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吃土
滿身混合著機油味和汗臭還有煙草味道的自由者端著油膩膩的金屬酒杯,要麽用怪異的調子和沙啞的嗓音,唱著多炮塔派的讚歌。
要麽唾沫橫飛地吹噓著自己在某一場獵車賽中如何驚險地戰勝了那些趾高氣昂的騎士,把他們高高在上的紋章和英俊的臉龐狠狠地撞翻在爛泥地裏,最後還和某個美麗的貴族小姐度過了愉快而值得回味的一晚。
羅爾穿過形形色色的眾人,來到角落裏的一張空桌邊坐下,透過邊上的窗戶可以看到主行車道上來往的蒸汽貨車和頂著眾多炮口的戰車。
穿著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粗布長裙的女招待走了過來,她雙手抱在胸前,把本來就很惹人注目的凶器堆得更誇張了,露出一嘴有些泛黃的牙齒:“需要來點什麽?我們有全東境最好的麥酒。”
“有什麽吃的嗎?”羅爾問道。
“有剛出爐的黑麥麵包,五個銅子,如果再加五個銅子,就能享受熱騰騰的燉肉湯。白麵餅也有,十五個銅子,麥酒二十個銅子一杯。”女招待熟練地道。
羅爾把僅剩的十個銅子幾乎在手心裏攥出汗來,這才在已經咕咕叫著抗議的肚子和女招待不耐煩的眼神的催促下,拿了出來。
“黑麥麵包和肉湯。”
“稍等。”女招待把十個還沾著汗的銅子嫌棄地掃進了自己圍裙前麵的口袋裏,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羅爾側著耳朵,仔細傾聽著周圍人群的交談,試圖從中尋找能賺到的錢的機會。
最後十個銅子花出去之後,羅爾已經處於身無分文的狀態,要是找不到工作,那麽他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一頭鑽進影月山脈去當野人,希望能在悲催的餓死之前,打到一些獵物。
“聽說沃克老爺這次去北邊,是跟著公爵大人去打仗的,那些單炮塔佬終於跟我們開戰了。”一個頭發花白,上麵還沾著塵土和麥穗的漢子在羅爾的身後,壓低了聲音對他同伴們說道。
盡管他隻是個農夫,但他說話的樣子,卻像是掌握了什麽機密信息的大人物似的。
“聽說是一個單炮塔佬的什麽貴族死了,被人用炸彈炸上了天。”另一個農夫接著道。
“不不不,我聽說是有人用手槍打爆了他的頭。”第三個農夫說道。
“你們說的都不對,我侄子臨出發前告訴我,那個倒黴蛋兒是被人毒死的。他可是高塔衛隊的軍官,他的消息不會有錯。”
“但是一個單炮塔佬的貴族死了,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壞就壞在,這個倒黴蛋兒死在了羅姆雷瑟堡。”
“老肖恩,你就別扯了,單炮塔佬怎麽可能會到羅姆雷瑟堡去,他們還沒通過閃光平原就已經被炸上天了。”
“我侄子說,那家夥是來談判的。”被稱作老肖恩的農夫神神秘秘地道,“據說是想要跟我們聯合起來,對付南麵那些尖耳朵的家夥,可是他剛一到,就被人幹掉了。”
“是誰幹的?”
“誰知道呢,但是顯然那些單炮塔佬把賬都算在咱們頭上了……”
“砰!”盛著肉湯的碗和裝黑麥麵包的盤被女招待重重地墩在桌上,濺起的肉湯打斷了羅爾的傾聽。
她放下碗,便一聲不吭地轉身離去,毫無表情的撲克臉瞬間換上了諂媚的笑容,朝著另一邊,桌上堆滿了食物和麥酒的自由者——看樣子他們最近收獲不錯——走了過去。
看著碩大的碗,和碗底所剩無幾的肉湯,羅爾可以想象的到,打湯的師傅在把湯倒進碗裏之前,手究竟抖成了什麽樣。
羅爾拿起硬得可以砸死狗熊的黑麥麵包——真.隻有黑麥的麵包,費勁地撕了一點下來,沾進了碗底的肉湯裏。等它差不多吸飽湯汁,這才拿到嘴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除了純黑麥吃起來有些沙沙的感覺,像是在吃土之外,其他也沒什麽不好的。
等羅爾艱難地咽下一口黑麥麵包之後,再去聽那幾個農夫講話時,他們已經把話題從倒黴的單炮塔佬身上,轉移到今年草莓收成不錯上麵了,羅爾隻得頗有些失望地轉過頭去。
“你聽說了嗎?機械師公會那裏,有人在招攬人手。”一個沙啞的聲音傳進了羅爾的耳朵,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開著四條腿的大家夥的那幾個?”另一個人問道。
“四條腿的大家夥?”羅爾挑了挑眉毛,他想起了在車管所碰到的奇怪三人組。
“是的,我特地跑去看了一眼,那可真是個大家夥,‘鐵爵士’的洛希裏格號在它麵前就像個玩具。”
“他們想要幹什麽?有什麽是那個大家夥都搞不定的,還要招攬人手?”
“聽說他們要去找‘血牙’。”
“嘶……”聽到“血牙”幾個字,周圍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是幹掉了沃克老爺一艘暴君級輕型陸艦的那個‘血牙’?”
“影子山脈還有幾個‘血牙’。”
“聽說那一次,沃克老爺最後把弗拉塔號都派了過來,才把‘血牙’趕進了影子山脈深處。”
“他們難道是瘋了不成?馬上獸潮就要來了,這個時候去找‘血牙’?就算四條腿的大家夥再了不起,能比得上一艘暴君級的陸艦?”
“所以他們在招募人手,每個車組每天五個金龍,能幹掉‘血牙’每個車組再額外給一百個金龍。”
“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就算給我一千個金龍我也不會跟著他們去找死。”
“我也不去,我的奧斯托號還在維修,我給她額外裝了些帶勁的新玩意兒,等著獸潮來臨的時候大賺一筆呢,沃克老爺的軍隊北上了,影月鎮今年想撐過去就隻能靠我們,雇傭金至少漲一倍才行。”
“機械師公會那些老爺們才不會讓你賺這麽多呢。”
“那些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的老爺,隻關心他們自己的錢包……”
羅爾顧不上聽他們抱怨機械師公會,三口兩口把手裏的黑麥……土坷垃和肉湯塞進肚子裏,轉身離開了影子山貓旅店。
他不知道“血牙”到底是什麽樣的魔獸,想必能幹掉一艘暴君級輕型陸艦的一定不是什麽好惹的家夥。
但是,羅爾眼裏,隻有每天五金龍,他仿佛看到了亮晶晶的金龍在朝他招手。
至於危險….……接下來真的隻能吃土這件事,本身就很危險了。
而且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倒黴係統,要是係統完蛋了,羅爾不覺得自己的下場會比去找“血牙”的麻煩然後被反殺來的更好。
綁定精神信標這種聽起來不明覺厲的說法,讓他心裏還是有點毛毛的。
生活中充滿危險,安全隻在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