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前朝秘事,迷霧重重(一)
眼看著蕭何下了樓,眼前的古老先生才像是真正放下心來,一改方才的孤高冷傲,身子向前傾了些,指著案上的龍脊劍看著秦桑問道:「此劍,究竟是你師兄所贈,還是師父所贈?」
秦桑一愣,這話問得蹊蹺,他為何會認為此劍不是師父給她的呢?
但是秦桑卻又不得不承認,當時將這把劍交給她的人,的確不是師父,而是師兄。
下山前,師兄將此劍交給她。師兄說,這是師父贈她的佩劍,給她下山後用作防身。
她當時並未懷疑,只覺得這劍做工精緻,便隨口問了師兄,此劍是何人所鑄。師兄告訴她,這把龍脊劍是師父的一位故友所贈。
想到這裡,秦桑眨了眨眼睛,如實答道:「的確是師兄交給我的,但依師兄所言,他是替師父轉交。」
古老前輩緩緩點了點頭,竟是出現了一抹難見的笑意,意味深長的看著秦桑說道:「想來你師兄平日里,對你也應是關愛有加。」
秦桑聽得雲里霧裡,不知這老前輩的脾氣為何如此古怪,一會兒不苟言笑,一會兒又顯得溫和慈愛。
秦桑捉摸不透,心裡更是急切了幾分,開口問道:「古前輩,這劍究竟與我師父有何淵源?您又為何如此篤定,它不是師父親手交給我的?」古老前輩定定看著她的雙眼,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垂首說道:「這些年來,我從未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只因它涉及數位前朝重臣。而如今,西鑾早已不復存在,那些故人死的死,歸隱的歸隱,大概也再無
人再去追究,這麼一段隱秘的過往了。」
秦桑一聽,更加好奇起來,但她卻克制住了呼之欲出的詢問,只靜靜等著老先生說下去。
古老先生重新抬起頭來,像是在看秦桑,卻又像是透過她看向了遙遠的過去:「你可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場奪嫡之亂?」
秦桑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在那奪嫡之亂尚未發生之前,我就已經憑藉這把龍脊劍,成為了古家第三位御用鑄劍師。」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還伴著一絲縹緲,將秦桑帶回了那段紛亂的歷史之中。
【二十多年前西鑾都城】
古老先生名叫古寒,在前朝皇帝魯晟繼位后不久,他便憑藉自己鑄出的這把龍脊劍,成為了西鑾的御用鑄劍師。
除了龍脊劍以外,他所鑄出的名劍和其他兵器不計其數,在當時的朝中備受青年將領的追捧。
可是,古寒一直有一個心病,那便是他與妻子成婚十餘年,卻依舊未能生養子嗣。古家世代單傳,鑄劍術也是一代代傳授給自家唯一的兒子。若是到了他這裡後繼無人,古家的鑄劍術便要從此失傳。
當時,陸成淵已是京中名醫。古寒聽聞,陸成淵當年也是年近四十才有了兒子,不久前,兒子剛剛成親。
古寒覺得,他應是能理解自己這種急切心情的,便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拜訪了陸成淵,將自己這番苦惱如實告知。
陸成淵得知後果然對此感同身受,他用了多種助孕葯術替古寒夫婦調理身子,還常常寬慰古寒,說自己也算是老來得子,而他或許只是時候未到,無須心急。
這樣一來二去,陸成淵與古寒便熟絡起來。兩人雖是年歲相差了二十好幾,卻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相同的見解,他們就彷彿是世人常說的那種忘年之交,相見恨晚,惺惺相惜。
幾年後,皇帝魯晟患病。
古寒因常年與朝中各位將領和高官打交道,得知了不少朝中隱秘的動向。他生性謹慎,又敏感多疑,很快便將朝中局勢分析的所差無幾。
在陸成淵受命為魯晟診病時,精明的古寒常常提醒他,為了立儲之事,朝中現下已是暗潮湧動,所有行事定要再三慎重,萬不可掉以輕心。
可誰知,縱使有再多防範,飛來橫禍依舊防不勝防。陸成淵,還是成為了奪嫡的一顆棋子。
魯晟駕崩后,陸家上下立即被收押大牢,從陸成淵本人,到他那接近生產的兒媳,甚至所有的下人,無論男女老幼,一概未得放過。
不日,他們便得到一紙判書,判定陸成淵參與毒害聖上,三日後便將滿門抄斬。
古寒聞訊焦急萬分,他知道這一定是一個陰謀,卻又不知該如何相救。
他動用了各方關係,打通了不少人脈,才得以進入牢中,與陸成淵見這最後一面。
【二十年前京中牢房】
牢中陰暗無比,冬日裡凜冽的寒風從牢房角上的方口中灌進,將整個牢房凍得像是冰窖一般。
年邁的陸成淵在牢中穿著破舊的衣衫,披頭散髮的靠在冰冷的牆上,顯得比平時更加蒼老。
「陸大人。」古寒的聲音有些顫抖,他蹲下身跪坐在柵欄邊,靜靜看向牢中的陸成淵。
陸成淵像是在半夢半醒之間,聽聞有人叫他,身子猛烈的顫抖了一下,睜開了眼轉過頭來,那迷茫又略顯獃滯的目光,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見來者是古寒,陸成淵的眼中忽然像是亮起了一絲微光,他拖著沉重的鎖鏈手腳並用的爬到了柵欄邊,握住了古寒扶在柵欄上的手。
古寒感受著這手掌的粗糙,心中又是一陣刺痛。這本應是一雙救死扶傷的手啊,如今卻像是磨刀石一般,冰冷乾裂。
「你怎麼來了。」陸成淵的聲音沙啞得像是沉睡了千年一般,帶著些許驚喜,些許猶疑。
古寒看著他那枯槁的容顏,深深嘆了口氣:「我……我來見見你。」
兩人一時無言,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彷彿過了許久,古寒才緊緊皺著眉,顫抖著問道:「你可知道,究竟被何人所害?」陸成淵聞言,靠在那木欄邊,閉眼嘆道:「這幾日在牢中,我以將此事細細想過,藥方是我呈給了太子,配藥之事皆是太子一手操辦,如今聖上遇害,太子也必定脫不了干係,所以,不會是他。」