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屏退左右,落地生根
葉闌聽著齊王的寬慰,見他心情彷彿甚好,也不便再多潑冷水,只好不再多說,點頭微微笑了笑。
但是,他心中很是明白。此次蕭何布置了這麼多環節,說起來看似是打了勝仗,其實兩軍並未交戰,實力絲毫沒有變化。
葉闌之所以將羊頭嶺的古井與柴陽相通一事告知蕭何,是想讓他藉此對秦川大軍下殺手,可蕭何卻說井水是城中百姓唯一水源,作戰不可牽連無辜百姓,硬是堂而皇之的將此事揶揄了過去。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這道理蕭何不會不懂,他會這樣做,必定還是因為他無法狠下心來對付昔日的同袍。
他這根本就是在迂迴拖延,葉闌心中清楚萬分。
好在,往後還有時間,葉闌相信,長久的分離總有一天會讓蕭何將那些過往淡忘,將那些從前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誼淡忘。
若是能有什麼事,將他從此徹徹底底的拴在南淵,那就更好了。
「葉闌啊。」
齊王一邊回身走回龍椅,一邊緩緩問道:「如今已是將秦川逼退回潼關,依你看,接下來是令他乘勝跨河追擊,還是原地按兵不動,據守沿岸?」
葉闌聞言收回心神,看向齊王恭敬拱手道:「老臣以為……」
正在這時,殿外小黃門輕手輕腳的匆匆跑進,跪地稟報道:「啟稟陛下,長公主殿外求見。」
葉闌愣了愣,看向齊王,只見齊王也有些意外的看著他,兩人都沒有想到,陵陽竟然會在沒有傳召的情況下主動入宮。
齊王微微蹙眉怔了一瞬,才收回目光看向小黃門出聲道:「傳。」
不一會兒,陵陽便出現在了殿門口,抬步邁過門檻,盈盈走到殿中,跪地拜道:「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齊王看向她,輕聲答道。
然而,陵陽卻並未起身,只是跪在地上直立起身子,垂眼淡淡說道:「兒臣有要事稟報,還望父皇屏退左右。」
齊王一愣,雖不知她這是準備做什麼,卻也沒有多問,轉頭看向葉闌,點了點頭。
葉闌會意,拱手道:「老臣告退。」
說完,便轉身迅速離開了大殿之中。
齊王見葉闌離去,重新看向陵陽道:「何事?」
誰知,陵陽卻還是不說話,又看向齊王身後的黃門侍郎,目光一動不動。
齊王心中更是疑惑,看她的意思,是要連這侍郎也一併退下,只好回過頭淡淡吩咐道:「你也下去吧。」
那侍郎俯身應道:「是。」
待殿中只剩下齊王與陵陽二人時,陵陽才重新俯身叩首,聲音有些顫抖著說道:「兒臣不孝……請父皇責罰。」
齊王被陵陽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站起身來繞過案幾走下台階,到陵陽面前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陵陽緩緩直起身子,面露悲戚,看上去竟是泫然欲泣的模樣。
齊王心中一緊,皺眉問道:「出什麼事了?」
陵陽雙眼緊閉,落下兩行淚來,嘴唇顫抖著囁嚅道:「兒臣……有孕了……」
齊王身子一震,還以為是自己聽錯,遲疑著問道:「你……你說什麼?」
陵陽像是下定了決心,睜開眼來一字一頓的答道:「兒臣,有孕了。」
齊王猛地望向陵陽的肚子,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些什麼,愣在原地眨了眨眼,但很快,他便令自己平靜了下來,皺眉沉聲道:「誰的。」
陵陽遲疑片刻,低頭答道:「葉將軍。」
齊王心中紛亂,他聯想到蕭何自從入京起就頻頻前往公主府,那時他還想著,若是他能令陵陽改了這一貫以來的清冷,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只是,他沒有想到事情竟會這樣發展,一時間反倒不知應該作何反應。
他靜靜站了片刻,目光從陵陽面上掃過,而後看向遠處,心中盤算了起來。
看樣子,蕭何與陵陽的發展,比他想象的還要迅速,現如今竟連孩子都有了,這……這簡直是目無綱常!
但是,短暫的憤怒過去后,齊王卻異常冷靜起來。他重新看向陵陽,腦中卻想起了葉闌的話。
蕭何對秦川,還存有一絲惻隱之心。齊王明白,他之所以會心軟,不過是因為他還沒有徹底將自己的生死榮辱,與南淵系在一起。
若是他能在南淵生根,這份惻隱之心,必會隨之湮滅。
在南淵生根……齊王再一次看向陵陽的肚子。
或許,這便是天賜良機。
【潼關城中】
秦川大軍回到潼關城已經好幾日了,有了乾淨的水源來熬藥,將士們的病情也漸漸好轉了起來。
哨騎回稟說,南淵已是將柴陽城重兵把守了起來,此時柴陽的防衛,比任何時候都要森嚴。
派去京中回稟的人還沒有回來,但是秦桑心中已經有了預想,恆王這一次,不會再讓他們繼續南下。
此次南征,算是走到盡頭了。
她心中的不甘從未這樣強烈過,這幾日幾乎未曾合眼,整日整夜的想著,為何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卻依舊以失敗告終。
更讓她煩悶的是,自從倪鏡病情好轉,便像只蒼蠅一般一直在她身邊嗡嗡抱怨,他的矛頭直指蕭何,似是將心中所有憤懣都傾倒了出來。
若是他一人也就罷了,但只要他一開口,一旁的小九就開始與他辯駁,每日從早到晚,兩人都吵得不可開交。
「還說他不是南淵細作!還說他有什麼苦衷!哼,他會有苦衷?我只看到他步步緊逼,絲毫沒有對我們手軟!」
倪鏡憤怒看著小九,將身旁案幾拍的「啪啪」作響。
小九瞪著他,臉漲得通紅,卻又不甘示弱的回道:「若是公子存心置你於死地,你還有命好好在這坐著?早在柴陽,你們就已經被毒死了!」倪鏡「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兩步邁到小九之前,重重戳著他的肩膀道:「我看你跟他一樣,都是南淵派來的!早知道就應該把你五花大綁掛在城樓上,風乾了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