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宿主
赫連銳絕臉上的笑一點一點沒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水的陰沉,銳利的眸子好似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劍,可斬世間紛擾。
一時間,一陣透骨的寒冷蔓延開來,眾人不禁有種被扼住咽喉無法呼吸的錯覺,這股毀天滅地的威壓,來的快去的也快。
一瞬,赫連銳絕又恢複如常,仿佛方才的一切,就隻是錯覺而已,似乎他臉上的笑一直都那麽和煦。
可是摸摸自己依舊發軟的雙腿,眾人就會明白,赫連銳絕是發怒了,亦或者是其他,總之他的威壓波及到了所有人。
“依軒轅巫師所言,此事當如何處置?”
赫連銳絕不愧為赫連銳絕,聲音如常,沒有一星半點的異樣,對軒轅浠客客氣氣,又不失君主氣勢。
“這個就要看部落長的意思了,部落長若是想盡快除去這魂,臣下可以聯合部落的前輩們,合力將這魂的靈魄打散,她自然無法再興風作浪。
也可以讓這魂轉入輪回,入人體為靈魄,雖不易,但也是有法子的。”
軒轅浠眸子閃了閃,冰冷冷沙啞中帶著平靜的聲音落在赫連銳絕耳中。
赫連銳絕沉默良久,從未有人能看透赫連銳絕心中所想,就連相伴多年的拓拔雨菲也不敢說她懂得赫連銳絕。
當年的淩星,就是太過自信,自信她抓得住赫連銳絕這個神秘,不羈,野心勃勃的男人。
自信他的一顆心中隻裝得下自己,可是最終,不管是為了什麽,他還是有了拓拔雨菲。
赫連銳絕嘴唇微動,眸中染上幾分好奇與迷茫,也難掩眼底的清明:
“這輪回,要如何輪回?”
“這輪回要魂願意,才可回歸宿主之身,可她執念太重,怕是方有要宿主留在這宣王宮中,她才肯轉入輪回。”
軒轅浠憂鬱的眸中首次浮現出凝重的色彩,忽然一陣風襲來,來不及掩麵,紗巾隨風而下,飄飄洋洋的落在地麵之上。
眾人一聲接著一聲的倒吸冷氣,眼睛瞪的大大的,生怕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軒轅浠慌張的垂首,死死咬住下唇,一絲淚光在眼眶中湧動,很快麵上死寂一片,猶如死神降臨。
膚色如雪,右側的臉頰上,是一片醜陋的紅粉色的疤痕,呈現蜘蛛形狀,幾隻爪子縱橫開來。
隻是看不出這疤痕是天生就有的,還是不小心燙的,總之,生生將那清秀的臉蛋兒毀了個徹底,惡心至極。
軒轅浠長長的染成墨色的指甲早已陷進了環著的手臂,獻血順著指縫,熱熱的流淌,放在鼻前深嗅,是甜腥刺鼻的味道。
露出一個妖冶的笑容,額頭之上的朱砂痣,似乎都在落淚,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悲戚陰暗的氣氛之中。
“哦?那上哪兒去找她的宿主之身?”
赫連銳絕倒是波瀾不驚,莫說是一片疤痕,就算她整張臉都是疤痕,他也不會覺著有何不妥。
不過是一張臉而已,他從來不是看中皮囊的人,隻是記憶中的那張美豔清冷的麵龐,卻深深的刻在了心頭,其餘人都黯然失色。
軒轅浠脖子上的經脈微微一動,摸著臉上的疤痕,語氣愈發低沉:
“臣下可以卜算到宿主在何處,隻是找到了,部落長是否願意娶這宿主,不然這魂也不會安分的。”
“娶?”
“是,臣下說了,那魂之所以留下,是眷戀她的夫,不能讓她完成前世夙願,她又如何會甘心輪回,忘卻前世?”
軒轅浠輕輕一笑,淺淺的淡淡的笑,讓人心底發毛。
赫連銳絕將目光落在一邊,凝望著拓拔雨菲,意味不明的詢問到:
“不知雨菲是何意?”
拓拔雨菲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強顏歡笑也莫過於此了,赫連銳絕這話是何意,她該說個好,還是該說個不好。
這麽些年來,想方設法的往赫連銳絕身邊塞人的也不在少數。
有才的,有貌的,清純的,俏麗的,妖媚的,形形色色,什麽樣的女人她沒見過,但膽敢將主意打到淩星身上的,這軒轅浠還是第一位。
青葛部落中誰人不知淩星是赫連銳絕的死穴,她可以不以為然,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如此認為的。
就不知這軒轅浠的背後是誰了,居然這般猖狂。
從前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大多都礙於拓拔家族的勢力,拓拔勒達的阻止,被迫放棄。
也有得手的,風風光光,高高興興的入了這宣王宮,不足半年,都會接連死去,失蹤,並且找不到緣由,尋不到痕跡。
一個是意外,兩個是巧合,可那麽多人都是同樣的結局,隻要是不傻,都明白這些人是遭到了拓拔雨菲的毒手。
可是赫連銳絕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旁人更不能把她怎麽樣,隻能認命,
近年來,已經無人這麽明目張膽的尋死了,沒想到時隔如此之久,又冒出了苗頭,還是如此費勁周折。
“妾身都聽汗王的,汗王說如何,那就如何。”
拓拔雨菲的目光求救似得投向拓拔勒達,卻不見他回應,似乎是沒看到,又似乎是刻意躲避。
拓拔雨菲睫毛低垂,遮住眸中的恨意,在眾人麵前,她一直都是一副溫婉,嫻熟的模樣,也不會在今日破功。
“那好,那軒轅巫師就卜算吧,能越早解決此事越好。”
赫連銳絕隨意的擺擺手,不興奮,也無關失望,淡淡的,似乎這根本不關他的事。
軒轅浠點點頭,默默的從腰間取出一方與衣衫顏色一模一樣的青色紗巾,蒙到臉上,還是初現的樣子。
仿佛有了這紗巾,就不會有人記得她醜陋的麵龐了,那份美好的遐想就還在。
軒轅浠不厭其煩的做著燃香的動作,換來的不再是驚歎,而是一眼眼的不屑,人就是這等奇怪。
看不到紗巾後的那張臉,總是千盼萬盼,估計今日看不到,都要睡不安生了。
可是看到了,又失望了,殊不知,軒轅浠今日還真不是來選美的,一個巫師,沒必要長得傾國傾城。
軒轅浠閉著眼,眉頭蹙起,眉心的朱砂痣染上幾分戾氣,拇指不停的撚動著其他幾根手指。
噗嗤一口獻血噴湧而出,洋洋灑灑的落在祭台上,妖冶無比。
軒轅浠睜開眼睛,憂鬱的眸光更加黯淡了幾分,腳下趔趄,騰騰的往後退了幾步。
“此女子,樊寧城正南方向之人,身份高貴,有皇族血脈,住在地勢最高之處,天格水,地格水,人格土。
常年體弱多病,撐到此時已經是危在旦夕,靈魄再不歸位,估計命不久矣。”
軒轅浠伸手擦擦嘴角的血跡,將“宿主”的特征一一敘述開來,平靜如斯。
沐千尋眉眼間早就不見了看戲的輕鬆,攥著慕宥宸的手微微用力,這麽熱的天氣,一雙玉手卻冷汗淋漓。
她厭極了這等粗俗的把戲,也厭極了赫連銳絕如此漠視淩星曾經的存在,如果可以,她真想上去把軒轅浠的嘴撕的跟她的臉一樣沒法兒看。
別說軒轅浠這是卜算的靈,經曆過一回類似之事的沐千尋再清楚不過,這種種,不過是依照這場戲的主角描繪出來的,又有什麽神奇的。
“好,本汗會盡快吩咐下去,叫人將這…宿主帶回來。
隻是在此之前,還望軒轅巫師給千尋看看,是否這怨魂之事,與千尋有關,也好還她一個清白。”
赫連銳絕的目光,冷不丁的瞟過來,直直的落在了沐千尋身上,溫溫的笑中噙著一抹冷意。
沐千尋抬眼,直接對著那道目光迎了上去,揣摩著赫連銳絕的用意,這是試探,還是單純的禍水東引?
是,赫連銳絕太過多疑,對沐千尋可以百般寵愛,但也時時刻刻在防備著她。
她可以抵觸青葛部落,可以在心中裝滿夏國,可以偶爾耍耍小脾氣,讓他下不來台,他都可以接受。
那份抵觸,他可以一步一步將其融化,任何的麻煩,他也可以擺平,他唯一容不得的是她算計他。
他不希望這次的事是沐千尋自己搞出來賊喊捉賊的,可能是自己親手將那種痛苦加諸到別人身上過,總之他赫連銳絕經不起背叛。
不過很快,赫連銳絕就在心裏否定了這種想法,難得這次拓拔勒達沒有插手。
這就說明拓拔勒達和軒轅家族,也或許是其他家族達成了某種默契,而拓拔勒達絕不會給沐千尋這種機會。
不過話也不能說的太絕,譬如,拓拔勒達這麽做隻是為了蒙蔽他,為了讓他吃一虧,上一當。
“自然有關,郡主身上陰氣煞重,那魂時常都是跟著郡主的,若不是郡主引路,這魂也尋不到宣王宮來。
郡主夜晚時分切忌莫要出門,不然當心那怨魂附在郡主身上,勢必會遭遇禍事。”
軒轅浠一臉認真,望向沐千尋的神色難以掩飾的羨豔之情,畢竟沐千尋那張臉,是全天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何況是頂著那樣一張臉的她。
沐千尋冷笑一聲,軒轅浠的氣場怎麽比得過她,她天生有一種無所顧忌,高貴霸道的強硬,對付一個軒轅浠,還不至於怯場。
差點一口氣背過去,這軒轅浠還真會就坡下驢,還真會說,要說軒轅浠不是與王宮中的人串通好了,打死她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