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反
如果她是草兒,也必定會難受的,就算不為了別的,單單為了這一身的傷疤。
女子最重要的,除了這張臉,就是這具身子了,可是草兒如今竟然被毀成這樣,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南宮沫的女兒,她的親姐姐!
這讓她如何能受得了,一個捧到了天上,肆意妄為,她回到了自己的家,卻處處被欺淩,成了一個能隨意作踐的小丫頭。
草兒的手臂一點點攀上了沐千尋的腰肢,憋著的情緒在這一刻完完全全的釋放了出來,哭的不能自已,她真的好委屈,好委屈。
玉麵閣外,慕宥宸急匆匆的追出來,將手中的鬥篷交到南宮沫手中,語氣輕輕淺淺的:
“戴著吧,南宮首領這個樣子被人看到了,又要平添不少麻煩了。”
南宮沫伸手摸摸紅腫的眼睛,長長的歎息,低沉的嗓音帶著絲絲嘲諷:
“草兒她不會認我了吧,我讓她受了那麽多苦,當年是我太自私了。”
“萬事無絕對,草兒認不認你,那要看你能為她做到哪步了,她若是在你心中有地位,南宮首領就知道該怎麽做。
尋兒受傷是假,我們不會再逼迫你,要怎麽處理這件事,全憑南宮首領說了算,南宮踏雪是罰是放,我們都不再過問。”
慕宥宸追出來的緣由,就是為了給南宮沫這個選擇,沐千尋要護的人,他自然會盡心去幫。
南宮沫真的想要彌補草兒,就應當做到公正,而不是一味的偏袒南宮踏雪犯下的過錯。
事已至此,他們便不再相逼,南宮沫有本事,就自己為草兒報了這個仇,他們以後還有的是機會,這是給南宮沫的機會。
慕宥宸疾步而去,留下呆滯在原地的南宮沫,慕宥宸的意思她都懂。
樊寧城,宣王宮,雨落殿中。
這雨落殿是拓跋雨菲的寢宮,用粉嫩的顏色點綴出來,溫馨中透著冰冷。
拓跋雨菲與拓跋勒達相對而坐,室內隻他們二人,連一個伺候的宮女都沒有。
對拓跋勒達,拓跋雨菲從來都是恭恭敬敬,不敢越雷池一步,隻有對著拓跋勒達,她才是真的畏懼。
她能夠獨霸後宮,這麽多年赫連銳絕隻娶她一人,拓跋勒達自是功不可沒。
拓跋勒達沒有表麵那麽簡單,不單單是掌控著拓跋部落而已,至於他的底子究竟有多深,拓跋雨菲也揣測不到。
她隻知道,隻要拓跋勒達不幫她,她這部落長夫人的位置就會頃刻不保。
“父親今日來看雨菲可是有什麽要事,銳絕可知曉你入宮之事?”
拓跋雨菲眼帶笑意,將桌上的小點推到拓跋勒到麵前,心中早已轉了幾十個彎子。
拓跋勒達的喜怒很少外露,不過身為她的女兒,還是不難看出拓跋勒達今日那神色間的凝重,想必此來的目的並不簡單。
“赫連銳絕自然是不知道,我左等右等,才等來他不在宮中的這一天。
今日跟你說的事,關乎你的性命,你若是往外泄露一個字,你便不必存活於世了,可記得了?”
拓跋勒達滿眼的戾氣,顯得有幾分煩躁不安,蒼老的麵容下是一顆永不服老的心。
拓跋雨菲眼神一頓,嘴唇緊抿,默默的點點頭,桌下的手驀然緊握。
“為父早已經將青葛部落視作囊中之物,當初本來打算在赫連銳絕攻下夏國之後,乘亂將兩國通通拿下。
不巧的是,蹦出來個沐千尋,赫連銳絕一意孤行的停戰,攪亂了為父的所有計劃,隻能停滯。
現在,我們的機會又來了,新的韓莦王安圖勳彥對青葛部落虎視眈眈。
為父正好借他之力,一舉拿下青葛部落與韓莦兩國,進而攻打夏國,到時候整個天下,還有誰敢和我抗衡!”
拓跋勒達的聲音拔高了幾分,鏗鏘有力,一臉的雄心壯誌。
拓跋雨菲整個人都僵住了,她從未想過,拓跋勒達有這樣的野心,後背一陣發涼。
他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就算是身體硬朗,也同樣算不準還有幾年好活,卻要在臨死之前,讓這天下隨了他拓跋家的姓。
“父親,是要反?”
這句話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口的,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並不想叩上謀反的罪名。
“是,要反,並且是非反不可,本來此事可以再等幾年,等為父的人脈在這青葛部落更穩定了之後再動手。
現在卻是等不及了,記載著我們拓跋家辛秘的賬冊落到了澹台皓痕手中,都是拜你那個無用的弟弟所賜!
為父都不知道赫連銳絕是否得到了那兩本賬冊,不過澹台皓痕遲早會將這賬冊拿出來換取赫連銳絕的信任,或是威脅為父。
我們必須在那賬冊公諸於世之前,顛覆這青葛部落,到時候,為父又豈會受兩本賬冊的脅迫。
你可知韓莦本來異動連連,為何近日又突然安分起來了嗎,那都是因為為父與安圖勳彥達成了協議,一起動手的協議。
要不了多久,待為父準備就緒之後,就是這青葛部落易主之時,你在這宮中要好好聽為父的吩咐,在關鍵的時候,助為父一臂之力。
赫連銳絕的命就交到你手中了,不論用何種方式,都要取了他的性命,下毒也好,行刺也好,借刀殺人也好。
你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對他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的,在床上都足以殺了他,懂了嗎?
隻有赫連銳絕死了,為父才能沒有後顧之憂,赫連銳絕當年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他活著隻會擾亂為父的大計。
為父知道你對他有情,但是你要知道,我並不缺女兒,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不過是為父疼你,才要你來做這件事。
為父不會逼你,你若是不肯,為父就會派其他人去殺他,隻是等為父拿下這部落之後,你就不再是我拓跋家的女兒,而是她赫連銳絕的女人。
你也知道為父對敵人,一向不會手軟,這宮中的所有人都會趕盡殺絕,包括…你!”
拓跋勒達漫不經心的絮叨,一字一句都往拓跋雨菲心裏紮,她的父親不但有野心,還狠心,她知道,她鬥不過拓跋勒達的。
心中糾結萬千,拓跋勒達卻像是早就看透了她的心一般,料到她會答應。
當年她愛赫連銳絕入骨,想方設法爬上赫連銳絕的床,留在他的身邊,懷上他的孩子,如願以償的做了他的夫人。
可是她也深知,這麽些年,盡管淩星已經不在人世,她也始終走不進赫連銳絕的心裏,慢慢的,對赫連銳絕的情感也就消磨殆盡了。
現在,她在意的就隻有這個位置,最後這青葛部落,一定要是她的兒女的,沒有什麽比權利更讓人踏實的了。
就算淩星得到了赫連銳絕的心又如何,就算她耀眼一時又如何,她死了,她再也不能跟自己爭什麽了,她不過是自己的手下敗將罷了。
而她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這權利,這榮光的身份,她不能為了赫連銳絕失掉一切,連同她的性命。
拓跋雨菲抬起頭,對著拓跋勒達勉強一笑,聲音溫溫的,卑微感十足:
“雨菲永遠是拓跋家的女兒,父親要雨菲做什麽,雨菲就做什麽,雨菲的命都是父親的。”
拓跋勒達滿意的發笑,捋著下巴上為數不多的胡子,眼中的笑滿的都要溢出來了:
“好,不愧是為父的好女兒,一個男人而已,我拓跋家的女兒,還會缺男人不成,嗬嗬!”
其實,這最合適的人選便是拓跋雨菲了,能夠接近赫連銳絕的人並不多,而他身邊的人幾乎沒有能收買的可能,拓跋勒達也隻能在拓跋雨菲身上動心思。
拓跋勒達是笑著的,可是恍惚之間,拓跋雨菲似乎看到拓跋勒達是青麵獠牙的怪物,口中流淌著鮮血,眸中裸露著凶光,不由的渾身打了個冷顫。
門外,一道黑影悄然無聲的閃過,沒有人發覺,屋外的樹葉沙沙作響,好似在控訴著些什麽。
淩銳殿中,赫連銳絕半躺在榻上,閉目養神,依照拓跋勒達的意思,赫連銳絕此刻並不應該出現在宮中,可偏偏他就在宮中呢。
就連百裏景進來,赫連銳絕也沒有動彈,一室的寂靜,香爐中的香味溢了滿屋,似乎他本就是在等百裏景。
“拓跋勒達來了?”
“是!”
“他可是要反?”
百裏景猛地抬起眸子,忍住心中的動蕩:
“是,主子可要采取行動?”
“無妨,隨他去吧,此事切勿聲張,就連百裏孤蘇和子桑笑二人也不能知道,否則…”
赫連銳絕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之意,就像是沉浸在睡夢中一般,隻是那份清冷,不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屬下明白!”
百裏景雖然不知道赫連銳絕想要做什麽,卻是知道了他未說出口的話是何意,此事一旦泄露,他就不必活著了。
主子的意思,他們這些下屬本就不該揣測,在赫連銳絕身邊待著,更是要清楚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百裏景退出去之後,赫連銳絕才終於睜開眸子,踱步至窗前,定定的望著宮門口的方向,露出一個陰測測的笑容:
“該來的總要來,終於要動手了嗎,還不算太晚!”
屋中的簾子都被拉了起來,隻露出一條縫隙,屋子裏昏暗非常,再配上赫連銳絕的聲音,詭異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