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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波瀾不驚,靜候處置

  「何事?」


  蕭何謹慎問道。


  齊王沉默片刻,看著蕭何一字一頓道:「救回連允。」


  蕭何皺了皺眉,垂眼暗自估量了一番。


  此時已經知道了十年前的真相,若是將此事告知秦桑,她必不會再堅持為秦川征戰,若是能想個辦法造出一個不得不交出連允的局面,似乎也並非難事。


  他正想著,齊王便繼續說道:「只要你救回連允,我便昭告天下,駙馬染病離世。從此,你要去往何處,便由你自己決定。」


  蕭何沉默許久,好不容易才像是下定了決心,抬頭重新看向齊王:「好。」


  他之所以答應下來,不僅是為了順利離開南淵,更是因為他心中對齊王,已經有了一絲愧疚,這最後幫南淵做的一件事,就當是彌補今日的過錯吧。


  當夜,蕭何寫下了一封給秦桑的長信,天未亮時便率軍出京,直奔潼關。


  可是,到了柴陽他才發現,自己無法將信直接送入潼關,那信中所言關乎秦桑身世,若是落入別有用心的人手中,或許會令秦桑陷入險境。


  但是,他很快想到了對策,他將渠州守軍調往潼關,與柴陽駐軍一同將潼關城團團圍住,並往城上射了一柄穿著紙條的箭矢,讓他們以連允換城。


  聽聞哨騎回稟說潼關北門已經有人往秦川京城方向而去,他以為秦桑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卻沒想到幾日之後,倪鏡忽然出城談判,說秦桑以小九性命相逼,要他們撤兵。


  他不知道秦桑為何會這樣做,這才開始懷疑之前的環節是否出了什麼差錯,於是,他只好將信牢牢封好交給了倪鏡,讓他務必帶給秦桑。


  可是,倪鏡並沒有將信帶給秦桑,而是直接把信拆開看了一遍。


  看完之後,倪鏡得知了一切,他擔心若是這封信到了秦桑手中,她真的會將連允交給南淵。於是,他把這封信藏了下來,並且告訴秦桑,蕭何拒絕退兵。


  倪鏡本以為秦桑會繼續等待援兵,卻沒有想到,走投無路的秦桑最終選擇了破釜沉舟,開城迎敵。


  潼關一戰,兩敗俱傷。


  那一夜之後,秦川與南淵兩國的形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南淵繼連允后又折一將,圍城五萬人馬,活著回去的不到三千。而秦川也在那一戰中傷亡慘重,原本駐於潼關城內的兵馬,幾乎全軍覆沒。


  硝煙之後,天地歸於平靜,那場大雪就像是上蒼有意為之,悄無聲息的將所有痕迹盡數掩埋。


  【秦川宮中 壽仙殿】


  看完這最後一封信,秦桑手中的信紙已經完全被淚水浸透,她閉上雙眼,心中由震驚轉為憤怒,又由憤怒轉為哀痛。


  到最後,所有情緒忽然全部化為烏有,心中歸於平靜,再無半分波瀾。


  整個大殿中悄無聲息,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終於,良久之後,秦桑緩緩睜開了雙眼,臉上淚痕還在,卻已沒有新的淚水從眼中流出。


  她沒有說話,並非因為她已經認命,而是不知從何說起。


  魯子越所言雖然不全是事實,但也並非杜撰。沒錯,秦桑的確是南淵將軍秦路之女,她女扮男裝進入秦川軍中,也的確是為報血海深仇。


  欺君罔上,這罪名並沒有冤枉她。


  若是這些書信未被攔截,而是送到了她的手中,得知真相的她或許真的會按蕭何所言,將連允還給南淵。


  到那時,這通敵叛國的罪名,便會牢牢坐實。


  而如今雖然她沒有接到書信,也沒有將連允送回,但蕭何所做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這些書信也實實在在的擺在眼前,這兩項罪名無論哪一項,她都避無可避。


  想到這些,秦桑心中反而坦然了起來。


  自打她下山入京起,就像是躲在一張面具之下,除了隱藏還是隱藏,而今日東窗事發,她終於能夠卸下這張幾乎已經長在了臉上的面具,這種感覺,竟然無比的輕鬆。


  方才一字一句看著蕭何的書信,秦桑彷彿陪他走過了那段驚心動魄的時光,在那段時光里,她經歷了糾纏,憤怒,驚訝,痛苦。


  而當一切都煙消雲散之後,心中所剩只有徹骨嚴寒,那是一種痛到極致,累到極致,無力到極致,最後反而想放開一切,與這世間徹底斷去關聯的嚴寒。


  秦桑平靜的看向恆王,見恆王也正回望著她。恆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更像是在靜候,靜候秦桑的反應。


  秦桑的目光從恆王那裡移開,看向他身旁的陳妃,陳妃迎上她的雙眼,身子微微前傾,眼中滿是急切與探尋。  她並不知道那些信中寫了些什麼,只知道秦桑從見信那一刻起便泣不成聲,哀痛萬分。她心中焦急,忐忑,卻無法開口詢問。終於等到秦桑的目光向自己看來,便將這萬千疑惑都融於眼中,期待的回


  望了過去。


  誰知,秦桑的目光只在她臉上停留了短暫的一瞬,便堅定的挪開,重新回到了恆王的臉上。


  「陛下。」


  秦桑俯下身,雙手交疊緩緩叩了一首,而後直起身子平靜道:「今日之事,與陳妃娘娘並無瓜葛,還望陛下莫要繼續將她留在此處,枉受牽連。」


  陳妃驚訝的看向秦桑,雙眼張大了幾分,但她是何等聰慧,幾乎立即就明白了秦桑的意思。


  秦桑,是想將她剝離出此事。


  她心中焦急萬分,方才她已經從魯子越的話中聽出了要害,這兩條罪名極重,任何一條都足以讓秦桑人頭落地。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腦中飛快的轉著。


  此時此刻,她決不能頭腦發熱不管不顧。她唯有按捺住想要坦白身份與女兒共擔罪責的衝動,讓自己置身事外,才可能有機會去救她。


  恆王看到秦桑的舉動,面上沒有什麼變化,轉頭看向陳妃淡淡道:「你先退下吧。」


  陳妃的身子有些無力,聽到恆王的話后,她儘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剋制住聲音中的顫抖,點點頭答道:「臣妾告退。」


  她站起身繞過席案,目光定在秦桑身上,緩緩走下台階。


  秦桑從始至終都低頭看著面前的地面,絲毫沒有要抬眼看她的意思,直到陳妃的腳步走過她身旁,向殿外而去,她才閉上眼睛,鬆了口氣。


  好在,母親算是保住了。


  自己即便是死罪難逃,只要母親還能好好活著,也沒有遺憾了。  魯子越漠然看著陳妃離開,並未出言攔阻。他與陳妃沒有什麼宿怨,只當她是恆王為了給秦桑一個皇子的名分而借用的幌子。今日他要對付的是秦桑,秦桑一倒,陳妃再無母憑子貴的資本,自然也就

  不足為懼了。


  陳妃的腳步聲遠去之後,整個壽仙殿內恢復了寂靜。周圍的燭火微微晃動著,將這大殿照得十分亮堂,恆王端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元德立在一旁垂首靜侍,秦桑三人跪於階下,各自沉默。


  「父皇。」


  終於還是太子先開了口,他雖至今還不知道那些信上寫了些什麼,卻已是從秦桑的反應中看出了端倪。


  他心中已經明白,今日的風波似乎不再如此前那次一樣是魯子越的設計,今日魯子越給秦桑扣下的罪名,或許並非作假。  太子向恆王重重一叩首,而後抬起頭說道:「兒臣雖不知子越所說是為何意,但秦桑自從入軍領兵,一路將南淵大軍擊退,最後擒獲連允,斬殺蕭何,保境安民,平定邊關,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無論


  此間發生了什麼,無論她有何私心,最終都未曾給我秦川帶來任何損失,還望父皇念其有功,酌情三思!」


  說完,他再一次俯下身去,重重叩首。  魯子越冷冷看了一眼俯身在地的太子,抬頭抱拳反駁道:「父皇,我秦川自開國以來,一向陟罰臧否歷歷分明。秦桑雖領兵擊退南淵,卻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自請南征一事更是另有所圖,包藏禍心

  。若非蕭何書信被奉安與倪鏡攔截,此時南淵說不定已經不費一兵一卒的將連允救回,再與秦桑裡應外合,將我秦川國土蠶食鯨吞!這樣的結果,光是想想就令兒臣不寒而慄啊父皇!」


  說到最後,魯子越的情緒越發激動,雙手甚至微微顫抖了起來。


  秦桑依舊低著頭看著眼前的地面,聽著太子與魯子越的話語,心中沒有任何波瀾。


  她平靜的等待著恆王的決定,只希望這決定來得快一些,乾脆一些,免得夜長夢多,再牽扯出別的人來。


  此事若是細查,母親,師兄,乃至師父都極有可能被牽連其中,若是他們因她獲罪,秦桑便是死了,也不能安心。  龍椅之上的恆王聽完了太子與魯子越的話,並沒有立即出言,他轉頭看向元德,待他湊到耳邊,恆王低語了幾句,元德便點了點頭,走下階梯,從秦桑手中將那疊書信拿回,重新送到了恆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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