛華般，再度呈現出了中古，甚至太古時代的人族風貌。
至於人理線一方，也同樣戰鬥到最後一刻，有著太多足以銘記的光輝壯志。
由此，申凱捫心自問下，更加能體會到玄清的心態。
整個人理戰爭，就是一場人為的試煉與淘汰，並非一定是強者才能走到最後。
力量是必須，但與此同時，彼此對於生存的渴望，和那不斷超越、不斷進步的意志碰撞，也讓他感同身受。
因此，轉變心態后的申凱，也放棄了再當一個事事操心的保姆。
人理與現世的競爭，是兵將之間。
而他需要做的，是成為能打開通往希望和未來的鑰匙。
突破玄清之局，擊敗那名隱藏的永恆皇者，才是王對王！
他此刻是人皇，整個現世人族的最後底蘊支柱，而再非能打擅殺的獨行強者。
那樣的強者，如他少年時一般，能救被流氓勒索的少年，能誅濫殺無辜的惡少。
但終究只能救一人、振一族、挽一時.……
身為皇者，並且是整個人族的皇，需要的是展現出自身的偉岸和強大。
這樣才能讓人族有著支柱，看到路途前方的燈塔，渴望自身也變的強大。
與此同時，也要有著引導和帶領他們走下去、活下去的希望，將之不斷放大。
因此，伴隨著戰爭而來的犧牲與覺悟是必須的。
而非做一個心懷慈悲憐憫的『聖人』，時時刻刻對著個體去救苦救難。
「強者救人且渡人，人皇救世且渡世。」
心中的想法無比清晰浮現出來，申凱自宇宙軸心處，目光透過無盡蒼茫看向遠方自語。
「玄清，此世你我，是何等相似的道之花。」
「但……自此刻起，已然不同。」
漫長歲月中，玄清曾經是天驕，曾經是皇者，曾經是聖賢.……
但唯獨，祂沒有真正做過在危難中，帶領自己的族群走出困境的人皇！
玄清眼中所能看到的，僅僅是聖賢同伴的壯志之美，太古人皇的犧牲之德。
然而，祂終究不是扛起一切壓力，開闢存在有無的一族之主。
過於理想和潔癖下，玄清能看到美好感人的一切付出、犧牲。
也因此，更加厭惡和排斥那種醜惡的污穢與停滯不前。
最終，哪怕自黑羽毛，化身為必要之惡，也在所不惜！
作為已經走到盡頭的聖賢之道，這談不上對錯。
但卻再沒有讓申凱，彷彿看到未來的自己那般。
「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和現實的理想主義者。」
「數十億年後的朕，不知是何等性情……但，卻絕不會再是，第二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