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大驚小怪的鄉巴佬
影月鎮東麵的平原上，蘭特型戰車的暴風引擎全速運轉，散熱板周圍的空氣都已經因為熱浪而有些扭曲了。
大片大片已經收割完畢的麥田從觀察窗外快速地掠過。
而他們身後大約四五公裏的地方，一大群各種各樣的魔獸如同蝗蟲一般，鋪天蓋地而來，卷起一路煙塵。
獸潮之後更遠一些地方，狼獸擁簇著戰象組成嚴密的陣型向前徐徐推進，而他們更後麵一些位置的上空大約三千米的雲層中，賈尼爾人在自己的母艇上引導著地麵上的怪物軍團。
蘭特型戰車內，熊爪從主炮塔上打開的艙蓋探出半個身子，把雙筒望遠鏡舉在扣著風鏡的眼前，兩頰已經有些鬆弛的肌肉被風吹得泛起了小小的波浪。
小貝爾親自駕駛著戰車，而原本的駕駛員正守著主炮塔，歪著身子靠在彈藥架邊上，腦袋如同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即便在戰車的顛簸中，他被晃得一頭磕在艙壁上，也不過是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繼續陷入昏昏沉沉的狀態。
這是小貝爾車組所有剩下的乘員了，其他的都在對抗獵熊者另外兩個四級車組中不幸陣亡了。
他們和赫克托號分開後，小貝爾和車組僅剩下的這名兼職駕駛員卡托輪流駕駛戰車，人歇車不停地已經在獸潮的追趕下奔逃了超過一天一夜。
仗著喬伊斯大師調校的暴風引擎性能卓越，他們才勉勉強強地趕在了獸潮和賈尼爾人的前頭。
遠遠的地平線上，邁動著十二條大長腿的聯合收割機正在最後一點尚未收割完的麥田裏來回晃悠，十多個農夫依舊緊緊跟在它身後忙活著，對於即將帶來的危險一無所知。
熊爪鑽回了戰車，拍了一下小貝爾的肩膀，大聲喊道：“前麵有平民，要不要拉警報通知他們？”
小貝爾透過觀察窗往前看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道：“等他們聽見已經來不及了，汽笛聲傳不到那麽遠。”
熊爪看了小貝爾一眼，仿佛自言自語地道：“得想辦法提醒他們。”說著，便用力一巴掌拍在正努力啄米的卡托腦袋上。
卡托茫然地睜開眼睛，一臉懵逼的表情。
熊爪扶著他肩膀，一隻手朝前指著道：“1點鍾方向，有一台聯合收割機，朝那個方向來一炮！”
“什麽？”卡托的腦子還有些迷迷糊糊地轉不過彎來，他沒鬧明白為什麽要朝一台聯合收割機開火。
“別真打中人家，把他們嚇跑就行了！”熊爪扶著他的肩膀用力搖晃了兩下。
“哦……哦！”卡托猛地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開始給主炮裝彈，瞄準。
熊爪又鑽了上去，舉著望遠鏡朝後看了一下緊追不舍的獸潮。
主炮塔緩緩地向右側轉了一點，又稍稍調整了一下炮口的角度，隨後“轟”地一聲朝正在麥田裏撅著屁股忙活得熱火朝天的農夫開了一炮。
炮彈落在距離他們稍遠一些地方，把一大片尚未來得及收割的黑麥炸得伏倒在地，並且引燃點點火星。
農夫們被突如其來的炮擊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茫然地看著一片狼藉，正徐徐冒起濃煙的麥田。
聯合收割機“嘎吱嘎吱”叫著停了下來，駕駛員不明所以地從座艙內鑽了出來。
眾人還沒從震驚中做出什麽反應來，第二發炮彈便落在了距離更近一些的地方。
肥沃的黑色泥土四下飛濺，夾雜著飽滿的麥穗敲打在他們的臉上。
被嚇傻了的農夫們這才發出一聲驚呼，丟下了一捆捆已經捆紮好的麥子，朝著一旁的鐵騾子撲了過去。
剛一爬上去，便用力拍打著駕駛艙，讓司機趕緊跑。
聯合收割機的駕駛員是最後一個爬上車的，鐵騾子立刻“嗤嗤”地冒著白煙，邁開四條機械腿朝著影月鎮飛奔而去。
熊爪透過望遠鏡，遠遠地看著農夫們離去，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回到座艙，讚賞地輕輕拍了拍卡托的肩膀。
……
斯坦德站在影月鎮東門外，他的岡瑟爾型戰車就停在一旁，空轉待命的引擎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他舉著鏡子，用銀質的胡須梳把每一根胡子都理順之後，又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的兩撇胡子刷上一層護須油——來自柰蘭瑟爾的好東西，它的味道更柔和，比本地產的普通貨要好的多——好讓它們繼續驕傲得向上微微翹起，就像柰蘭瑟爾出入高級酒館的老爺們那樣。
城牆上，穿著沃克家族土黃色製服的本地民兵正在城防炮周圍忙活著，更換損壞的零件，給重要的齒輪部件上些油。
扛著長長的擦炮杆的士兵喊著口號，用力地清理著炮管，另外一些技術兵則在一旁做最後的校準。
警戒熱氣球已經從倉庫裏拖了出來，軟塌塌地堆指揮塔樓底下。從八月的第一天起，這玩意兒就得在影月鎮上空飄著，為獸潮的到來提供預警。
世代追隨塔樓旗幟的波魯特家，派出了見習騎士薩利.波魯特——他還太年輕，沒有資格跟隨父輩們前往北方防線——來負責今年的獸潮防禦，他終於在兩天前，帶著自己的扈從和波魯特家最後的戰車和臨時征集的民兵，從科因塞斯趕了過來。
這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用兩根手指像捏著死老鼠尾巴稍兒似得捏著信封的一角，向鎮長出示了蓋著沃克老爺紋章的委任書，便接管了影月鎮的城防。
於是城牆上，豎起了第三麵旗幟——一隻托著齒輪的機械手，以及穿著深綠色製服的波魯特家的民兵。
斯坦德覺得薩利的到來是個天大的錯誤。
因為他一來，非但趾高氣昂地訓斥了一頓鎮屬的民兵隊——包括斯坦德在內，還把影月鎮裏所有的自由者車隊和車組得罪了個遍。
他居然異想天開地要求所有在影月鎮駐紮的自由者繳納人頭稅，並且在當天就驅逐了兩個反對聲最高的車隊。
沃克老爺抽調了原本駐紮在影月鎮附近的精銳，加之一大批自由者車隊和無產騎士北上之後，今年影月鎮麵對獸潮的防禦力量本來就不夠，這樣一來又減少了差不多十五個車組。
好在機械師公會已經介入這件事，雙方正在公會辦事處重新磋商，希望能讓這個滿腦子機油傻孩子明白影月鎮目前的處境。
“長官！有一輛鐵騾子正朝我們飛奔過來！”觀察員放下望遠鏡對斯坦德報告道，“他們身後……好像有東西！”
“什麽東西？還能是獸潮提前來了不成！”斯坦德毫不在意的放下手中的鏡子。
“這群鄉巴佬，就是喜歡大驚小怪。”他腹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